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深人靜之時,睡不著,是最容易傷感的時候,他又有一股站上陽臺的沖動。窗臺邊,仙山峰上的路燈穿越城市的睡眠,抵達城市的柔弱深處。湘江河毫無顧忌流淌,流淌成時間的風景。全達明在陽臺邊上徘徊,他在生死邊緣苦苦掙扎,若不是杜江云和兒子支撐著信念,他早就自行了斷了。如果現在這么一跳,是不是完成了這輩子最英勇的壯舉?也許,自己認為的壯舉,只不過是人家茶余飯后的笑談。他打了一個寒顫,收回了腳步。他沒有林大翔的勇氣,是為了死后不被人家當作一個笑話來看,即使再苦再難也要活下去。
斷了這個念頭,一切復歸平靜。這只是暫時的平靜。沒有永遠的永恒,只有永遠的暫時。
袁奇俊與女人同居的這段時間,他原本以為自己就要與她過一輩子了。女人手握公司四十個點的股權,他也成為這家公司的副總經理了。雖然老板視他若眼中釘肉中刺,恨得咬牙切齒,也曾經想辦法暗算過他,想將他和女人掃地出門,但他現在已經學乖了,做事滴水不漏,老板總沒有抓住他什么有用的把柄,干著急,巴不得他們出事。
有那么幾天,袁奇俊感覺到了家的溫暖。這是他做投機以后不再有的感覺。每天都虧錢的感覺實在難受。他想努力留住這樣的溫暖,跟女人提了結婚的事情。但是,女人一直說還沒有考慮好,這事就這么拖了下來。
袁奇俊不想再漂了。他又一次跟女人提出結婚,女人冷笑了一番:“結婚?我怎么可能跟你結婚?你腦子還好使吧?這個房子里,哪一樣東西是你的?你都已經窮得不是自己的了,還想著結婚?太搞笑了吧!”
袁奇俊好像受到了奇恥大辱。上官雪瑩從不給他這樣的氣受,更不會給他臉色看。卑微,是卑微者的座右銘。她竟然從來沒有把我放在眼里?袁奇俊打定主意,一定要將女人手里的股權奪過來。
袁奇俊不動聲色,發現女人其實還有一個男人。這個男人不是公司的老板,而是一個有點名氣和聲望的公眾人物。袁奇俊有一次在她手機上發現的。這是她換的一款新手機,帶指紋開鎖功能,平時他打不開這部手機。但是,這一天,女人去洗澡,手機就放在茶幾上,意外的是,她沒有鎖機。袁奇俊順手就將手機打開,好家伙,手機里竟有幾段羞羞的視頻。袁奇俊頓時有一種被欺騙、出賣和背叛的感覺,大腦血脈噴張,心臟狂跳。他定睛一看,這個男人竟然是電視臺的當家主持人!
她還有這個愛好?袁奇俊傻眼了,雖然他和她之間的關系也是那么不明不白,她還不是他名正言順的女人,但畢竟兩個人已經在一起生活幾個月了,也還算有點感情的吧?
袁奇俊瞬間覺得自己被女人玩弄于股掌之間。他悲哀,自己被這個女人賣了還在幫她數錢。他要爆發、要發狂!
可是,我的爆發和發狂,有用嗎?能給我帶來什么樣的好處呢?沒錢的人,或者自私的人,冷靜下來之后,往往想到的是好處。他冷靜一想,只要自己跟女人撕破臉皮,除了出一口惡氣,什么好處也沒有。相反,他還將失去這份工作,失去這棟別墅的居住權,要到外面去流浪。這豈不是對她更好?也許,現在她巴不得自己離開,會少了很多麻煩。
理智告訴袁奇俊,小不忍則亂大謀,自己既不能發脾氣,也不能表現出任何不高興,最好的做法,就是不動聲色,將這幾段視頻復制下來。這個想法讓袁奇俊像吃了興奮劑一般,高興得完全停不下來。他復制著視頻,有一種報復的快感。
袁奇俊恨恨地想,讓你勾搭,讓你不要臉,讓你玩弄我的感情。總有一天,我讓你們這對狗男女付出代價!對,要他們付出什么樣的代價呢?自己缺的是錢,當然要他們付出錢的代價。多少?別跟我說多少,當然是越多越好。
這時,女人穿著睡袍,臉上蓋著面膜,雪白雪白的,看著特瘆人。女人拿起茶幾上的手機,狐疑地看著袁奇俊,問:“你剛才動我的手機了?”
袁奇俊矢口否認:“沒有啊!你的手機是指紋解鎖的,我拿你的手機有什么用?”
女人漫不經心地瞟了袁奇俊一眼,說:“諒你也不敢!”
袁奇俊躲開女人犀利得能穿透他心思的目光,說:“是是是,我不敢。這個家是你的,我是暫住。哪天你不開心了,我就得卷起包袱滾蛋!”
女人眉頭一挑,雪白的面膜差點掉下來,她用手捂住面膜,說:“知道就好。這個家是我的。對我好,我讓你多住幾日,對我不好,就真的要滾蛋了。”
袁奇俊的心理千百種憤怒,可是,他依然要表現出千百種低眉順眼。他在等待時機,給她致命一擊,讓她付出錢的代價。當然,他只要錢,足夠多的錢。然后,他就不再糾纏。
這天開始,袁奇俊就時刻留心女人的動向,接了個電話要側耳聽聽是誰打來的。出去一趟要看時間,幾點出去的,到哪里去了,什么時候回來的。當然,他不能讓女人知道自己正在撒網,更不能讓她過早知道自己的目的。他要的是一擊中的。
這日,在公司,女人接了一個電話,袁奇俊見女人拿著電話的時候,左右打量了一下,才很謹慎地按下接聽鍵,將聲音壓得很低。袁奇俊沒聽清女人在電話里說了什么,但最后女人突然笑出了聲,罵了一句:壞蛋!
不大一會兒,袁奇俊就看見女人神神秘秘走出公司大樓,在公司對面街上打了一輛車走了。女人的這一舉動,更堅定了袁奇俊的判斷,肯定是接到那個主持人的電話,幽會去了。袁奇俊自己苦苦等待的這個機會,來了。他壓抑自己的復雜心情,也到公司對面叫了一輛車,跟著女人坐的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