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預和公孫盛以為遼東郡南端屬于慕容鮮卑忽視的區域,其實慕容鮮卑在此地一直都有控制。
這些大鮮卑山來的人,雖然都沒有人熟悉水軍,但是也知道在遼東郡隔海相望的對面就是漢軍。
慕容鮮卑首領慕容廆對于這一點也是心知肚明,也做出充足的重視。
他的弟弟慕容運就被他任命為征虜將軍,負責防備遼東郡南邊和東面靠近東平州的一帶。
其中的馬石津一帶,正是慕容運的管轄的區域。
只不過,慕容鮮卑沒有什么水軍,海邊有沒有什么肥沃的土地,只能征收到一些魚干等海貨,所以很少去在遼南的海邊出現。
這樣一來,經常乘坐海船在周圍探查情況的東萊水軍,就對于慕容鮮卑在此處的兵力有了錯誤的估計。
這一日,陽光明媚。
大晉遼東郡王慕容廆的弟弟,征虜將軍慕容運正巧率領手下來到了馬石津一帶巡查。
這一帶聚居了一些漢人百姓,因為經常下海捕撈,還是能征收到不少的漁獲的。
經過一日的巡視,討虜將軍慕容運身后的騎兵已經是把馬背都裝滿了。
雖然都是一些咸魚、干貝一類的便宜貨,但是已經是附近漢人百姓的僅有的一點油水了。
“將軍,再往前還有兩個寨子,不過都是靠近海邊的鹽鹵地,除了能得到一些咸魚之外,也不會有什么東西。”
一名熟悉當地情況的鮮卑小頭目向慕容運說道。
“前方到了什么地方了?”
慕容運抬眼望了望前方,向他問道。
“那里叫做馬石津。”這名鮮卑小頭目答道。
“馬石津?”
慕容運一聽這個名字,就是皺起了眉頭。
他知道,這個馬石津兩面臨海,一年到頭不僅是風大浪多,還經常有冰雪災害,端端是一個窮困的地方。
一想到這里,慕容運就已經是沒有了什么興趣了。
畢竟,要想再往前走,還至少得翻過兩個山頭。
要不是職責所在,慕容運早就不想在這里多待了。
“派幾個人去游蕩一圈好了,本將軍就不親自去了。”
慕容運說罷,就撥轉馬頭往回走去。
身旁的部將立刻領命,挑選了七八個鮮卑騎兵讓他們去前方的馬石津游蕩一圈。
不管是窮富,總歸是要去宣示一下大晉遼東郡王對于此地的主權的。
討虜將軍慕容運率領部下回到了附近最大的一處城池中。
這個城池說是叫城池,其實還趕不上中原一帶的稍大一點的豪強塢堡。
遼東人煙稀少,城池自然是也大不了。
幾個當地的漢人小豪強幾乎是傾盡家中所有,來供奉這位遼東郡的土霸王。
好在遼東郡王慕容廆對于漢人都是恩威并施,輕易不會干出什么出格的事情的。
所以,慕容運在此地也就是吃吃喝喝一番,然后再摟著兩個粗手笨教的丫鬟鉆被窩睡覺罷了。
至于什么更高級的奢靡享受,那是想都不要想了。
很快,慕容運和手下的一幫鮮卑將領就是喝的興致高昂了起來,眾人飲酒狂呼,好不快活。
幾個在旁伺候的漢人豪強,都是一個個硬擠出來十分的笑意,只想著快把這些鮮卑大爺給伺候好,到了明天他們也就要滾蛋了。
就在眾人酒酣熱切的時候,一名慕容運的隨從卻是急匆匆的闖了進來。
“將軍,不好了,大事不好了!”
隨從忽然的大呼小叫,頃刻間就把慕容運的高興給打消了一半。
他滿臉不悅,有些生氣的訓斥道。
“何事慌張!”
那隨從見到慕容運生氣,急忙解釋道。
“將軍,剛剛派去馬石津的幾個人,遭到了襲擊,死傷大半,只逃回來了兩個人!”
“什么?你再說一遍?”慕容運一聽,立刻就是一陣詫異,甚至有些懷疑自己的耳朵是不是聽錯了。
就馬石津一帶的窮酸模樣,那些漢人老農難道是昏頭了不成,竟然敢殺自己手下的士兵。
手下的士兵頂多就是索取了一些臭魚爛蝦,犯得著殺人?
