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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6章

  聽到前軍都督李昌的話后,太尉王衍卻依然沒有從遠處的胡虜騎兵中收回目光。

  “李昌,這些胡虜都是那個賊酋所部?”王衍的語氣中充滿了不安。

  “回稟太尉,這些胡虜的旗號,都是并州胡漢的旗號,小人剛剛遠遠的看到一些清晰的旗號,都是羯胡石勒的所部,并沒有看到其他胡漢賊酋的旗號,應該只是石勒一部。”

  “未卜先知?”

  聽到太尉王衍如此猜測,前軍都督李昌對于這種想法并不太贊同。

  “太尉,依末將看來,這肯定不是青州賊人的未卜先知,而是另有它故。”

  前軍都督李昌湊到王衍的身邊,神秘的說道。

  王衍聞言,扭頭看著身旁的李昌,似乎已經明白了李昌話中的深意。

  “李明直,你的意思是?”王衍用懷疑的語氣說道。

  李昌看著太尉王衍的目光,點了點頭,說道。

  “不錯,太尉,末將認為,這些胡虜肯定是和青州賊人有勾連,不然的話,青州賊人如何能提前那么長時間,就知道我軍身后有胡虜追擊?”

  王衍聽后,默言不語。

  前軍都督李昌見狀,繼續說道。

  “而且,末將懷疑,之前青州劉預派來的那個鞠羨,明面上說是要與太尉等和議,實則是刺探我軍虛實。”

  “不然的話,怎么那個公車令鞠羨一走,沒有幾日這些胡虜就敢追上來呢,肯定是這些胡虜得知我軍窘迫至此,這才敢欺身前來。”

  聽了前軍都督李昌的這番話,太尉王衍雖然依舊默然不語,但是在心中卻是已經有了七分認同。

  晉廷行臺的這些中軍將士,別看現在一個個斗志全無,完全沒有精銳的模樣,但是這完全是因為數月的衣食短缺給鬧的。

  因為沒有足夠的糧草補給,這數萬士兵這幾個月都是饑一頓飽一頓過來的,就連軍中的操練都已經停練了許久了,也實在是沒有辦法,一群餓肚子的士兵,哪有什么力氣去操練。

  但是,在這些晉軍士兵跟隨東海王司馬越出鎮項城之前,諸軍士卒完全不是現在的這幅樣子。

  哪怕是在并州匈奴、王彌、石勒等合力圍攻之下,這些晉廷中軍士兵都能以少勝多,把帝都洛陽依舊防守的滴水不漏。

  而且,當東海王司馬越建立行臺,率領中軍數萬將士出鎮項城的時候,這一支聚合了數萬精銳晉軍的軍隊,依然是匈奴胡漢、石勒、王彌這些敵人不敢招惹的對象。

  如今,石勒以區區兩三萬兵馬,就敢前來追擊行臺,肯定是知道了東海王司馬越病死的消息,并且知道了行臺諸軍的窘迫衰弱。

  否則的話,以奸猾著稱的胡虜石勒,怎么肯以寡追眾,以弱擊強?

  肯定是胡虜石勒,知道了行臺晉軍的虛實。

  自然也知道了,此時已經形勢異也。

  王衍心中不住的哀嘆,如今寧平城中的數萬大軍,早已經疲弱不堪,而城外追擊而來的數萬胡虜騎兵,卻是氣勢洶洶,只怕列陣交鋒,實難討到什么好的結果。

  可是,如果十萬大軍困守寧平城,且不說城中的糧食僅僅就是數日之用,根本不足以持久。

  就算是糧草充足,十萬人馬擁擠在小小的寧平城中,每日的飲水、炊事都是巨大的問題,而且,現在天氣越來越熱,大軍久居之地,十分容易爆發瘟疫。

  所以,這寧平城也不是可堅守之地。

  如今王衍面對的局勢是無堪戰之兵,無可恃之城,無依待之援!

  “向使往昔無宗室諸王之亂,何至于此啊!”

  想到這里,苦思無果的王衍一聲喟嘆。

  聽到這聲絕望的嘆息,前軍都督李昌心中一動,狠了狠心,說道。

  “太尉,如今之計,絕不可坐以待斃啊!”

  “那你可是有何良策?”

