薄琛聞聲抬起頭,在狹窄的洗手間里四周看了看,并沒有任何異常,就在她以為自己勞累過度出現幻聽的時候,那個聲音又來了:
“阿琛…”
“殺…殺光他們…累贅。”
薄琛害怕地咽了咽口水,她忽然覺得整個周圍的溫度都在下降,明明才洗好澡,四周都環繞著熱氣,此時卻讓薄琛不禁打起寒顫。
她匆忙地套上睡衣想要奪門而出,卻在手快要碰到門把手時頭部一陣劇痛,視線里一片模糊,薄琛甚至難以分辨方向,她重重地摔倒在陶瓷地板上,發出沉悶的響聲,但她已經無暇顧及摔倒帶來的疼痛,這種劇烈的頭痛似乎想要將薄琛折磨瘋,伴隨疼痛而來的,還有那個糾纏不休的女聲,對方的低語越來越頻繁,那些激進的話語如洗腦一般涌向薄琛。
薄琛痛苦地捂住腦袋,將自己蜷縮起來,一片片冰霜覆在她的身上,薄琛感覺到自己正在逐漸失去四肢的溫度。而與此同時,她又感覺到有一團怒火在她的胸中燃燒,叫囂著要毀滅一切。
薄琛的腦子里像是有無數只蜜蜂正在飛來飛去,她聽不見其他的聲音,看不清眼前的事物。她感覺某一個邪惡的意識將自己撕成兩半,一半正在被那團邪惡所同化,不斷地誘惑薄琛去殺戮,而另一半還保持著薄琛的本心,不斷地告訴自己要堅持住。
只可惜堅持兩個字,不只是有意志力就能夠做到的。
薄琛晃晃悠悠地站起身,這才聽到了薄母在門外的敲喊聲,許是方才被薄琛摔倒的動靜給嚇到了,有些忙手忙腳地在門外問:
“阿琛,怎么啦?有沒有事啊?”
“薄琛”歪頭看了看眼前新奇的陳設,她以前沒有見過這些,停頓了片刻后,才清了清嗓子,“沒事。剛剛不小心滑了一下。”
薄母聽到女兒安然無恙的回答才將懸著的心放下,“真實的,自己要小心啊,別在洗澡的時候犯困了。多危險啊。”
聽著母親絮絮叨叨的關心,“薄琛”饒有興趣地笑了笑,沒有人關心過她,這種感覺挺新奇的。
但,這不是給她的關心。“薄琛”剛挑起的嘴角又沉了下去。
“薄琛”面無表情地拉開門,無視了眼前薄母關切的表情,徑自走開,不著痕跡地觀察了一下四周,將目光鎖定在了廚房的刀具上。她以一個奇怪的姿勢走向廚房,許是很久沒有用過實際的身體的緣故,“薄琛”現在不太能夠適應這具疲憊的身體帶來的負擔。
薄母擔心地看著“薄琛”踉蹌的背影,卻直覺有那里不太對,她趁“薄琛”背著她走向廚房的時候,回頭朝薄父無聲地提示,而薄父卻示意她別太大驚小怪,女兒長大了,也需要個人空間。
薄母皺皺眉,只當是“薄琛”心情不太好,剛準備坐回沙發,就瞧見了從心巴巴地走過來蹭“薄琛”的腳,卻被對方不耐煩地一腳踢開的一幕。
薄母見此“嚯”地站起身,抄起茶幾上的煙灰缸就輕輕地向“薄琛”走去。
這太不對勁了。從心是薄琛攢了兩個月的工資才買下來的她心儀了很久的貓,平時對她寶貝的不行,別說踢一腳了,就連稍微重一點的動作都不會有。
會對從心做出這樣動作的人,肯定不是她的女兒。薄母想到。
況且,她對自己的態度也很奇怪,阿琛從來不會用那種表情看她。這個“薄琛”與方才還沒洗澡的薄琛簡直就是兩個人,阿琛肯定是在里面遇到了什么,難道是剛剛摔了一跤摔倒了腦子?
