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良玉手按腰間的天子劍,左手單手背后,一雙飽經風霜卻依舊堅韌的眼神,堅定的看向了南方。
張鳳儀小嘴微張,滿臉的驚詫:“娘,鄖陽營的火器真的很是犀利啊!”
“是啊!”馬祥麟長嘆一聲:“經過了兩千余里的長途跋涉,然后絲毫不停歇的再次連續奮戰四天三夜,依舊能夠保持這樣犀利的陣容,當真是罕見啊!”
秦良玉不置可否,淡淡卻威嚴的語氣響起:“祥麟,營地扎好了?”
馬祥麟卻不敢像自己妻子這樣,直接稱呼她老人家娘,他恭敬的彎腰,也不管老夫人根本就沒有回頭:“老夫人,營地已經扎下。”
秦良玉點點頭,繼續道:“你喚上拱明,你兩人帶上五千士卒,立刻給我就食吃飯,注意了只準七成飽!”
馬祥麟一怔:“老夫人的意思是?可是要我等待會出陣?”
秦良玉冷哼一聲:“哪這么多廢話,若是不敢,老身就與鳳儀親自去!”
馬祥麟苦笑一聲,嘴里卻是道:“老夫人想到哪里去了,末將這便去準備!”
看著自家的夫君被老婆婆一句話嚇退,張鳳儀吐吐舌頭,一張清秀的面龐上卻是帶上了幾分哭笑不得。
眼前這個對他很是慈祥的老婆婆,對于馬家、秦家的一眾子弟,卻是嚴厲的很,她想了想,開口道:“娘,我們先前已經派遣三千子弟去了鄖陽營,這一會在調撥五千子弟,本陣只剩下不到三千士卒,是不是有些單薄了!”
“怕甚!”
秦良玉毫不畏懼:“當年我石砫男兒不過是兩三千人,就在數萬達子的圍攻下堅持了一天時間,你沒有看到嗎?鄖陽營雖然防守不如戚家軍犀利,但是攻擊力卻是更甚與戚家軍的!”
秦良玉轉過身來:“老身生平的憾事,就是不曾親眼見過戚家軍的軍容,今日能與這樣的軍隊并肩而戰,可是彌補了老身的多年夙愿了!”
張鳳儀一楞,仔細看了看始終在有條不紊的朝著達子推進的鄖陽營陣型,眨眨眼,忽悠著大眼睛道:“娘列,你不說我還沒注意呢,此時在看,這鄖陽營的確是與戚家軍很是相似呢!”
秦良玉搖搖頭:“戚家軍沒了啊,今后怕是也難以再現了,就算是咱石砫白桿兵加上鄖陽營,怕是攻擊力雖然比戚家軍稍強,但是,整個軍陣的磨合上卻是不如戚家軍甚多啊!”
張鳳儀不解道:“娘,我觀鄖陽營,攻擊力很是犀利,我白桿兵又足夠的堅韌,以兒媳看來,應該是不輸與戚家軍才是,娘為何說竟然還不及戚家軍呢?”
秦良玉長嘆一聲:“那一支軍隊的靈魂啊,就是戚少保的族人,當戚家人沒了之后,縱然是找到當年的練兵之法,后世的軍隊,又哪里有戚少保的人格魅力呢!那可是一只能夠全軍覆沒,全軍上下陪著戚家人身死的無敵軍隊啊!”
張鳳儀知道了,終究來說鄖陽營雖然很是犀利,但是因為成軍時短,加上張書堂此人出身世家,為人雖然有著可取之處,但是終究是多了算計。
均州一行,雖然鄖陽營上下表現與別的軍伍不差,甚至還很是值得稱贊,但是鄖陽營上下那一股排斥外人的趨勢,卻是讓白桿兵的一眾核心感受到了。
這樣的一只軍隊,若是到了盛世,那自然是一心為國,能夠上下一心,為國真光的,但是在這個亂世,想要像戚家軍那樣不榮不辱,不管是什么待遇,都能一心為國,卻是不可能的!
甚至,婆婆秦良玉還是斷言,這樣的一支軍隊,必然會走向養寇為重的地步的!
剛才到來永定門的時候,張鳳儀見到鄖陽營陣地已經半數淪陷,全軍上下卻依舊在堅持,他還在猜測婆婆是不是看錯了。
等鄖陽營得到了援軍之后,第一時間就發起反擊…
此時婆婆又這般說,張鳳儀頓時明白了,看似危機的鄖陽營,實際上還是有著脫離戰場的實力的!
與其說鄖陽營一心為國,甚至全軍上下可以赴死,不如說達子的進攻雖然凌厲,但是實際上并沒有突破鄖陽營上下心中的那根弦!
再加上王勇能夠直接扣下張書堂答應給予白桿兵的獵槍,雖然張書堂遠離千里之外,但是從鄖陽營上下的反應來看,張書堂作為鄖陽營唯一核心人員,卻是毋庸置疑的。
這就很好的表明了,在鄖陽營上下,起碼是官吏的心中,有著別的事情,那是比救援大明朝廷更加重要的!
這個東西究竟是什么…
張鳳儀不敢深思了!
他不是粗鄙無知只知家長里短的目不識丁村婦,父親乃是封疆大吏,張鳳儀雖然學識不多,但是對于朝局的理解,卻是遠勝一般的男人!
若不然,在以血緣為鈕節的白桿兵軍營,他就算是馬祥麟的媳婦,又豈能成為與眾將平起平坐的大員!
要知道不管是秦家四兄弟,還是馬家的一眾副將,哪一個沒有能夠帶兵打仗的妻子,卻只有他一個山西人,能夠成為秦良玉第二人了!
張書堂沒有讀心術,自然不知道張鳳儀對于他的看法,若是知道了卻是要大大的叫屈。
是的,在剛剛遭受廷杖的時候,張書堂的確是很是氣憤,自己一心為國,卻得到了這樣的待遇,但是當他在鄖陽站穩了腳跟,甚至為了試探崇禎,特意同意了王勇的提議,將駐地放在了鄖陽府之外的均州。
張書堂自然是知道雖然崇禎裁撤了東廠,錦衣衛也削弱了很多,但是,自己的所作所為想要瞞過崇禎,卻是想也別想!
當然,他也沒有隱瞞的意思!
可是,崇禎卻是在知道之后,只是安排了曾阿牛做鄖陽錦衣百戶,甚至就連曾阿牛不到任,反倒是跟著他一起進京,崇禎都沒有半點反應。
張書堂瞬間明白了,這是崇禎對于他的彌補!
是的,袁崇煥殺毛文龍,怕是與崇禎的縱容脫不開關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