  聽了前軍都督李昌的話,太尉王衍不禁一愣,此時面對的戰陣之事,王衍并不熟悉,真正可以依靠的還是李昌這些真正久經沙場的戰將。

  “太尉,如今胡虜輕騎而來,肯定是以為我軍無力迎敵,不如趁其立足未穩,遴選一直精兵,在夜間出城逆襲其營地,只要能于以重擊,那胡虜的猖狂氣焰必定為之一息,而后我軍就可以憑借此戰之威,集結大軍從容東撤!”

  李昌的說這話的時候,眼神中盡是一股決絕之色。

  “精兵?精兵何來?”

  王衍聽到李昌的話后,心中一喜,這樣出城逆襲如果能取勝的話,不僅可以振奮軍心,還可以讓胡虜大為忌憚,不敢再輕易冒險追殺。

  只不過,這精兵從何而來,就是一個大問題了,雖然這些中軍士兵之前都個個是精兵,但是如今窘迫情形之下,早已經心力具疲了。

  “太尉,可以與襄陽王等諸公商議,從全軍遴選,這數萬士兵中,遴選出來兩三千精兵,總是可以的。”

  前軍都督李昌說道。

  “好,就依你所言!”王衍立刻痛快的應允。

  自從東海王司馬越死后,王衍雖然被推為元帥,總署軍司,但是其實各部將領士兵,都有各自的諸王、諸將統領,太尉王衍真正能直接調動的士兵,也只不過是其中的小部分罷了。

  而且,這種夜襲冒險的軍事行動,如果成功的話,受益的就是全體的行臺諸軍,王衍也肯定不能只用自己的兵力,而讓襄陽王司馬范,以及司馬邃、司馬遵、司馬毅、司馬劭等宗室諸王坐享其成,再一個就是,王衍手中的兵力也遴選不出足夠多的可戰精兵。

  太尉王衍隨即率領前軍都督李昌等人返回城中的衙署,派人去請襄陽王司馬范等宗室公卿前來商議軍機。

  與此同時,在寧平城內的一處屋舍內,一群面有菜色,戎裝臟亂的軍將們,正聚集在一起竊竊私語。

  “要我說,今天這些胡虜來的實在是有些邪門啊?”一名臉色蠟黃的低級軍頭說道。

  在場的其他人聞言,紛紛詢問到底有什么邪門的。

  “這些胡虜來的這么巧合,要我說,肯定是與青州劉預有勾連,得知了我軍虛實,不然的話,哪有這么巧合的事情。”

  隨后,這名武將,就把之前值守的時候,見到青州刺史劉預派來使者面見太尉王衍等人的事情,說了一遍。

  但是,很可惜,他預想的眾人驚訝并沒有發生,很明顯在場的這些軍將們也早已經聽聞了此時。

  而且,他話音剛落,就有一個軍官出言反駁。

  “不可能,絕對不可能,青州劉預怎么可能與胡虜有勾連!”

  被反駁的那名軍將聞言,翻了翻眼皮,譏笑道。

  “韓渾,你這殺才,知道個屁,為什么那劉預就不能與胡虜有勾連?!”

  韓渾聽后,搖了搖頭。

  “不可能,那青州刺史劉預,曾經先后在濟南、鄄城、河北擊殺胡虜甚眾,肯定是個響當當的漢子,怎么可能與那些豬狗一般的胡虜同流合污!”

  “這有什么不可能的,不然的話,如今城外的這些胡虜,為何來的如此巧合?”那名軍將依舊不相信韓渾的說辭。

  “這有什么,那遠在兗州的青州軍都知道東海王病死,那更近的潁川胡虜,如何不能知道?”

  一直在旁邊仔細傾聽的旅帥周橫說道,“而且,我軍糧草缺乏,也并不是什么秘密,之前就有不少兵士逃亡,被那些胡虜捉到些探聽出來虛實,也根本不是什么難事。”

  聽了周橫的話,在場的其它人都覺得有道理,畢竟他們都知道,此前青州刺史劉預派來使者的時候,就警告過太尉王衍,要一路上小心行進,一直遇城不入為了行軍的行臺隊伍,能在寧平城駐扎休整,也與這件事不無關系。

  隨后,在場眾人又開始為當前的局勢擔憂起來,并且紛紛猜測,會不會有援兵前來搭救,否則的話,憑借如今疲乏不堪的士兵,是很難與胡虜周旋的,就算是逃跑,他們這些兩條腿的,也根本不可能跑得過胡虜那些四條腿的。