薄母這個人比較迷信,看到如此不對勁的“薄琛”,她的第一反應是被什么給附身了,所以才拿起了煙灰缸。
而此時的薄琛已經拿起了一把刀,正在朝自己的手掌上劃,薄母一驚,也管不得什么猜測不猜測的,快步走上前拉住了已經劃出了一道口子的左手,她一把扯過身邊的餐巾紙,輕柔地按在傷口上,“薄琛”乖巧地沒有動,視線卻落在了地上那個碎裂的煙灰缸上。她立刻反映了過來。
“薄琛”右手一把掐住了薄母的脖頸,力氣之大居然能將她單手舉到空中,薄母被突如其來的攻擊嚇壞了,雙手握著“薄琛”的手腕,兩條腿在空中踢打,喉嚨里擠出斷斷續續的呻吟。她無意間看到,餐巾紙從“薄琛”的左手上掉落,露出了里面白嫩而完好如初的皮膚。
聞聲而來的薄父看到這一幕愣神了片刻就立馬趕過來想要將薄母從“薄琛”的手里解救出來,就在此時“薄琛”外露的皮膚發生了變化,橙紅色的裂紋爬上她的面孔,讓她原本精致的臉變得愈發猙獰起來,一團火出現在她的手中,徑直飛向薄父,很快火焰就吞噬了整個人。
薄母已經沒法思考了,對著這個超出常識的情況,她的大腦就像被糊住了一樣。
“薄琛”一松手,就將還殘存著一口氣的薄母丟在地上,正當薄母拿起煙灰缸的碎片時,“薄琛”臉上的表情變了。
薄琛看著面前這個倒地燃燒的人影,心里一陣恐慌,這是誰?剛剛發生了什么?她將頭轉向倒在地上的薄母,她的頸間還有明顯的淤青,幾個駭人的片段出現在薄琛的腦中,她不由地打了個顫。
“媽…?”
她的聲音在顫抖,充分暴露了她內心的害怕,但薄母知道,她的女兒回來了。
“寶貝…”
薄母走上前抱住了目光呆滯的薄琛。
那種熟悉的疼痛感再次席卷而來,薄琛一把推開了薄母,“離我遠點!離我遠點!”
薄母想要上前安慰她,卻被薄琛金黃色的豎瞳里彌漫的殺意給嚇退了,但薄母能看出殺意背后的驚恐和悲傷。
薄琛忍著舉痛跌跌撞撞地走向廚房間,那個聲音又來了,她方才覺得自己身處一片寒冷的雪原中,不知在那里呆了多久,她才又感覺到了自己的身體,可是眼前的一切都讓她心驚,薄琛知道她已經不再是以前的她了,如果這樣的她繼續活下去那么死的就會是她的至親了。
殺?你既然這么想殺,那我就成全你。
薄母看見薄琛顫抖的手拿著刀子就往自己心口捅,大驚失色地喊出聲:“阿琛你快停下!”
薄琛此時正在和紅蓮天人交戰,她聽不見旁的聲音,她只有一個念頭,就是保護母親,
“媽,我愛你!”
刀尖破入心臟,薄琛瞬間就感覺到自己的意識正在逐漸抽離這具身體。
這樣就好,就不會再有人受傷了…
但有些事總不如人愿。
水果刀被再生的組織擠出身體,傷口處冒出的黑煙很快將薄琛的全身包裹,隨后,薄琛再次看到了面前已經被驚嚇的說不出話的薄母。
這…這怎么可能?
“啊——!”
這一回的疼痛來得比前幾次都要劇烈,無法再抵擋的薄琛又被紅蓮奪去了身體的控制權。
薄琛沒法阻止紅蓮拿著刀一步步走向母親,她只能在心底一遍一遍地乞求。
不要,不要傷害她。
求求你,不要傷害她…
紅蓮根本不理睬她。
“阿琛,新生吧!”
紅蓮將刀刺進薄母的心臟,薄琛眼看著母親的鮮血噴涌而出,卻什么也做不了,她的身體根本不聽她的指揮。
不,不!
眼淚從“薄琛”面無表情的臉上留下,薄母強撐著最后一口氣看著眼前熟悉又陌生的臉龐,她不知道阿琛發生了什么,但她知道阿琛還在,她露出一個慈祥的微笑:
“我愛你…永遠都愛你,不論你,做了什么…你將要,做什么,我都會…一直,愛著你…”
“我的…寶貝…”
你是我唯一的至寶,不論你變成什么模樣,你永遠都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