“將軍,咱們派去的士兵被殺了好些人,只逃回來了兩個人。”隨從苦著臉重復道。
屋內的這群鮮卑一聽,紛紛都抽出刀劍叫罵了起來。
一個個都是去殺光馬石津的那些賤民。
旁邊的幾個漢人豪強見狀,都是使勁兒縮了縮脖子,悄悄的往后躲了躲。
“那兩個人,給我帶過來。”慕容運立刻陰沉著臉說道。
他從十四歲騎馬上陣殺敵開始,經歷過的戰斗沒有一百,也得有八十了。
自己手下的這些騎兵健兒是什么水平,他心中都是清楚的很。
別說是‘馬石津’的那些只會種地打魚的賤民了,就算是高句麗、髡頭的士兵,也比不上自己的這些騎兵。
這樣一群久經沙場的騎兵,怎么可能被一群農人殺掉了大半。
很快,兩個灰頭土臉的手下就被帶了進來。
一見到慕容運之后,這兩個鮮卑騎兵都是噗通一聲,跪在地上磕頭請罪起來。
“什么人襲擊的你們?”慕容運聲音冰冷的問道。
這兩個逃回來的幸運兒聞言,都是相互對視了一眼,然后又是一起搖了搖頭。
“將軍,我們也不知道是什么人。”
“只是知道哪些人有強弓勁弩,只是一輪齊射,就是殺了我們大半。”
聽到這兩句話后,慕容運立刻就是意識到了問題的嚴重性。
能在一輪箭矢之中,把一多半的人射殺掉,那敵人的強弓勁弩至少也得有相同死傷數目的程度。
而就算是尋常人家,連一張普通的軟弓都未必有,更何況馬石津的那些漢人百姓了。
“馬石津一帶,可是有什么大族?”慕容運立刻向左右問道。
他首先想到的是,在馬石津一帶的豪強領頭造反了,否則怎么可能有什么強弓勁弩的。
幾個鮮卑部將和漢人豪強聞言,都是齊刷刷的搖頭。
其中一名漢人小豪強態度非常殷勤的說道。
“將軍,那馬石津一帶,只有一百多戶黔首,耕種一些薄田罷了,從來沒有什么大族。”
對于馬石津一帶的情況,這些當地的豪強最是熟悉不過。
馬石津一帶的漢人,都是一些從中原逃來避難的流民。
這些人來到這里之后,既不肯接受官府農奴性質的屯墾,又不肯成為當地豪強的田客部曲,只好是被迫去往馬石津這樣的海角僻壤了。
“那可就是奇怪了,到底是什么人?”慕容運眉頭緊皺。
他立刻又是問了一遍那兩個逃回來的鮮卑兵。
這兩個逃命回來的鮮卑騎兵表示,他們一行人到了那馬石津一帶后,發現前方出現了一座新土夯筑的塢堡。
當時一眾鮮卑騎兵感到奇怪,便上前查看。
萬萬沒有想到,他們剛剛走近,原本寂靜一片的塢堡矮墻后面立刻射出十幾支箭矢。
當場就有幾個鮮卑騎兵一命嗚呼了,還有兩個被射死了坐騎,然后掉落馬下,還沒有來得及起身,又是被一陣箭矢攢射,至于生死已經是不知道了。
反正這兩個人是頭也不回的直接跑路了,至于更加詳盡的情況,恐怕就只能等征虜將軍慕容運親自去查看了。
“廢物!”
“統統都是廢物!”
慕容運立刻破口大罵,這兩個糊涂蛋竟然連敵人的面都沒有見到,就如此狼狽的跑回來。
罵完了之后,慕容運還覺得不過癮,又是沖上前去,一人一腳把他們給踢翻在地。
“將軍,饒命啊,當時只聽到身后喊殺聲大起,根本不敢回頭啊。”
聽到這些廢物的辯解后,慕容運又是狠狠的踹了兩腳,然后才算是作罷。
“將軍,要不末將再去探一探”
一名鮮卑部將立刻湊上來問道。
慕容運聞言,卻是擺了擺手。
“不用,本將軍要去親自看一看!”
“我倒要見識一下,是何方賊人!”
片刻之后,數百名鮮卑騎兵就已經做好了戰斗的準備。
在征虜將軍慕容運的率領下,浩浩蕩蕩的向著前方的馬石津殺去。
經過一番馳騁之后,終于在太陽西陲的時候,抵達了目的地。
“將軍,快看,就是那里。”
兩名負責帶來的‘逃兵’,伸長了手臂向著前方指去。
慕容運的目光順勢望去,只見在夕陽的照耀下,一座塢堡正處在一個緩緩的山坡上。
山坡下面的道路,正好被置于這個塢堡的攻擊范圍之內。
慕容運又是仔細一看,卻不想立刻就是被氣得心中一口惡氣頓生。
“哪里來的賊子,找死!”慕容運咬牙切齒的狠狠說道。
原來,慕容運定睛一看,正好看到在那個塢堡的墻頭上懸掛了幾個新鮮的人頭。
不是別人,正是今天被殺的那幾個部下。
“將軍,讓咱去踏平了這些狗賊!”
幾個鮮卑部將都是紛紛氣惱的叫嚷了起來。
“不可莽撞,來人,替本將軍去問一下,到底是哪來的狂徒。”慕容運深吸了一口氣,向身邊的隨從吩咐道。
他已經有了幾分不好的預感,已經是盡力壓制自己的沖動。
至少先把對方的來歷打探清楚再說。
一名鮮卑騎兵立刻舉起一面淡黃色的素旗,向著前方策馬而去。
這個時候,慕容運遠遠的望到塢堡的周圍的山坡上,從背后出現了一面赤紅色的旗幟。
隨著晃動的旗幟逐漸高舉起來,密密麻麻的身影也是從山坡后面走了出來。
在夕陽的照耀下,這些以長蛇陣出現的敵人,仿佛是沐浴著天光下凡的神兵一般。
慕容運被眼前突然出現的敵人驚呆了,望著那面赤色的旗幟,口中不禁喃喃的說道。
“青州賊的玄龍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