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何況,天天守著這百十畝地,何年何月才能發達。”呂成雙眼迷瞪的說道,“我可是聽說,濟北那些郡的兵,自從到了兗州豫州之后,不僅是殺得人頭滾滾相當過癮,更是每個人都分得了許多的功賞!至于官職,等到回來之后,也肯定少不了一番提拔!”
呂成說道這里,用非常羨慕的語氣繼續說道。
“這才是我輩的正途,哪能天天守著這百十畝地在這耗日子!”
不過,呂成的這一番心懷壯志,卻沒有得到多少的響應。
“嘿嘿,呂黑子,我和你想的可不一樣,咱們如今又了百十畝地,又有好幾個田客佃戶幫著耕種,如此下去,就算是不再打仗,不再多賞田畝,這日子也是能越過越好。”
這個職兵的話,倒是立刻得到了另外兩個職兵的附和。
“不錯,不錯,這日子已經算是可以了,只不過就是缺個婆娘,不然要是有個滑溜溜、香噴噴的婆娘摟著睡覺,誰他娘愿意和你們這些殺才在這喝酒!”
這名職兵的話,立刻招致了一片笑罵。
呂成聽到這一番話,卻是心中一陣鄙夷,且不說他在東萊為盜賊的時候,就算是后來跟隨曹嶷、王彌轉戰中州的時候,那些官宦家的女郎,他也是睡過幾個的,再好的婢也就是那樣!
他覺得北海郡這一群同袍,都是些鼠目寸光之輩,要不是軍府都將和旅帥們的鞭子實在是太過兇殘,讓他們不敢荒廢陣列演武和軍紀,恐怕如今這些人早就和田間的農夫無異了。
到了第二天,是去一眾軍府兵應卯準備習練的日子。
呂成如同往常一樣,和一名背著衣服、口糧和兵器的田客,來到了鎮亭。
不過,呂成一到了鎮亭里面,就發現里面的氣氛與往常大不一樣。
許多早已經趕到的軍府兵,都三五成群的聚集在一起,似乎是在議論著什么事情。
呂成很快遇到一個相熟的同袍,拉著他的袖子,詢問眾人都在議論何事。
“你還沒有聽說嗎?”那個同袍有些意外的說道。
“聽說什么事?”呂成有些疑惑的答道,因為昨晚飲酒,今日來應卯比往常晚了一些,不過今日只要申時之前到達即可,按說不應該錯過什么重要的事情啊。
“我聽說,如今的天子,要在諸郡軍府中征調選拔精銳者,前往天子近前效命,等到人到齊了,旅帥就會宣布這個命令。”
呂成聽到那同袍這么說,立刻就是說到。
“征調精銳效命?那豈不是就是天子的牙門軍了。”
“什么牙門軍,天子的親軍,怎么能叫牙門軍,那叫中軍!”這時候旁邊又來了一個相熟的同袍插話。
“對,對,對,是中軍!”呂成此時的心中已經有了些高興。
“中軍啊,那肯定是恩賞豐厚,又是天子近前效命,說不定一個運氣,就能得到一份大好的前程!”呂成憧憬的說道。
“嘿嘿,恐怕沒有這么簡單啊,我可是聽說了,天子要征調諸軍精銳為中軍,為的就是要征伐冀州的胡虜,到時候肯定少不了惡戰連連,這中軍的恩賞前程就是再好,恐怕也是拿命換來的。”一名同袍小聲的說道。
“怎么,你現在怕死了?”呂成故意說道。
“嘿嘿,呂黑子,你還別激我,我還真是有些怕死了,家里的婆娘又給我生了兒子,如今可是日子美的狠,可不是之前那種拿爛命換活路的時候了。”那名同袍一臉淡然的說道。
“有妻兒之后,難道不更應該,多多找機會建功立業,多多獲賞得封嗎,不然到時候多生幾個兒子,那點百十畝的加產如何夠分得!”呂成一臉不屑的說道。
“那都是十幾、二十多年后的事情了,到時候再說吧,如今要是死了,那才是虧了。”
“嘿嘿,你這番話,最好是別再說了,要是被旅帥或者兵曹使聽到,一個亂軍之罪,肯定少不了你的!”呂成似笑非笑的說道。
果然,聽到“亂軍之罪”的名字后,那名同袍的臉色就是一變,很快就意識到自己剛剛的失言。
又過了大概半個時辰,這個鎮亭周邊的軍府兵全部都到齊之后,長者一張大黑臉的旅帥,在眾人又敬又怕的眼神中,登到了高臺上。
所有的人都注意到,旅帥的旁邊,還站著郡軍中的兵曹令使,這可是平日里少見的人物。
果然是有大事要發生。
端端正正站著人群中的呂成,在聽完了兵曹令使念了一通似懂非懂的軍府行文后,又聽了旅帥的一番話后,才徹底明白了過來。
原來,剛剛坐皇位的天子,果然是要征召諸軍精銳為中軍,隨時侯備近前。
不僅如此,呂成還清楚的聽到,從旅帥口中說出來的這些被征調的軍府兵將會得到更好的待遇。
只要是被征調選拔入為中軍者,不僅原來的職田可以保留,還可以在濟北再得一份同樣的職田,并且可以用來安置家小、仆役。
并且還會有定時的賞錢、賜物等殊賞,這一些條件一說出來后,呂成聽到許多的職兵都是發出艷羨和貪婪驚呼。
這種豐厚的賞賜,可是遠遠超過許多人的預料。
“這一次遴選,咱們旅分到的名額是五十個人,誰要是選上,等到了天子近前,一定不能給咱們橫沖軍鎮亭旅丟人!”