  這其中,韓渾提了一句,說剛剛得到天子親封的大將軍劉預,說不定會前來搭救行臺大軍。

  但是,此話一出,很快就被在場的眾人嘲笑了一番,紛紛覺得這是不可能的,且不說青州軍劉預和行臺公卿諸王的不睦,就算是青州軍想來搭救,從兗州到此地的六七百里路程,也是一大障礙,割據一方的劉預,憑什么來搭救他們這些中軍將士。

  還有人猜測,說不定,青州軍劉預還希望他們這些中軍將士死掉,那樣的話,青州軍的分量和重要性就高漲了,劉預也就可以憑此進一步謀求nbn了。

  就在眾人因為絕望、恐懼和無助而各自意志消沉的時候,突然“砰”的一聲,緊閉的木門被人從外面猛地踢開了。

  “誰?!”

  被這一聲踢門聲嚇了一跳的眾人,紛紛出言喝問。

  “都他娘的出來!”一聲牛吼一般的聲音傳來。

  原來是這些人的頂頭上司,平虜中郎將錢啟。

  眾人紛紛起身,錢啟望了一圈,說道。

  “你們速回本部,每個旅選出最少十個精銳,待命聽調!”

  聽了錢啟的話,所有人都是面露驚訝,周橫率先出言問道。

  “將軍,這是要干什么?”

  錢啟看了一眼周橫,輕輕呼了一口氣說道。

  “太尉軍司有令,要挑精兵待命,至于干什么,哪是你我能過問的,速去!”

  錢啟說完,就轉身離去,走了兩步,又停步回首說道,“等到挑選好了人,不必再來這里,各自帶去我兄長那里待命即可。”

  錢啟的兄長,是左軍都督、破虜將軍錢端,在這行臺諸軍中也是分量破重的將領,既然是這樣,那說明必定要有要緊的軍務,眾人不敢怠慢,紛紛奔回各自駐扎的院落里巷。

  初夏的清涼夜,天空中閃亮著月光。

  在胡漢汲郡公石勒的軍營中,同樣是火把紛亮,就如同是映襯夜空一般。

  一身戎服甲衣的石勒,在眾多胡漢士兵的護衛下,一臉得意的站在營地中。

  就在剛才,寧平城中的晉軍偷偷派出精兵出城夜襲。

  可惜,今天剛剛渡過沙河扎營的石勒,似乎是心有靈至一般,早就暗中做了準備提防。

  至少上千名晉軍精兵,剛剛潛出寧平城外,就遭到了胡虜騎兵的截殺,猝不及防之下,這些晉軍精兵死傷逃亡殆盡。

  一場出其不意的夜襲,就這么被石勒輕易的挫敗了。

  在取得一場意料之中的勝利后,石勒率領衛兵坐鎮營中,一來是防止軍中sn,二來是想享受一場機謀得中的勝利n。

  “將軍,抓到了不少俘虜,該如何處置?”

  這時候,他的侄子石虎湊到前來。

  石勒借著旁邊火把的亮光,看了看石虎,只見石虎年輕的臉上滿是血跡,在火光的照耀下,就像是佛陀弟子口中的夜叉一般。

  對于石虎的詢問,石勒心中很是滿意,自己這個侄子,年紀雖但是作戰勇猛,在自己最近調教下,也臣服在了自己權威下,不再像之前那個小牲畜一般不通人性了。

  “把其中領頭的帶過來!”石勒說道。

  很快,幾名被捆住的晉軍將領就被一群胡虜士兵拖了過來。

  石勒看到這幾個人,換上一副和藹的臉龐。

  “本將軍,就是石勒,如今晉室無德,敗壞天下,我興兵伐之,是上應天命,下順人心,幾位將軍,如果肯歸降于我,封侯拜將,榮華富貴都不再話下。”

  “諸位,可肯歸降啊?”

  石勒和藹的話音剛落,就有一名被按住跪在地上的晉軍將領“呸”的一聲痛罵道。

  “呸,胡虜羯奴,豬狗一般的東西,也配提什么天命!”

  石勒聞言,臉色瞬間由和善,變成了兇惡的陰冷。

  “石虎,把他的舌頭,給我割了!”

  石虎聽到命令,也不多言,取出隨身的bs短刀,兩步上前,雙手用力掰掉了這名晉軍將領的下巴,然后短刀猛地刺入他口中,一陣惡狠狠的攪動之后,一塊爛乎乎的血肉從其中掉到了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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