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著眼前并不算高大的圍墻和碉樓,楊萬莫此時有些后悔。
他后悔的是,自己應該早一點發起進攻的。
若是在城門還沒有關閉的時候,就率領部眾發起沖擊,說不定現在已經把眼前的這座城鎮占領了,畢竟里面的守軍是那么的軟弱不堪。
“昂白,剛剛的俘虜說,這城中的守軍還有多少?”楊萬莫轉頭向身后的一名黑瘦的驃國仆從問道。
這個驃國仆從通曉一些扶南人的語言,算是隨軍的翻譯。
“主人,剛剛那個扶南人說,城中大概有五百守軍,剛剛已經被您率軍沖鋒殺掉了一半,還有大概兩三百人,再加上里面的男人,總共不超過一千人。”驃國奴仆昂白說道。
楊萬莫聞言,默默的點了點頭。
在他們剛剛渡過寬闊的河面,行進了沒有多少距離就看到了眼前這座不大的城寨。
城中的守軍在發現了楊萬莫的幾名前鋒之后,立刻出動了數百人阻擊。
楊萬莫將計就計,親自以自己為誘餌,引誘敵人追擊遠離了城寨。
隨后,隱藏在兩側的白馬氐騎兵策馬沖出。
素來彪悍的白馬氐騎兵先是用弓箭射殺,隨后又是以刀槍追殺頃刻崩潰的敵人。
一場兒戲般的戰斗,很快就決出了勝負。
出城的守軍只有十幾個人騎著駿馬逃回了城內。
要不是楊萬莫他們的坐騎遠遠不如,也根本不會讓這十幾個人逃脫。
“早知道這些扶南人這般不堪戰,就應該直接殺入城內的。”
楊萬莫有些后悔的說道。
“將軍,里面的黑夷已經是嚇破了膽子了,咱們不如在周圍先抄掠一番,再順便找一些合適的渡河地點?”
隨行的部眾們也早已經看穿了,扶南國這些黑黑的蠻夷,根本就是一些連驃國人都不如的軟弱之輩。
區區一場小敗,就已經讓他們當了縮頭烏龜。
這種貨色,跟本不可能阻擋對岸的大軍渡河了。
“不可輕敵,這不過是一處小城邑,若是有黑夷主力前來,我們又沒有聚合一處的話,人生地不熟的跑都跑不了。”
楊萬莫搖搖頭拒絕了部下想要四處抄掠的提議。
經過剛才的戰斗,楊萬莫發現這些扶南人的馬匹都非常的優良,簡直跟當年在秦隴聽聞過的西域千里馬一般厲害,不過是甩兩下鞭子,就把他們這些白馬氐給遠遠拋開了。
若是遇到了狂飆突進的這種騎兵,自己這些人若不能抱團,只怕是跑都跑不了。
“先去給茍大帥報信,就說這里已經沒有強敵,可以盡快渡河了。”
楊萬莫安排人回去報信之后,就決定先在敵人城寨外面游弋一番。
如果能搜尋到有價值的財貨當然更好,否則的話,也得讓城中的黑夷不能外出求援。
不過,雖然城中的敵人沒有外出求援,但楊萬莫卻還是等到了敵人的援兵。
幾名在外游弋的部眾急匆匆的來報。
“將軍,從西面來了一群騎兵,約有兩三百騎,另有大股步兵跟從,看起來頗為嚴整!”
一聽到這個消息,楊萬莫頓時就一陣驚訝。
他既沒有看到圍城中有人突圍報信,也沒有看到升起什么狼煙烽火,敵人的援兵怎么就到了呢?
看來,這些黑夷扶南人不可小覷啊!
“看來不能掉以輕心啊!”
楊萬莫很快打起精神,召集部眾都聚攏在周圍。
若是沒有連一個照面都沒有打,就匆匆逃跑的話,他楊萬莫還做不出這么沒膽子的事情。
他已經想好了,若是敵人實在是難啃,那就率部眾原路撤退返回,在那里他預留了一些暗哨伏兵,應該可以阻攔追兵。
很快,隨著不遠處一陣嘈雜的人馬嘶鳴,數百名騎兵就出現在了大路上。
“竟然都是些上等良馬!”
楊萬莫等人遠遠一瞄,就全都被敵人的坐騎給吸引了。
那些駿馬身形修長健碩,真是一如天馬一般。
在距離不遠不近的位置,那些黑夷援兵也是停住了腳步。
此時,原本一片沉寂的城寨中爆發出一陣陣的歡呼聲。
很顯然,在看到援兵到來后,先前嚇破膽子的扶南人又恢復了精神。
只不過這種精神還沒有戰勝剛才的恐懼,并沒有什么人馬出城來與援軍形成夾擊之勢。
“將軍,快看!”