壯碩如牛的旅帥,扯著嗓子在臺子上高喊著。
“就算是沒有被選上的,也不必喪氣,這中軍明年還有一選,只要操練用心使力,絕對也是還有機會。”
在說了這干巴巴的兩句話后,旅帥就從懷里掏出一張紙,開始大聲的念起來被選中者的名字。
呂成非常自信的覺得,整個鎮亭旅的近五百人中,他呂成的武力威名,就算是排不到前十,那也絕對能進前五十吧。
所以,對于自己被拔擢入中軍這件事,他是非常有自信的。
不過,隨著旅帥口中念到名字越來越多,呂成依然沒有聽到自己的名字。
就在旅帥念完最后一個名字的時候,一直伸長了脖子的呂成,心中卻是已經有了氣惱。
他甚至已經感覺,旁邊的許多同袍都已經對自己投來了譏笑的目光,仿佛都在說,呂成的本事也不過如此,原來在旅帥的心中,都排不到五十人之內。
等到眾人得令退散,都去自己的鋪舍的時候,呂成卻是氣鼓鼓的要去找旅帥理論去了。
他剛走了兩步,就遇到了剛剛那個私下里跟自己說,不愿意遴選入中軍的同袍。
只見這個同袍滿臉的失望和不甘,與呂成的臉色幾乎是相同。
不過,呂成卻是知道,這并不是與自己一樣沒有被選上,反而是因為這個同袍被遴選上了。
呂成親耳聽到旅帥念到了這同袍的名字。
“呂成,你這是殺千刀的,都是你厭勝的我。”那同袍見到呂成有些氣惱的說道。
“嘿嘿,孫豬兒,你不要慌,且看老子去旅帥那里,把你給替換下來。”
一見到同袍孫豬兒的模樣,呂成就覺得心中有底了。
“替換?你這樂禍好戰的狗東西,還真要搶著去當中軍?”孫豬兒口氣雖然驚訝,但臉上的表情卻是透著驚喜。
“嘿嘿,你這個慫包,這么點小富小安,就讓你喪了膽氣。”呂成說道,“我看你要是入了中軍,不僅給咱們鎮亭旅丟人,說不定還要丟了這條小命。”
見到呂成如此說,孫豬兒卻是不覺的絲毫惱怒。
“呂黑子,不,呂阿兄,要是你真的替我入中軍,我就把我那副玄鎧送給你。”孫豬兒說道。
“哈哈哈,一言為定!?”
