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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l041章

  “都護府羈縻黑水蠻夷,乃是從古沒有過的開疆拓土,就算是耗費一些錢糧,那又能如何?”

  劉預非常大方的揮揮手,非常堅定了這個想法。

  “陛下,想那些北扶余肅慎之流,雖然有些珍奇野獸,也不過是一些賞玩之物,窮山惡水終歸不是長久之計啊。”

  看到劉預突然做出了這個決定,作為肱骨之臣的郗鑒立刻就是出言勸道。

  如今的大漢雖然軍威鼎盛,但是也已經基本到了擴張的極限了。

  光是人丁的缺乏,就已經讓休養生息變得不可動搖。

  若是再去經營一個鳥不拉屎的貧瘠都護府,那就是毫無意義的好大喜功。

  “你們真的以為,那些肅慎人的地盤僅僅只有珍禽野獸嘛?”

  劉預對于郗鑒的說法表示了惋惜。

  “臣聽說,肅慎之地一年僅有四五個月溫暖,大半年都是苦寒,不能耕種放牧,就連當年羌人也是不愿意經營此地啊。”郗鑒說道。

  他的說法,立刻得到了其它朝臣們的贊同。

  這些人都是飽讀書籍,并非是不知道門外事兒的酸腐儒生。

  當年漢匈爭斗的時候,都是未曾爭搶國肅慎扶余一帶,而是交戰爭奪西域和隴西。

  這就是說明此地的貧瘠,連羌人都是不愿意經營。

  “那是當年羌人不識貨,朕以前也以為當地都是無法相互溝通的蠻夷,現在看來竟然是相互多有交集。”

  劉預命左右近侍把后面的一副珍藏的親手繪制的地圖給搬了出來。

  他親手指著地圖上遼東右側的大片區域,然后繼續說道。

  “只要是這些人懂得交易,那就懂得什么秩序,那就可以把這些人都納入大漢的治下!”

  “可是陛下,在此地設立都護府,能得到什么呢?”郗鑒繼續問道。

  劉預此時眼中發出貪婪的神色。

  “黃金!皮毛!珍珠!”

  “還有廣袤的土地!”

  他一邊說著,一邊用手一指背后的地圖。

  “難道你們就沒有想過,遼東以東是什么嗎?”

  “除了高句麗,除了肅慎,除了北扶余,那些御乘獵犬、麋鹿的野人部落到底是何等風土,難道你們就不好奇嗎?”

  見到劉預仿佛是有些激動過頭了,郗鑒等人都是面面相覷。

  很顯然,他們都是沒有得到什么情緒上的共鳴。

  不過,在場的人中,卻是有一個人眼神狂熱。

  這個人正是剛剛被眾人當成了小透明的尹顯。

  劉預從郗鑒等人表情上得到的是失望。

  如今的中原王朝生存空間是非常的充足,甚至可以說是大片大片的土地都在等著人丁繁茂后去開墾呢。

  對于黑水肅慎什么的蠻荒之地,郗鑒這種官員早已經是沒有興趣。

  貪多嚼不爛的道理,他們都是覺得更為重要。

  不過,劉預卻是在尹顯的臉上看到了自己想要的。

  那是一種對于冒險的渴望,對于未知的無所畏懼。

  “陛下說的這些,倒是的確都是稀缺之物,可是對于千里迢迢轉運的糧草兵杖甲胄等物來說,那得用多少的黃金、皮毛才能回本呢?”

  剛剛兼任了尚書省戶部事的荀邃立刻從自己的本職發出了疑問。

  如今的朝廷中,依舊保留著暢所欲言的風氣,不管是什么問題,只要是關切自己職責,哪怕是劉預,也是可以被發問的。

  “你們都想不到,那里的黃金、皮毛到底是有多豐富,車載斗量都不過是井中之蛙的見識,可能一兩百年,哦不,應該是三四百年,都是取之不竭的。”劉預大聲的說道。

  要想建立一個新的都護府,那需要的糧草兵器甲胄等等物品,都是需要荀邃等人從拮據的府庫中省出來的。

  所以,劉預必須讓他們明白其中的利害,自然辦事痛痛快快的。

  “陛下,真的是這樣嗎?”

