年味兒越來越濃,大街小巷播放的都是迎新春、恭喜發財之類的祝福歌曲。病房里的病人越來越少了,空空蕩蕩的。
查房的時候,全達明想出院。但是,他不知道自己該到哪里去?蔣湘峰說:“全達明,你出院回家也是一個人,干脆在醫院呆著,這里還有人跟你說話,大年三十,我們來包餃子。”
人走運的時候,身邊圍著一圈一圈的人,男的女的,都是笑臉,瞳孔里都是錢。男人想從你這里賺到錢,還有一些好吃懶做的女人,想用色相從你這里換到錢。這就是交易。赤裸裸的交易。而當年,自己樂此不疲喜歡這種交易。
當他背時的時候,男人不見了,因為從他這里賺不到錢了,女人也不見了,那些整天在他身邊招搖的妖冶的女人一個個離開了她,最終,還是離婚的前妻在照顧他。
全達明問蔣湘峰:“你知道杜江云最近在忙什么嗎?”
蔣湘峰說:“她在照顧上官雪瑩。”
全達明問:“上官護士長怎么了?”
蔣湘峰沒有回答他的問題。醫務人員的隱私,不可以過多地被病人知道。
見蔣湘峰沒有回答問題,全達明打電話給杜江云,想問問她什么時候來接自己出院。連續撥了幾次,杜江云都沒接電話,全達明的眼神里充滿了失望。
恰在此時,杜江云到腫瘤內科來了。進了全達明的病房,將手里的營養品放在床頭柜上,對全達明說:“我知道你打電話給我,想問我什么時候接你出院。今年春節,我沒辦法接你出院了,你在醫院過春節。”
全達明賭氣地說:“我就知道你嫌棄我。也好,這就是報應吧?你好好地看我的笑話。”
杜江云聽了這話,心里也難受,說:“我要照顧上官雪瑩。我對你也算是仁慈的了,別拿自己太當回事。”
全達明將臉別過去,不看杜江云。蔣湘峰說:“你還是在醫院過年,我們會照顧好你的。”
全達明不耐煩地說:“好吧好吧,我在醫院過年。就算是死在醫院,也不要你管!”
杜江云說:“別以為我有義務照顧你。我沒有義務照顧你。你這輩子是作過頭了,上天給你懲罰!我走了。”
杜江云對蔣湘峰使了一個眼色,兩人一前一后走出全達明的病房。
在蔣湘峰的主任辦公室,杜江云拿出一張《診斷書》給蔣湘峰看,《診斷書》上赫然寫著:抑郁癥。
蔣湘峰吃驚地問:“誰診斷的?”
杜江云說:“這段時間,上官雪瑩每天以淚洗面,我就給她請了心理科醫生來會診,醫生診斷是抑郁癥,要到精神病專科醫院住院治療。”
蔣湘峰說:“你打算陪她到精神病醫院去住院嗎?”
杜江云點點頭,說:“她是我最好的朋友,我不陪她,就沒有人陪她了。”
蔣湘峰感嘆道:“有你這樣的好朋友,是上官雪瑩的福氣。我們都希望她能盡快恢復。不過,抑郁癥是很難治愈的,她隨時都可能再次自殺。”
杜江云說:“現在,我最大的擔心就是她再次自殺。”
呆了一會兒,杜江云心事重重地走了。她本來是一個優雅的女人,卻被現實逼得步伐沉重。
杜江云剛走,蘇夏荷的電話就風風火火進來了,她急急地說:“蔣主任,我媽媽…不行了!”
蔣湘峰趕緊要了救護車,向蘇夏荷家趕過去。可是,緊趕慢趕,還是沒趕上搶救,蔣湘峰到的時候,蘇夏荷的媽媽已經停止了呼吸心跳。
蔣湘峰拍拍蘇夏荷的肩膀,說:“蘇醫生,你已經盡力了。作為醫生,我希望你能明白,生老病死是自然規律。節哀順變!”
