賀成樂是在心里盤算,自己死了之后,這一大筆財產該交給誰。這是他入院以來,一直在考慮的問題。侄子是靠不住的,住院以來,也只是在醫院來過幾次,主要還是打聽病情的,不是出于真心關心他。得知他患肺癌晚期之后,連個人影都不見了,平時工作上的事,也不請示他了。看來,這個侄子是打算私吞公司財產,難道他準備篡位?想到這里,賀成樂打了一個激靈。如果真是這樣,王江華今后的日子就會很難過了。還有一個人,王江華的侄女王春蘭,她是一個小學教師,平時對他倒也尊重,畢竟是自己撫養大的,感情比較深。住院以來,也常常來照顧自己,從感情上說,她是合適的人選。但王春蘭不會做生意,她毫無社會經驗,在這個遍地黃金、處處陷阱的生意場上,她會吃虧上當。況且,也不知道她是否愿意離開現在的環境,去繼承他的事業?看來,他需要和王江華好好談一談了,他要聽聽王江華的意見。
王春蘭一走,賀成樂就讓王江華把病床搖起來。他斜靠在床上,對王江華說:“江華,有件事我想征求你的意見。”
王江華見他今天精神好了一些,就坐在賀成樂床邊,拉起他的手,說:“老賀,你說,我聽。”幾十年了,他們都是這樣,他說,她聽。
賀成樂擺擺手,說:“這件事,我想聽聽你的意見。”
王江華不明就里,問:“怎么了?這么嚴肅。”
賀成樂喘了一口氣,說:“我走了,你怎么辦?我們的生意怎么辦?現在,急需選擇一個接班人,把我們家,我們的公司管起來,不能任由那一幫人將我們的家業敗光了!”
王江華頓時嚴肅起來:“老賀,你生意上的事我一點也不懂,你看哪個接班比較好?這個主意還得你來拿。”
賀成樂講了自己的考慮:“原先,我是有意讓侄子接班,但現在來看,他靠不住了。”說到侄子,賀成樂有點激動,他一直將侄子當成親生兒子,從他大學畢業起,就帶在身邊做生意。這些年,賀成樂把自己的生意經毫無保留傳授給他,希望他將來能繼承賀家的事業。
賀成樂一陣猛咳,王江華趕緊拿紙為他擦拭嘴唇,為他拍背,忙乎了好一陣,賀成樂才平穩下來。賀成樂繼續說:“我看,春蘭這孩子人品好,心眼好,做事也不錯。”
王江華猶豫了一會,說:“可是,她對管理公司一竅不通,她怎么能帶好公司?”
賀成樂說:“我剛才想了一個方案,可以聘請職業經理人。我的公司,一定要交給我放心的人,只有這樣,我才會安心。”
王江華問:“什么是職業經理人?職業經理人會聽一個不懂管理的人指揮嗎?”
賀成樂笑了,說:“這個你就不用擔心了。打電話,讓王春蘭來一趟,我們抓緊時間跟她談,如果她愿意,馬上找律師辦理手續!”
王春蘭剛離開醫院,就被姑姑的電話火急火燎叫了回來。她還以為姑父的病情惡化了,到病房的時候,已經跑得上氣不接下氣了。
談的是讓王春蘭接班的問題,王春蘭立刻意識到責任重大。她說:“我完全不懂做生意,更不懂公司管理,恐怕不能勝任。”
賀成樂急了,說:“你是要看著我幾十年的心血被別人敗光嗎?你是要看著你姑姑在我死后孤苦無依嗎?這個重擔,你必須挑起來。沒有人天生會做生意,我相信你能信任。”
王江華勸道:“老賀,你別急!有話慢慢說。這件事對春蘭來說,擔子太重,也太突然了。你給她點時間,讓她多思考思考。”
賀成樂說:“你們可以等,我已經沒時間等了!說不定,我明天就死了。撂下這一大攤子事,沒人管的話,公司就完蛋了!你們懂不懂,什么叫受命于危難之間!”
王春蘭說:“姑父,這件事太大了,您讓我想清楚。”
賀成樂說:“我沒時間給你考慮,行不行,快點給我答案。我要找律師,立遺囑,去公證處公證,去公司宣布這一重大決定!”
王春蘭驚訝地說:“我沒有心理準備!”
賀成樂讓王江華將床搖下去,不再理會王春蘭。
王春蘭陷入了沉思之中,自己從來沒有接觸過做生意,怎么辦?怎么辦呢!王春蘭進退維谷。可是,從現在的情形看,她已經沒有了選擇的余地。她在心里反復問自己:“我行嗎?隔行如隔山呢!不行,肯定不行。”
隔了一會兒,賀成樂問:“春蘭,你考慮好了嗎?”
王春蘭看了一眼王江華,像是在求助。她確實沒有想好,她沒有能力,也沒有勇氣承擔這份責任。王江華明白她的意思,說:“老賀,我們不能勉強春蘭。她如果貿然答應,以后公司會很被動,她想開展工作也很被動。我們還是另想辦法吧。”
王春蘭為難地說:“姑父,感謝您的好意。但是我沒有一點經驗,也沒有任何人脈關系,不敢接過這副擔子。”
賀成樂長嘆一口氣,說:“后繼無人啊!我不放心走!”他也明白商場如戰場這個道理。許多人在商界看起來如魚得水,財源滾滾,可一旦決策失誤,就傾家蕩產,風光不再。自己在商界幾十年,辛苦打拼,左右逢源,才辦起了這家公司,積攢了這份家業,可謂千辛萬苦。可是,無奈自己身體不濟,惡疾纏身,老天爺連給他培養接班人的時間都不給!賀成樂不由得悲慟不已,大哭一場。
賀成樂的痛哭,驚動了病房里的所有人,大家不明就里,很多家屬都過來看熱鬧。蔣湘峰示意大家散了,推開病房的門,問清了原由,聽說是家庭財產處置的事情,蔣湘峰不好插嘴,只能叮囑賀成樂別太激動,以免導致血壓升高、血管破裂和其他一些不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