  郗鑒、荀邃等人一聽全都是瞪大了眼睛,從剛剛的淡然表情換成了貪婪。

  “朕說的句句都是屬實,單單說那些熊狐貂獺之類的皮毛,那就是取之不竭一般。”

  劉預的這一番話,絕對不是什么胡吹大氣。

  歷史上的沙俄東侵,其中的一個重要獲利點就是外興安嶺的皮毛。

  因為這里有著東面海洋溫濕的影響,各種動物生存的環境可比內陸的西伯利亞好太多了,自然是一個個的又多有好。

  沙俄從十八世紀開始大肆搜刮各種毛皮,一直到了沙俄滅亡,卻也依舊是沒有停止這一門掙錢的買賣。

  對于如今沒有普及棉花等御寒物的時代,皮毛的價值那更是珍貴和必要。

  “不僅僅如此,朕還知道,那些御乘什么獵犬、大鹿的野人部落,還都是用的骨箭,也不需要都護府有太多兵馬,能有個一兩千人,就能掌控一州,甚至是兩三個州大的地域。”

  劉預說著,又是看向了尹顯。

  “尹顯,你見過那些蠻夷,覺得朕說的對不對?”

  尹顯聞言,立刻就是拼命的點頭。

  “陛下天縱之才,剛剛說的都是一點不錯,那些部落比肅慎人都是不如,連鐵刀銅劍都是肅慎人賣給他們的,也都是磨制獸骨為箭頭。”

  眾人聽完了劉預的一通描述,頓時就是全部點頭贊同了。

  這種弱小又富庶的地盤,如果不去經營一番,那簡直是對不起‘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的圣人教導。

  “好,那這個事情就這這么定下來,尹顯身為遼東郡人,自然是熟悉高句麗的教訓,設立都護府羈縻各部肅慎和極北各部,一定要恩威得當,盡快摸清這一片土地的虛實!”

  劉預說著,用手一指地圖上東北方向的一大片空白之地。

  “臣肝腦涂地必不辱使命!”

  尹顯激動的無以復加。

  他從頭到尾就沒有說幾句話,然后就是白白得到了一個都護府的重任。

  從一個邊塞州郡的小司馬,成了一方封疆大吏了。

  雖然這個都護府的規模似乎是僅僅有不到兩千人的軍士,可謂是小的很。

  但是,從地盤上來說,卻是廣大的很,甚至是大漢王朝中最大的一個存在。

  因為劉預在最后告訴尹顯。

  “從黑水肅慎以東,只要是看到的山川湖海,統統都是歸你統轄。”

  建立黑水都護府的決定當場就是這般敲定了。

  作為一個州郡小武官的尹顯,也就是青云直上,成了大漢黑水都護府的首任都護,并且獲得了假節的特權。

  劉預最后這個假節一出,所有人都是被驚到了。

  假節的特權,幾乎就是后世話本里的尚方寶劍一般,甚至于其一套規矩更是比尚方寶劍高端多了。

  不過,眾人驚訝歸驚訝,卻是沒有人出言反對。

  畢竟皇帝用人不疑,加一些特權好辦事也是可以理解的。

  而作為當事人的尹顯,整個人卻都已經是傻掉了。

  甚至于,當尹顯走出皇宮之后,都已經是恍恍惚惚的不知道自己是怎么進去的,又是怎么出來的。

  回到驛館躺了大半天之后,尹顯才是緩過神來。

  他心中熱血沸騰,一雙粗糲的手掌撫摸著佩劍。

  “我尹顯不過是一介寒門微末,竟然能得天子垂青,一朝位列封疆,若是不能像天子說得那樣拓土千里,只怕就要被世人視為笑柄了。”

  尹顯心中想到的,并不是這一次青云直上帶來的好處,而是驟然登臨高位之后,自己將會面臨的那些或明或暗的嫉妒、中傷和排擠。

  他只想著,恐怕以后稍有不慎,就要被千萬人所指辜負天恩了。

  “從此以后,若不全心用事,真的就是無法立足了。”

  尹顯忐忑不安的在驛館里翻來覆去,一直到了深夜都是沒有入睡,只顧著想將來如何設立都護府,如何招募部屬,如何對那些肅慎等蠻夷恩威并施,如何能讓延攬的軍士們歸心。

  一個將來注定要留名青史的風云名將,從一晚上開始了傳奇。

  被好運的餡餅砸的暈頭暈腦的尹顯這副模樣,劉預作為始作俑者,當然是看不到的。

  甚至于,跟尹顯心事重重的狀態想比,劉預反而是感覺渾身輕松,多年以來心中都是沒有這么痛快過了。

  在搖曳的燭光中,劉預盯著那一副自己故意沒有畫全的地圖。

  “有了這個東北的黑水都護府,中原周邊所有的威脅策源地,就徹底落入了我的監視中了。”