蘇夏荷擦干眼淚,端來一盆溫水,為媽媽細心地擦拭身子。從額頭開始,到臉頰、手指、腳板,每一個地方,都擦得那么細致。她說:“媽媽,您是一個愛干凈的人,這輩子吃苦受累,沒享過福。您白生了我這個女兒。”
蔣湘峰打電話給科室的醫生,讓沒有值班的同事,都來蘇夏荷這里幫忙。畢竟這是大事。這個地方死了人,靈堂上的橫批內容大多數是寫著“可當大事”這四個字。蔣湘峰以前看到這樣的橫批,心里就不滿,死了人明明就是“大事”,怎么變成“可當大事”了呢?胡鬧。
腫瘤內科的同事陸續來到蘇夏荷家,人多力量大,有的人去聯系殯儀館,有的人去置辦后事所需用品,雖然現在城市的殯儀館不準許放鞭炮,花圈還是要擺幾個的,還有的人要去聯系墓地,現在的墓地一個字貴,兩個字很貴,但是沒辦法,人死了,火化了,總得有個地方安置骨灰。
蘇夏荷一臉茫然看著忙忙碌碌的同事。她沒有經歷過這樣的事情,千頭萬緒,真的無從下手。有這些同事張羅,媽媽的后事有條不紊地進行。
臨近年關,不敢拖延時間太久,蘇夏荷將操辦后事的時間定在3天。雖然倉促,卻也是不得已。各有各的家,各有各的事,不能占用同事太多的時間。再說了,她崇尚“厚養薄葬”理念,自己對媽媽雖然算不上厚養,陪伴媽媽治療癌癥這么多年,也是問心無愧了。
蔣湘峰擔心,蘇夏荷晚上一個人在殯儀館守靈會害怕,專門安排了幾個年輕的小伙子,輪流值班,陪蘇夏荷一起,一來是給她壯膽,二來是看她也老大不小了,有心讓她跟科室小伙子多接觸接觸,早點把自己個人問題解決了。這種一舉兩得的事,不是單純的保媒,該不會讓蔣云劍這小子批評了吧?
上次撮合郭子敬和王春蘭,被這小子批評了好久,哎!現在的年輕人呀!思想前衛,對那些保媒的活兒不屑一顧。可是,有的人到年紀大了,還解決不了個人問題,最后還得靠朋友介紹,或者是通過婚介幫助,才能牽手走進婚姻殿堂。
蘇夏荷隱隱約約感覺到了蔣湘峰這么安排的含義,但她哪有心思去考慮這個問題。雖然說媽媽的后事從簡,自己也拿不出什么錢來大操大辦,但最基本的禮節還是要的。
媽媽去世之后,悲痛總是不由自主向蘇夏荷襲來,忍不住的時候,蘇夏荷就躲到靈堂后面,哭幾聲,然后擦干眼淚,按照流程,一步一步走下去。
媽媽出殯這日,來了許多同事。有科室的同事,也有的只有一面之緣,還有醫院工會的領導。對于蘇夏荷這樣的獨生子女而言,遇到這樣的事情,單位才是最大的依靠,同事就是最親的親人。
現在,蘇夏荷獨自坐在媽媽的墓碑前。跟同事們握手告別之后,她留了下來。今后,不能時刻陪在媽媽身邊了,她想多坐一會兒。
山上的風很大,北風一陣一陣嗚咽,滴水成冰的日子,水寒山瘦,蘇夏荷卻一點也感覺不到寒冷,也許心里太多悲痛,寒冷也被忽略了。
媽媽的離去,讓蘇夏荷感到自己成熟了不少。之前,她都一直覺得自己是聰明的、懂事的,但是操辦媽媽的后事,她才知道,這個世界上有很多事,是從書本上學不到的,必須親力親為,才能明白其中的道理。
三天的時間很短,但蘇夏荷在這三天里,好像經歷了漫長的煎熬。喪母之痛,一直郁結胸間,無法排遣。想起媽媽患病這些年,父親不堪重負離家出走,蘇夏荷打心眼里瞧不起他,她之所以沒考慮自己的婚姻大事,也許是受了父親的影響,她害怕,自己也嫁了一個像父親這樣不負責任的男人,如果這樣,不如不嫁。
蘇夏荷想起,那次私自隱瞞賀成樂這些病人的藥品,東窗事發,醫院還給了她處分,是蔣湘峰從中斡旋,自己才得以在醫院工作下去。有些事,當時有誤會,而當你回頭重新審視這些不愉快甚至是“污點”的時候,你會發現,人心有復雜的一面,也有善良的一面。
蘇夏荷知道,如果不是科室的同事想辦法,如果沒有成樂抗癌基金會的出手相助,如果沒有醫院工會給予的幫助,她不可能會走出困境。而這樣的幫助,是在醫院這個大集體的平臺上。
有的人,本事沒多大,貢獻沒多少,卻整日嚷嚷著要辭職,看到這些人,蘇夏荷就想笑,她真想對那些人說:沒有醫院這個平臺,縱使你有再大的本事,也是枉然。你的成績背后,凝聚著很多人的服務。沒有檢驗科放射科藥劑科,你試試能不能當一名好醫生?沒有財務科人事科,你試試工資會不會到你的賬上?