一名部將伸手一指,楊萬莫看到敵人陣中跑過來一名沒有帶兵器的騎兵。
瞧著模樣,應該是要傳什么口信。
隨時準備爆發戰斗的雙方,都是很默契的保持了安靜。
當這個半張臉都被胡須遮蔽的扶南人來到跟前,楊萬莫又把驃國人昂白充作了翻譯。
這個滿臉黑毛的扶南使者嘰里呱啦一通,表情很是囂張高傲。
待到他閉嘴之后,昂白立刻向楊萬莫轉述道。
“這片土地是華氏城的萬王之王的臣子、東扶南王公、帕加因總督帕爾米利亞的土地,你們這些叢林里的野蠻人,若是立刻扔掉武器下馬投降,便可以準許你們以奴仆的身份為今日的罪行贖罪,以換取帕爾米利亞大人的仁慈寬恕!”
“否則的話,強大的派席爾武士就會用他們的戰馬踩碎你們的頭顱!”
聽到這一通不甚通順的轉譯后,楊萬莫已經是皺起了眉頭。
他并不知道什么‘華氏城的萬王之王’‘東扶南王公’‘總督’之類的玩意兒是什么東西,但卻能聽出話語中的狂傲自大。
一些豬狗般的黑蠻夷,竟然也敢說這么狂妄的話。
楊萬莫見到敵人人數并不多,決定先試探一把。
若是能討到便宜,那便是最好。
若是敵人太強悍,那就絕不戀戰,立刻后撤實行伏擊。
反正敵人的騎兵人數與自己相當,只要敵人上當,勝算也并不是太小。
楊萬莫思慮一定,立刻擺出一臉的冷峻。
“哪里來的黑蠻夷,見到王師大軍,不僅不乖乖投降,反而還敢口出狂言!”
“來人,給我把這黑毛臉的耳朵割下來,讓他長長記性!”
隨著楊萬莫一聲令下,兩個白馬氐人一左一右把那黑臉扶南人按倒在地。
‘嚓!’
隨著兩聲短刀出鞘一閃,這個黑毛臉的扶南人一雙耳朵就落到了地上。
‘啊!!’
被割掉耳朵的扶南使者痛苦的哀號,卻又因為強烈的恐懼不敢太動作。
“放他回去,讓他帶信,那些黑夷今日若是不投降,那就戰后把他們每個人耳朵都割下來!”
楊萬莫決定先激怒敵人。
帕爾米利亞望著面前鮮血淋漓的奴仆,心中的怒火已經是如同火山一般爆發了。
“這些可惡的野蠻人,我要把他們全都栽到地里,用大象踩爛他們的頭顱!”
“我的派席爾勇士們,今日必須用他們的血來洗刷這個恥辱!”
他右手一揮,便下令讓身后的派席爾武士們準備開始攻擊。
既然那些野蠻人不肯跪求自己的仁慈,那他也不會吝嗇自己的殘忍。
“我的主人,后面的步兵剛剛趕過來,是不是再讓他們休息一下?”一名派席爾武士頭領說道。
那些可憐的步兵一路急行,此時剛剛抵達尚未恢復體力。
“區區這么點野蠻人的騎兵,不必等什么步兵了,你直接帶領他們沖鋒,只要一個回合就足以!”
帕爾米利亞已經是等不及了。
他恨不得立刻就看到那些狂妄的野蠻人被打倒在地。
“遵命我的主人!”
那名派席爾武士首領一想此話也是有道理。
他們這些派席爾武士從下練習武藝,對付人數相當的野蠻人肯定是手到擒來。
“所有人聽令!”
“準備隨我進攻!“
隨著幾聲令下,大約兩百名強壯的派席爾武士立刻做好了進攻的準備。
與此同時,不遠處的楊萬莫也已經是看到了敵人的動向。
“呵呵,這些黑夷竟然頗有些氣勢。”
他看到敵人騎兵行進布陣頗有些章法,不是那些只會一擁而上的山賊土匪。
“宋奴,帶一隊人馬先去招呼一下,不可讓他們如此從容的列陣。”
楊萬莫向身后的次子楊宋奴命令道。
“遵命,大人!”