“當然,一言為定!”孫豬兒說道。
呂成隨后扔下孫豬兒,大步的往旅帥的屋舍走去。
不過,當呂成見到旅帥,說明了來意之后,卻是立刻遭到了旅帥的一陣奚落。
“嘿嘿,呂成你這個殺才,是不是孫豬兒那個慫貨,求著你來的?”旅帥管玄說道。
“不,旅帥,就是我自己要來的,不是孫柱求我的。”呂成略微有些忐忑說道。
一看到眼前的旅帥,呂成就不自覺的想到操練演武的時候,旅帥手中那無情的鞭子和短棍,那種鉆心的疼痛已經讓呂成這種“惡徒”也是膽寒。
旅帥管玄還沒有說話,旁邊那個北海郡橫沖軍的兵曹令使,卻是先開口了。
“嗯,既然是你自己愿意的,那你倒是說說,你為什么想要入中軍啊”
呂成看了一眼這個有些文弱的兵曹令使,大聲的說道。
“為了厚賞,為了田畝。”
自從青州軍設立軍府兵開始,整個軍中就從來不諱言厚賞酬功,所以這些軍府兵們,并不覺得貪圖厚賞、田畝、仆役的賞賜有什么難為情。
聽到呂成這么說,那個兵曹令使卻是搖了搖頭,說道。
“我看,不僅如此吧。”
這時候,旅帥管玄的目光也緊緊地盯到了呂成的臉上。
呂成見狀,立刻就如同條件反射一樣,有些心慌了起來,一時之間也不知道該如何回答了。
“哈哈哈,你還真是個殺才,我知道你天天不愿意侍弄職田,天天吹噓著要上陣博軍功。”旅帥管玄說道這里嗤笑了一聲,繼續說道,“我看,你就是那種恨不得天天見血的天生賊骨。”
聽到旅帥管玄這么說,呂成不僅沒有不好意思,反而是有些得意的惦著臉笑了起來。
“呵呵,如此說來,倒是一個樂禍好戰之輩!”那個橫沖軍的兵曹令使撫著胡須說道。
“對對,剛才孫豬兒也是這么說我,樂禍好戰!”呂成聽到兵曹令使的話后,立刻接話說道。
“樂禍好戰?換一個人,倒是也沒有什么不可以。”旅帥管玄倒是第一次聽到這個詞語。
“旅帥,這么說你是答應了?”呂成立刻問道。
“哼,我是說換一個人沒什么不可以,可沒有說是換你去。”旅帥管玄說道。
“這是為何?”呂成一臉的不解,隨即就是一臉的不服氣,“旅帥,難道你覺得我這一身的本事,還抵不進五十人之列嗎?”
“這倒不是。”旅帥管玄說道,“你可知道,這遴選入中軍,最重要的一個條件,是什么嗎?”
“啊?什么條件?”呂成聞言倒是一愣。
他清楚的記得,旅帥管玄在念那份名單的時候,可從來沒有說過遴選入中軍,還需要符合什么條件,只是念了一遍名字,然后就什么也沒有說啊。
“嘿嘿,這最重要的一條,就是必須有家小,就算是什么都沒有,也必須有個婆娘!”管玄一臉玩笑的看著呂成,“你這個殺才,把錢全扔到妓閭去了,光棍一個,也不怕哪天死了,連個祭冷飯的人都沒有。”
“這是為何?”呂成大為不解,“這當天子的中軍,和有沒有家小,有沒有婆娘有何關系?”
“這就不需要你多管了!”旅帥管玄說道,“你呂黑子,其實都是符合條件,只不過,唯一的這一條,卻是不符合諸軍府的要求。”
呂成聽到這話,心中念頭一動,向著旅帥管玄問道。
“旅帥,要按你這么說,我就僅僅因為這一條,就把我框除了出來,是不是?”
“不錯!”
“這樣的話,嘿嘿,那有何難!”呂成自信的一拍胸口。
自從呂成進了旅帥管玄的屋內后,在外面遠遠等待的孫豬兒,就立刻感到一陣陣的心慌。
“會不會旅帥大怒,把自己當逃兵給處置了!要是那樣的話,自己就打死不承認這件事,呂黑子要換自己的事情,我可是完全不知情!”
“要是旅帥真的同意了,那倒是感覺有些對不起呂黑子,他人傻呆憨,守著職田娶妻生子的好日子不過,非要去搏命,可真是夠傻的,要是那樣的話,把自己的那副玄甲給他,倒也不算是什么太吃虧!”
就在孫豬兒心懷忐忑的胡思亂想的時候,卻看到呂成從旅帥的屋舍中,大踏步著走了出來。
孫豬兒見狀心中一陣暗喜,看來,事情似乎并不壞。
“怎么樣了?呂黑,呂阿兄?”孫豬兒立刻迎上前去,笑瞇瞇的問道。
呂成停下腳步,同樣笑瞇瞇的看了孫豬兒,說道。
“孫豬兒,你快回去置辦一下,你妹子,我娶了!”
“我妹子?呂黑子,你做夢!你比我都大十歲,都能給我妹子當爹了!”孫豬兒立刻翻臉。
“嘿嘿,這件事,現在已經由不得你了!”呂成滿臉無謂的笑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