蘇夏荷在媽媽墓前,絮絮叨叨講了一個下午,眼見著即將天黑,蘇夏荷站起身,拍拍身上的泥土,摸了摸墓碑,滿懷遺憾下山去了。情到深處,遺憾愈甚。媽媽的經歷,也許是她這一輩人的縮影,很多人都是這么走過來的。
剛走出沒多遠,蘇夏荷就發現幾個身影在徘徊。天色已暗,她看不清對方的臉。她心下一驚:這個時候,是誰站在這孤零零的山上?莫不是壞人?蘇夏荷下意識放慢了腳步,掏出手機,給蔣湘峰打電話,故意大聲說:“蔣主任,我馬上回來了。大約半個小時到家。如果我半個小時沒回來,你趕緊報警。”
蘇夏荷停下腳步觀察,奇怪,那個身影卻不見了。蘇夏荷想,也許是對方聽到了,嚇跑了。
就在蘇夏荷自鳴得意的時候,一陣掌聲“噼噼啪啪”響起,幾個年輕人出現在她眼前。定睛一看,四五個年輕人,全部是她的同事。
蘇夏荷驚訝地問:“你們怎么還沒回去?嚇死我了!”
其中一位年輕的小伙子告訴她,蔣主任擔心她孤零零地呆在山上,就讓這些年輕人帶一臺車,留下來保護她,但要離開一段距離,別打攪到蘇醫生。
蘇夏荷心頭一熱,這么好的科主任,這么好的同事,自己不可辜負!她打電話給蔣湘峰,感謝他的安排,又埋怨他,為什么不告訴我?嚇一大跳。蔣湘峰笑著回話:就想嚇嚇你,看你還這么晚一個人呆在山上不?命令你,明年把自己嫁出去。否則,沒人守住你了。
蘇夏荷掛了電話,跟幾個小伙子下山,這一回,她不再擔驚受怕。她想,也許蔣主任說的是對的,該好好考慮了!她又想,是不是交了男朋友,每一天,都將是全新的。她還想,明天會不會出太陽?這陰冷的日子,讓人難受。
這一天,是何香結束國外治療回國的日子,蔣湘峰查完房之后,去機場接何香。何香是蔣湘峰送出國接受腫瘤質子治療的第一個未成年人。之前,蔣湘峰送過幾個成年人出國治療,效果比較好,五年存活率提高了不少。所以,這次蔣湘峰極力推薦何香出國去治療。聽說,何香治療效果很好,蔣湘峰也很欣慰。
王江華也帶著公司總經理一班子人去機場接何香。何香是公司特別資助的病人,王江華一直跟蔣湘峰聯系,密切關注何香的治療情況,得知何香的病情一步一步得到控制,即將回來,她也很高興。此前,公司總經理向王江華匯報,在何香回國的當天,請媒體來報道公司的善舉,這也是一個很好的形象策劃。王江華駁回了總經理的計劃,她說,不宜大張旗鼓宣傳,對何香的壓力太大。
見到這么多人來接自己,何香感動不已。她在父親的陪同下,向大家一一鞠躬。這些好心人,是救命恩人。得知媽媽為了自己能得到好的治療,殘忍結束了生命,何香嚎啕大哭。父親一直沒敢將這個噩耗告訴何香,是不想影響何香的治療。被愛包裹的人,是幸運的。
大家好不容易勸住何香,車隊浩浩蕩蕩朝何香家飛馳而去。然而,這個家已經家徒四壁。打開家門,一股刺鼻霉味撲面而來,墻上結滿了蜘蛛網,地上、桌子上、凳子上鋪滿了灰塵。
何香的父親愁容滿面。是啊,要過年了,家里面什么都沒有,電也停了,水也停了,家里面沒有烤火爐、更沒有取暖器。
王江華捂著鼻子走進了這個冰冷的家庭,見此情景,王江華下決心要幫助這個家。她安排人,去買些基本的生活用品、食品、取暖器,交電費水費煤氣費。
眼見著晚上了,王江華留下一筆錢,讓何香的父親將這個家好好歸置歸置,給何香一個好的養病環境。何香的父親,顫抖著雙手,接過錢,淚流滿面。自己前世修來多大的福分啊!他帶著何香,再次給大家鞠躬作揖:感謝好心人的幫助!
