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陽明晃晃照著袁奇俊,他覺得呼吸都很困難,頭暈眼花,沒走幾步就“噗通”栽倒在地上。有好心的路人撥打了120急救電話,將他送到醫院,才撿回一條命。他中暑了,低血糖,在醫院補充了能量,不久就蘇醒了。
袁奇俊努力回憶自己之前的事情,想起自己在找工作,到公共衛生間去灌了一肚子自來水,后來就莫名其妙到醫院來了。身無分文,怎么交醫藥費?袁奇俊見四下無人,就從醫院悄悄溜了出來。
也許是袁奇俊命不該絕,找工作的時候,遇到了一好心老板,見他穿著舉止不俗,問他會什么?袁奇俊心想,自己這些年只是在投機行當里混,還混得個妻離子散,女兒雯雯也被綁架差點喪命,總不能跟人家說這些吧?于是,順口胡編,說自己是學經濟學的,尤其擅長宏觀經濟分析。他將最近發生的重大經濟問題,一一講給老板聽,老板覺得新鮮,能說會道,還懂得宏觀經濟,就將他留到公司,當了一個投資項目評估員,主要是從宏觀經濟層面評估公司新投資項目的前景。
其實,袁奇俊清楚,自己不是那塊料,當天講的那些東西,是從新聞上看的,他只不過是拾人牙慧。老板能這么看重他,初次見面就將這么重大的工作任務交給他,是因為他有一張胡說八道的嘴。
又是星期三。蔣湘峰早上出門上班之前,他父親就打了招呼,今天無論如何都要去看看孩子。蔣湘峰猛然想起,已經連續幾周沒去學校了。今天如果沒什么特別需要加班的搶救,一定要去看看蔣云劍。這小子,在學校不知道怎么樣了。高考在即,一個省一年有幾十萬人在高考這座橋上奔跑,他可不能松懈。今天終于沒有加班,蔣湘峰回家提上母親做的飯菜,去了學校。蔣云劍卻沒有在教室,也沒有在寢室,問同學,也不知道他去了哪里。蔣湘峰有些疑惑,他干什么去了?偌大的校園,蔣湘峰轉了幾圈,草坪上、讀書館、食堂,能想到的地方都去找了,還是不見影蹤。蔣湘峰開始擔心,這小子,該不會去網吧了吧?他又去了學校周邊的網吧,還是不見人影。找了幾家網吧,蔣湘峰惱怒起來,大家都在爭分奪秒看書,他會去哪里?又回到學校,蔣云劍卻和幾個同學抱著足球回來了。
蔣湘峰甕聲甕氣地叫了聲“蔣云劍!”
蔣云劍站在原地,左右張望,看到父親,一溜小跑過來,笑著說:“爸,您這是被哪股仙風吹過來的?”
蔣湘峰虎著臉,慍怒地問:“干什么去了?到處都找不到你。”
蔣云劍說:“去隔壁大學踢足球了。”
蔣湘峰把飯盒往孩子手上一遞,說:“吃飯。下次再這樣,我對你不客氣。你是立了志向的,就應該朝著目標前進。”
蔣云劍放下足球,手在后背擦了幾下,打開飯盒,湊過鼻子聞聞:“好香!肯定是我奶奶做的。”
蔣云劍狼吞虎咽,三下五除二將飯盒一掃而空。爾后,打著飽嗝,用手背擦凈嘴,向蔣湘峰搖搖手,上晚自習課去了。父子倆的見面,就是蔣云劍狼吞虎咽的幾分鐘。蔣湘峰還想叮囑幾句,蔣云劍根本不給他嘮嘮叨叨的機會,就消失在校園的暮色之中。蔣湘峰注視孩子的背影,想到自己讀高中的時候,也是這么熱愛運動,高考前幾天,還和同學踢足球,被父親發現了,擰著耳朵送進的教室。他會意地笑笑,對自己說,孩子長大了,教不動了。
雨兒一陣一陣的,像長途跋涉的旅者,累了歇口氣,閑了又開始下。雨天空氣不錯,蔣湘峰的呼吸也變得輕快。孩子的狀態不錯,只要發揮平穩,實現目標應該不是問題。人到中年,要的就是這種狀態,穩定。他不喜歡折騰。有人鼓勵別人折騰,拿那些成功大佬的事跡去刺激別人的神經,自己卻躲在角落里偷笑。年輕時,可以拼搏,但不是折騰。年紀大了,可以努力突破,這也不是所謂的折騰,是堅定。
一個黑色的影子,在湘江邊來回移動。蔣湘峰最初注意到這個影子,是因為像夏小荔。但相隔比較遠,蔣湘峰看不真切。但是從這個身影移動的速度可以看出,這個人內心很糾結,徘徊、猶豫、遲疑,好像在下一個決心,或者在等待一個結果。這個人要干什么?蔣湘峰心中狐疑。難道是要輕生?原因是什么呢?或者是因為受到了巨大的傷害?經濟的還是感情的?他決定上前一探究竟。
這一看不打緊,著實嚇了蔣湘峰一大跳。此人正是夏小荔!
蔣湘峰喊了一句:“夏小荔,你怎么在這里?”,夏小荔回過頭,驚訝地看著蔣湘峰。她的內心一陣慌亂,想躲卻來不及了。蔣湘峰問:“這么晚了,先回去休息。”
夏小荔故作輕松,說:“我沒什么事,就是來河邊散散心。”
蔣湘峰很著急,說:“年輕人,做錯了事就要努力改正。人這一輩子很長,你的路還剛剛開始。不要因為一時的失意,耽誤了自己美好的人生,得不償失!”
夏小荔擠出一絲笑容,說:“謝謝蔣主任勸導,我不是那朵經不起打擊的溫室花朵,我要做歷經風霜不低頭的馬尾巴草。”
夏小荔的思緒游離,說話前言不搭后語,蔣湘峰擔心她會做出過激的舉動,萬一縱身跳進河里,晚上施救非常困難。蔣湘峰說:“夏小荔,你我一起同過事,我希望你能冷靜。你這么晚一個人跑出來,父母會很著急的。”
夏小荔苦笑道:“他們已經把我趕了出來,才不會著急呢!袁奇俊害了我。我父母現在到處找他,說要砍斷他的手。”
蔣湘峰無計可施,只有打電話給王春蘭。她現在是王春蘭的員工,沒有父母管,公司要管。王春蘭陪著姑姑聊天,姑姑出院后,病好了,心情也慢慢好起來,笑容也掛上了臉頰。接到蔣湘峰電話,王春蘭趕到河邊。
“夏小荔,回家!”王春蘭喝道。
“夏小荔已經無家可回。”蔣湘峰解釋道。
了解清楚來龍去脈,王春蘭想安排司機將夏小荔送回公司,先在公司的接待室將就一晚,今后再從長計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