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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47章 奇襲幽州【中】

  雖然如今的李豐已經是身居豫州刺史、都督軍事的高位,但是他從來都沒有忘記自己出身貧賤時候的歲月。

  他出身惤縣市井之間的一個貧賤之家,連‘寒門’的邊角都摸不到的那種草民。

  正是因為出身微賤,他記得當時的自己,不過是賭錢欠下了賭債還不上,就被那些豪強富人的走狗給打的哭爹喊娘,現在想起來都是滿肚子的火。

  李豐原來覺得,那些可惡的富戶豪強們,有一個算一個都是該殺,該抄家!

  不過,現在李豐的想法卻慢慢改變了。

  他覺得,那些豪強富戶的確該殺,但是不能全都殺了,要是全都殺了,天下豈不就都剩下窮人了。

  要是只剩下了窮人,沒有人富人,那誰還來用錢帛、女子來孝敬自己呢?

  對于這些想法,李豐覺得還是等一等吧,畢竟他看出來了,劉預也是想要收拾豫州這些豪強的,只不過還沒有等到合適的時間。

  一旦到了合適的時候,那李豐可就要在豫州大干一場了!

  反正王彌死后,現在已經沒有了外部的后顧之憂,就豫州這些豪強本身也翻不起太大的浪花。

  就算是有風波,憑借豫州四萬新舊府兵,也足以擺平一切。

  一想到王彌之死,李豐突然想起來一件事。

  “陛下,臣聽說,王璋率領的賊軍殘部,似乎是逃到南陽投奔茍晞去了,而且茍晞那里也發生了大事,恐怕最近有局勢的變動!”李豐忽然說道。

  “大事,什么大事?”

  劉預一聽到茍晞的名字,立刻就是警覺了起來。

  自從茍晞占據南陽一帶之后,周圍關中、巴蜀的流民就幾乎全都投靠了他,人數最多的時候足有二十多萬。

  雖然這些流民軍的補給很差,裝備更是談不上,但卻是一直南下威脅著晉室荊州的核心地帶。

  不過,連續兩年都沒有攻取荊州,茍晞這支流民為主的軍隊,恐怕就要謀取一個改變了。

  劉預在來豫州之前,也是剛剛聽說了王璋率領殘部千余人似乎是去投奔茍晞了,他倒是有些擔心,在王璋的引領下,茍晞率領那近十萬流民東出豫州。

  “陛下,臣聽說,茍晞擁立的那個昭烈帝之后,叫什么來著,想不起來,反正就是茍晞擁立的那個偽帝,好像是得了瘟疫病死了,而他也沒有留下什么后人。”

  李豐說道這里,忽然咧著嘴笑了起來。

  “嘿嘿,當初茍晞也是打著興復漢室的名號,才擁立了這個偽帝,如今卻是病死了,陛下難道不覺得,茍晞這場大戲是沒法唱下去了嘛?”

  “就連偽帝都沒有了,難道茍晞要隨便尋找個新主嘛?”

  看到李豐幸災樂禍的樣子,劉預就是放下心來了。

  看來,這個茍晞的運氣還真是不太好,實在是想不到,被擁立為敵的劉瓚竟然因為一場瘟疫就病逝了,這一下子,恐怕茍晞要難以為繼了。

  “要真是如此,那是最好不過,茍晞原本還可以利用這個名號,去蒙蔽一些人,現在劉瓚病死,只怕茍晞手下難免人心惶惶,等到荊州的晉軍再進攻幾次,只怕茍晞就要被殲滅了。”

  要是荊州晉軍剿滅了茍晞,劉預絕對會松一口的。

  因為和流民路數的茍晞想比,占據荊州的晉軍多半都是瑯琊王氏的人馬。

  等到平定荊州后,這些江東的豪強之間,多半就會相互掣肘,就算是誰有北伐的志向,不經歷幾番生死爭斗,是絕對不會成行的。

  劉預隨后,又向新官上任的李豐詢問了一些豫州的其它事務,基本都是慣于招撫流民定耕,或者是恢復商旅往來的一些民政事務。

  出乎劉預意料的是,李豐這個豫州刺史,竟然基本上都是對答如流,其中的一些關鍵措施,甚至都超出了劉預的預期。

  不過,在劉預的半真半假的夸贊之下,李豐還是很不好意思的說出了實情。

  “陛下,你是知道的,我對于這些事情,從來都是連一點心思都使不上勁的,說實話,我剛剛說的那些,全都是剛剛被征辟的從事、中郎等人幫我想的辦法。”

  見到李豐的模樣,劉預卻是輕輕笑道。

  “哈哈哈,要是這樣的話,我就是放心了!”