何香回國的同一天,上官雪瑩在杜江云的陪伴下,住進了精神病醫院。
醫院的名字雖然扎眼,但你必須來。面對杜江云的執拗,上官雪瑩來了。在上官雪瑩看來,精神病醫院的名字不但扎眼,還扎心。
住進這里的人,即使有一天能康復出院,也會被世俗的眼光打上“精神病”的標簽。
可是,如果不來,也許在某一天的深夜,她會控制不住自己,從某一個樓頂,縱身而下,結束自己多災多難的生命。
她不能這樣。雯雯還小。她那不爭氣的父親,已經身陷牢籠,這輩子能否重見天日,很難說。
她已經向蔣湘峰托孤一次,不能再干這樣的傻事。人家也有自己的家,向岳屏身體不好,怎么能總是麻煩人家呢?哪怕是撐,也要撐下去,撐到雯雯成親的時候。
對,我必須要親眼看到雯雯成親,必須要親手把雯雯交到一個可靠的男孩手里。這樣,自己的任務才算完成了。否則,就不是一個負責任的媽媽。
有時候,人的這條命,是要努力去掙,就像許許多多的癌癥病人,與疾病堅強抗爭,向癌掙命,有的堅持了五年、十年、十五年,蔣主任治療的一位退休教師,與癌癥抗爭了十五年,他寫了一本長達百萬字的長篇小說,記錄自己這些年抗癌的經歷,被病友譽為“抗癌明星”。這位老師,應該是一個勵志的典范。
潔白的墻壁,潔白的床單,自己常常接觸。可是,一旦自己躺在病床上,并且是躺在精神病醫院的病床上,上官雪瑩的心里還是覺得別扭。從本質上說,抑郁癥是一種嚴重的精神疾病,可是,上官雪瑩的心里,無論如何也不愿意認可自己患的是精神病。這個名稱太惡俗。為什么不叫康寧醫院?安定醫院?或者市第幾人民醫院也行啊!
上官雪瑩的內心緊鎖,醫生用了很多辦法,杜江云也跟她講了很多道理,她自己也做過強烈的思想斗爭,力求能將這把心鎖解開,就是解不開。自己也覺得很疑惑。這個心,為什么會不聽自己的話?也聽不進醫生的話、朋友的話?
上官雪瑩多次叮囑杜江云,不準告訴雯雯自己在精神病醫院住院。她擔心,自己會讓雯雯不安。雯雯已經受過傷害,不能再次受到傷害。被綁架之后,雯雯就沒有真正開心過。這是上官雪瑩的一塊心病,她真擔心雯雯有朝一日會走上她的老路,如果真的那樣,雯雯這輩子就全毀了!如果愛能給生活陽光和燦爛,上官雪瑩寧愿將這世界上所有的愛都傾注到雯雯身上,希望她能開心、健康和幸福。
有些事情,不以人的意志為轉移。上官雪瑩很清楚。她無法改變這些規律。
上官雪瑩還有一塊心病,就是大量的債務如何償還?該死的袁奇俊從那個已經死了的女人那里拿了一筆錢還債,可袁奇俊進去之后,蔣湘峰和杜江云主動把錢退了。如果不退,后果很嚴重。沒人會希望因為拿回自己的錢而犯法。傻子才這么干。所以,他們不約而同選擇退錢。這樣,還款的壓力自然而然落到上官雪瑩身上。
現在,上官雪瑩直挺挺地躺在病床上,盯著藥水不緊不慢輸進自己的血管,表情木然。杜江云問:“要不要輸慢一點?”
上官雪瑩搖搖頭,卻不說話。有什么好說的?言多必失。
杜江云沒話找話,問:“想不想吃點什么東西?”