楊宋奴毫不遲疑的應聲領命。
隨后他便率領十幾個騎兵迎著敵人沖了上去。
疾馳的駿馬開始的時候直沖敵人正面,但是隨著距離的接近,卻忽然向著敵人的左翼掠去。
雙方的距離很快就接近到了幾十步。
楊宋奴率先射出了第一箭,其余人緊隨其后紛紛彎弓疾射兩發。
“嗖!”
“啊!!”
隨著弓弦聲落,對面的扶南人陣中發出了幾聲慘嚎。
幾乎只有一件厚硬黃麻袍子的扶南步兵,根本沒有什么抵抗的可能。
楊宋奴率領騎兵如此反復三次,當扶南人陣中試圖用弓箭反擊的時候,他們已經是又跑到了正面的位置上。
這些弓馬嫻熟的白馬氐騎兵看到敵人反應很是遲鈍,紛紛直接把羽箭射向了正面的騎兵陣中。
僅僅是一次掠過,就有數十支羽箭落下。
'啊!'
這些派席爾武士哪怕有甲胄保護,也根本沒有辦法做到無死角的防護。
很快就有兩個倒霉蛋被射中,其中一個被直接射中了眼窩,當場就是撲倒死掉了。
“這些野蠻人,究竟是哪里來的,竟然能這么熟練的騎射!”
帕爾米利亞看到十幾個‘野蠻人’騎兵,就已經把自己的軍隊鬧的一陣混亂,心中的震驚簡直是無以言表。
在他的印象中,那些東方叢林里的驃國野蠻人,根本就是很少有騎兵,就算是有一些矮小的馬匹,也不過是一些跟驢子一樣的馱馬,根本沒有什么騎射啊。
瞧著這些野蠻人嫻熟的騎射技藝,帕爾米利亞腦海中想到了西北草原上的那些貴霜人。
“沒有時間浪費了,立刻開始進攻!”
帕爾米利亞催促著下令進攻。
他手下的派席爾武士們可沒有什么厲害的騎射水平,他們擅長的都是用長矛和刀劍沖鋒。
這才短短一眨眼的時間,己方的損失就已經讓帕爾米利亞很是憤怒了。
“遵命,我的主人!”
負責領兵的部屬立刻就是擺開了立刻沖殺的架勢。
眼看著面前的敵人已經做好了沖鋒的準備,楊宋奴等人卻是根本沒有撤退的意思。
楊宋奴已經是看出來了,眼前的這些黑啦吧唧什么扶南國騎兵,也不過是比酒囊飯袋強一點罷了。
“竟然連騎射都沒有什么人,馬上的武藝肯定也不過是尋常。”
楊宋奴率領部下又是左右呼喝騎射,很快就在兩側的步兵之中造成了不小的混亂。
又是一聲號令響起,此時扶南人的騎兵終于是開始催動出擊了。
楊宋奴見狀,也沒有直接撤退,而是直接轉到了左翼,想要從側面繼續射殺。
一群派席爾貴族武士們,也終于是忍受不了,十幾個人脫離了隊列,向著楊宋奴他們直接沖殺過來。
“找死!”
“嗖!”
楊宋奴不屑的嘲笑道,隨手就是回身一箭,當先的一名派席爾騎兵坐騎中箭。
吃痛的駿馬發狂了起來,把馬背上的主人竟然掀翻了。
那名高貴的派席爾武士左腳被皮革的馬鐙纏住,狂奔的駿馬把他倒拖在地上。
凄厲的哀嚎聲中,這名派席爾騎兵的性命多半是難以保住了。
隨后,這些白馬氐騎兵又是幾發速射,剛剛還心火高漲的派席爾騎兵就全都鎩羽而歸。
“沖,沖,沖上去!”
“踩死這些該死的野蠻人!”
帕爾米利亞又是一陣焦急的催促著。
他們的戰鼓也是受到了梵天神的祝福一般,發出了令敵人膽寒的節奏。
帕爾米利亞向前方望去,那些派席爾騎兵已經全部投入到了這次的沖擊中。
早已經把一切看在眼里的楊萬莫,此時也已經陷入了沉思。
“這些毫無勝算的蠢蛋!”
“今天我也要沖殺,這可能是最后的可能。”
楊萬莫剛剛已經發現,這些扶南人的騎兵跟本沒有什么騎射。
沒有騎射的技藝,也就是很有可能意味著不能有雙手操弄長兵的本領。
在疾馳飛奔的馬背上雙手用兵器,跟單手用兵器的騎兵很難抵抗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