  “這豫州百廢待興,你能征辟到這么幾個肯出謀劃策的人,就是最好的辦法了。要是事必躬親,且不說能不能忙的過來,就算是能日夜不休,憑你的本事,只怕也是要越忙越亂!”

  聽到劉預的嘲笑后,李豐不僅沒有怨憤,反而心中很是高興。

  這說明,在劉預的心中,還能以當初的身份來對待他,這點不痛不癢的嘲笑,在李豐看來,就是比夸贊還要實用。

  畢竟,自從離開劉預的中軍位置之后,哪怕是粗疏的李豐都想過會不會被疏遠冷落。

  “陛下既然這么說,那我就放心了,我還怕陛下嫌棄我不踏實干事呢,要是這樣的話,以后我就專門征辟有才能的人,來替我做事,也省的我自己添亂。”

  看著李豐的模樣,劉預也就放心了。

  如今豫州的局勢,外部基本沒有強敵,內部有先前的乞活軍轉為軍府兵,再加上新招撫的兩萬軍府兵,就足以彈壓一切動亂。

  只要李豐這個豫州刺史,選擇好僚屬,監督好官員,讓他們做好編戶齊民的本職工作,就完全足夠了。

  就在這個時候,護軍將軍趙昆卻是進來通報。

  “陛下,陳午、田禋、田蘭等人都已經到了!”

  聽到這話后,劉預點了點頭,向旁邊的李豐說道。

  “既然你這豫州刺史也算是做得有聲有色了,這樣的話,我也就放心了,接下來,該辦正事了!”

  李豐微微一愣。

  “陛下,什么正事,難道這一次來不是來巡查我這官做得好不好的嗎?”

  自從聽到劉預親自前來之后,李豐就早就慌得不知所措,沒有想到此行的正主竟然不是自己。

  “正事就是陳午、田禋、田蘭他們這些乞活軍,可不能只是蝸在豫州這里養身子,現在是時候讓他們上陣出力了。”

  劉預的話落到李豐的耳朵里,立刻就是激起了他的興趣。

  在如今的漢國內,這些軍府兵在州郡之內調動的話,身為都督某州軍事就可以調遣,但是要是調遣他們遠離州外的話,除了理論上的太尉、大司馬、大將軍之外,就只有身為皇帝的劉預了。

  而如今的的漢國并沒有人擔任這三個職位,所以劉預的意圖就很是明顯了。

  “陛下,要是調遣這些乞活的話,一封詔令不就好了,為何卻要親臨呢?”

  李豐還是有些不明白。

  “要是詔令調集的話,只怕總要多耽誤時間,如今我親臨至此,就可以令他們輕裝簡行,直接領軍成行就好了。”劉預說道。

  “原來如此,陛下要對哪里用兵?”李豐好奇的問道。

  他心中想了一下,要是劉預親自來召集兵馬,肯定是要北上,就是不知道是討伐襄國的羯胡呢,還是常山郡的劉演,抑或是幽州的棗嵩?

  見到李豐的樣子,劉預也沒有打算要對他保密。

  “如今塞北的宇文鮮卑,已經為朕所驅使,可以牽制段部鮮卑,這些乞活軍曾經久處河北,就算是輕裝急進,也不會有水土不服之事,這樣的話,就可以用最快的速度襲取幽州。”

  “等到平定了幽州,然后就可以把這些乞活軍在留一部分戍守幽州了。”