  現在的大漢,或者說中原核心地帶,經過上百年的摧殘,根本就是沒有向外擴張的壓力。

  但是,劉預又是十分清楚,不管是草原、西域、西南或者東北,那都是一個個將來所有威脅的源頭。

  在西域,劉預用都護府和西遷的氐草原部族作為屏障。

  而在草原上,漢軍設立的軍鎮城堡掌控著水源和草場,采用大小相制的策略,對于任何有實力成為的領頭人的部族進行限制。

  在西南夷,歷史上能讓巨唐兵敗死傷十萬計的勢力還沒有出現,在劉預的重視之下,將來也是很難出現了。

  在今日之前,只有廣袤的遼東以北還沒有一個合適的契機進行布局。

  而今日崔毖派人帶來的消息,說明其實已經有了建立統治的基礎了。

  “只要這個尹顯不是個純草包,那就可以能掌控住肅慎各部,然后就可以進而向北滲透那些部族,后世誕生了靺鞨女真的地盤,只要不學后世大遼玩翻車,基本是不會出現強力的威脅了。”

  劉預一邊想著,一邊又是把自己對于周邊的布局捋了一遍。

  不過,這仔細一琢磨之后,劉預卻是忽然發現了最近忽視的問題。

  “譙林和王胡這兩波人,已經是足足有一年沒有任何消息了,看來是需要派兩個使者去宣示一下我的存在了。”

  自從王胡和譙林二人,一個從東南,一個從西北闖入了天竺大陸之后,這兩個兇神一般的入侵者就把原本的天竺霸主笈多王朝欺負的不要不要。

  剛剛統一北部天竺的笈多王朝對于漢氐羌為主的王胡步兵幾乎罕有勝跡,旃陀羅笈多一世只能是把文加一帶的土地徹底讓給了王胡,還給了王胡一個神使的稱號。

  素來把‘忠孝節義’放在心中的王胡大將軍,本來是不想接受這個番邦夷狄之君的求和的,但是部下將士們對于天竺酷熱潮濕難以適應,病重減員太厲害了,為了休養生息不得不與笈多王朝虛與委蛇。

  不管事情的真假如何,反正王胡派人送回的走表上就是這么寫的。

  劉預當時一看就知道其中九成九的原因都是借口,屢屢改換門庭的王胡等人,怎么可能在乎什么忠孝節義。

  他們不過是發現,向前不敢繼續冒進,必須要先與天竺人講和,而對于身后,王胡他們還要指望寧州的兵器甲胄等支援。

  畢竟,天竺孟加一帶可不是什么礦產豐沛的地方,只是牛多人多大象多。

  而從西北一路碾碎貴霜殘部的譙氐,則是一直逼近到了天竺河一帶。

  在派遣部眾封鎖了北方山口險隘,暫時阻隔了瘋狗一般追逐的冉良之后,譙氐也終于是可以原地休整了。

  而被譙氐占據的天竺河平原一帶,對于笈多王朝來說,則是遠遠比被王胡占據的文加一點重要的多多了。

  可謂是笈多王朝的龍興之地啊。

  旃陀羅笈多一世兩年內發動了兩次征討收復天竺河左岸的軍事行動。

  旃陀羅笈多一世作為‘萬王之王’,麾下不僅有千萬的天竺臣民,還順帶接受了被譙氐趕出家園的貴霜人塞人普勒人等勇武蠻族。

  但是很可惜,佛陀并沒有保佑虔誠的旃陀羅笈多一世。

  譙氐的騎兵步兵組合根本沒有給旃陀羅笈多一世絲毫機會,不僅是兩次粉碎了笈多王朝的攻勢,還大搞抄掠襲擾。

  飄忽如風的氐騎兵在笈多王朝的邊境反復抄掠,把笈多王朝最為富庶的上天竺一帶搞得狼煙遍地。

  天竺可沒有什么長城,根本無法有效阻擋這些氐人。

  在譙氐的威脅之下,笈多王朝不得不再一次求和。

  旃陀羅笈多一世與譙氐和親,把一個公主嫁給了譙林,并且還承認了譙林對于天竺河左岸的統治。

  而與王胡不同的是,譙氐已經沒有什么受制于大漢的了。

  或者說,此時的譙氐事實已經脫離劉預的掌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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