上官雪瑩還是搖頭。最近,她的招牌動作就是搖頭。一言不發地搖頭。
上官雪瑩的主治醫生姓馬,雖已到了油膩的年齡,卻并不油膩,身材保持得好,皮膚白皙。馬醫生工作起來很嚴謹,但不失幽默。
上官雪瑩總是不太搭理馬醫生。馬醫生見慣了抑郁癥患者,對上官雪瑩的癥狀了然于胸,治療方案也明明白白交代給杜江云。他說:“不要期望你朋友的癥狀在短時期內有多大改善。每天心理治療和藥物治療,一個療程三個月,希望你們有耐心。”
杜江云明白,心病還須心藥醫。但上官雪瑩已經沒有心藥。袁奇俊一出事,她的病情就慢慢加重,可以一天到晚不吃不喝,不斷嘆氣,不管杜江云怎么勸,都無濟于事。
這一天,馬醫生又來查房,上官雪瑩淚眼婆娑,說:“馬醫生,你給我安眠藥吃吧,讓我睡覺,睡著了我就不想死了。我現在一睜開眼,就想自殺,好想自殺。但我知道自己還不能死,女兒還沒長大。”
馬醫生說:“吃安眠藥不能解決你的問題,卻會對你的身體帶來很大的傷害。你是護士長,應該懂得是藥三分毒的道理。”
上官雪瑩握住馬醫生的手,哀求道:“馬醫生,我求求你了,讓我睡吧,睡著了我就不會胡思亂想了。我想死,但不能死。我真的真的難受…”
杜江云勸慰道:“雪瑩,你想開些。人這一輩子哪有一帆風順的?哪個人沒有經歷過痛苦?給自己一個信心,給自己一個未來,你會慢慢好起來的。”
馬醫生說:“上官護士長,現在給你服用安眠藥后患無窮,對你來說,無異于飲鴆止渴。有朝一日你會恨我的!”
上官雪瑩無法走出這一份心痛,可是,咬緊牙關也要活下去。她的腦海中,有兩個上官雪瑩在對話。
一個說:人這輩子沒什么意思,受苦受難,早點死了吧。
一個說:上官雪瑩,你不能死,你死了,就是向生活低頭了,就是個弱者。
一個說:每個人都是生活的弱者,別看有些人在人前風光無限,人后卻猥瑣無比,這個世界充滿了虛偽和欺騙。死了,一了百了。
一個說:雯雯還沒獨立,你怎么能撒手不管?你這個媽媽太狠毒了!
一個說:先管好自己吧!自己都不快樂,生不如死,何談管別人?
一個說:滾開!滾開!生命只有一次,珍貴無比,你必須珍惜!好好活下去,為女兒撐起一片天。
腦海里這兩個上官雪瑩,只要睜開眼睛,就在她腦海里吵個不停,讓上官雪瑩無法安寧,痛苦不堪。
馬醫生安慰道:“上官護士長,希望你能振作,只有振作起來,才能戰勝心魔。就像你安慰腫瘤病人一樣,只有振作,才能戰勝腫瘤細胞。”
上官雪瑩慢慢平靜下來,突然意識到,自己一直拉著馬醫生的手,馬上把手松開,說:“對不起,馬醫生,我失態了。”
馬醫生笑著說:“如果能給你力量,我寧愿你一輩子這樣拉著我的手。”
上官雪瑩內心微瀾。杜江云笑著說:“馬醫生真的幽默。好吧,雪瑩你好好休息,我去送送馬醫生。”
走廊上,杜江云問馬醫生一些個人情況,得知馬醫生是鉆石王老五,年輕時談過戀愛,可是人家姑娘嫌棄他在精神病醫院工作,一門心思讓他調動單位,馬醫生不同意,兩人的感情無疾而終。
“其實,我的愛情是被現實終結的。我不愿意屈服于現實,但現實一直在嘲笑我,打擊我。”馬醫生說:“對不起,我還要去查房。”
望著馬醫生高大的背影,杜江云深感意外,看起來一表人才風度翩翩的馬醫生,竟然也是現實的犧牲品。可是,他是樂觀的,這一點,比上官雪瑩強大。
杜江云尋思,能不能把上官雪瑩和馬醫生撮合在一起?只那么一瞬間,杜江云就否定了自己這個荒唐的想法。
杜江云又想,以我的條件,我覺得兩個人還是挺般配的。杜江云覺得自己的臉頰有紅云在飛。
也僅僅是一個念頭。可是,這個念頭攪動了杜江云的心思。她想到一個做生意的朋友,正在精神病醫院做一個建設項目,托他打聽應該錯不了。
朋友的回信說,馬醫生五十二歲,未婚,鉆石級王老五,就是城區人,父母雙全,家庭沒什么負擔,條件不錯。
朋友在微信里開玩笑:你是不是看上馬醫生了?到時候記得請我喝喜酒哦!
杜江云回信:胡扯!再瞎逼逼,小心我揍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