  聽到劉預最后這句話后,李豐立刻就明白了其中的另外一層含義。

  如今的豫州境內,四萬軍府兵中,有半數都是乞活軍而來,不僅如此,除了這些軍府兵本身之外,他們的兄弟子侄中還有許多都沒有獲得軍府兵的身份。

  也就是說,在如今的豫州境內,哪怕李豐剛剛招納了兩萬流民軍府兵,一旦面對這些前乞活軍,也多半不占優勢。

  其實,李豐所想的分散乞活軍在豫州獨大的影響,僅僅只是劉預所想的一方面。

  另外還有,這些乞活軍雖然都是抗胡,但是其中許多人對于晉室依舊有不少的感情,甚至于劉預已經獲得不少密報,有部分的乞活軍將領在與淮南江東暗中聯系。

  畢竟,這些乞活軍多半都是東贏公司馬騰的舊部,而江東瑯琊王司馬睿雖然不敢北上出兵,但是仗著曾經的派系親緣,還是能私下里惡心劉預的。

  所以,在來豫州之前,劉預早已經做好的準備,這些乞活軍中哪些人是可以繼續給予信任的,哪些人是要防備的,哪些人是要直接剝奪兵權的,都將在這一次的調兵遣將中完成。

  等著一切實施完畢,就可以既維系了豫州的平衡和穩定,又可以借助外軍平衡幽州的豪強勢力。

  基本上可以實現一箭雙雕的圖謀。

  幽州以北六百里的草原上,一條青黑色的河流蜿蜒北區。

  這條河叫做烏侯秦水,是遼河上游的源流之一。

  在這條河水的兩側,是廣袤無垠的草原。

  這一片水草豐美的草原,讓生息在此的宇文部成為了東部草原上最強大的部族。

  一座丈許高的夯土城池,就矗立在烏侯秦水河畔,在平坦的草原上是那么扎眼。

  雖然,在中原的漢人看來,這座宇文部費勁九牛二虎之力筑造的單于城,連一座普通的中原縣城都不如。

  但是,對那些深居草原內部的鮮卑諸部族來說,這座宇文氏的單于城,卻是那么的高大雄偉,無時無刻不在向他們這些弱小的部族,宣示著宇文部單于的威權。

  今天的宇文單于城,比之往昔格外的熱鬧非凡。

  對于人煙稀少的草原上來說,除了作戰之外,就只有會盟的時候,才會如此熱鬧。

  從城門往來的人群就能看出來,今日的事情肯定不是作戰,而是一場會盟。

  在烏侯秦城的正中央,有一座高大寬敞的土房子,還有一個寬大的院子。

  在院子中,許許多多的鮮卑各部的貴人們都是席地而坐,大家都是面色嚴肅的聽著首位一人高聲的講話。

  只見這個身材壯碩,大圓臉上滿滿的橫肉,腦袋上頭發剃去了兩側,只留著頭頂的巴掌大的一片。

  在陽光的照耀下,像是一個圓球上面沾了一撮毛。

  這個人正是如今宇文鮮卑的大單于宇文莫珪。

  在一陣象征著威嚴號角聲響后,宇文莫珪起身。

  他先是巡視了一圈席地而坐的眾多鮮卑貴人,然后才不慌不忙的問道。

  “今日,我召大家在這里會盟,可有人知道是為了何事啊!?”

  他的話音剛落,立刻就有安排好的‘狗腿子’鮮卑部落貴人高興的回道。

  “知道,知道,大單于要帶我們去討伐段部那些狼崽子們!”

  “對,去搶段部那些狼崽子!”

  一時之間,許多的鮮卑貴人都是紛紛叫嚷了起來。

  見到‘民心’可用,宇文莫珪非常高興的咧了咧嘴。

  “不錯,本單于今日,召集大家會盟,就是要討伐段部那些人賊人,狼崽子!”

  “段部這些年,早就背棄了我們鮮卑人秉性,成了那些奸邪晉人的走狗,多少次沖入我宇文氏的草場燒殺,搶掠我的牲畜,殺了我的愛馬,害的多少部眾病死餓死!”

  “這些事情,都是本單于引為大恨的事情!”

  下面的一眾鮮卑諸部頭領貴人們,都聚精會神的聽著宇文莫珪一連歷數了段部鮮卑的‘七大罪過’,自然也就是宇文鮮卑的‘七大恨事’。

  不過,許多熟悉內情的鮮卑貴人們,卻都是在心中對宇文莫珪的所謂‘七大恨’嗤之以鼻。

  就比如,所謂的段部鮮卑沖到宇文鮮卑草場燒殺搶掠一事,明明是宇文鮮卑想趁火打劫,卻被段部一頓痛毆,連老底都賠掉了大半,根本不是宇文莫珪說的那樣,是段部鮮卑先出擊的。

  不過,要是在之前,一些與段部鮮卑交好的部落,可能還會爭辯兩句,畢竟草原鮮卑的習俗中,在會盟之時,是絕對不能相互殺戮的,哪怕是仇敵,也必須得在會盟結束之后再一決生死。

  但是,今日卻沒有一個部落敢出言了。

  因為如今的宇文鮮卑已經不同往日了,實在是豪橫的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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