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嘉二年,六月。
劉預率領一萬步騎兵進據濟南郡東平陵,郡中各縣官吏豪強紛紛歸附,當然也有不少忠于晉室,不愿意歸降,不過在劉預兵力攻擊下,不到半個月就全部平定。
至此,除了長廣郡之外,整個青州都已經歸附到了劉預的麾下。
當然,在像臨淄這種城市以外,劉預的控制力還是非常薄弱的,真正掌握青州大部分實力的人,還是那些大大小小的豪強世家。
不是劉預不想掌控這些權力,而是就算劉預有心去控制,但也有心無力。
他手中也沒有足夠的官吏,就算他把手下部將,都派駐出去作為郡縣官吏,也不可能真正掌控地方的權力。
整個東萊軍值得信任的班底也沒多少人,他能派駐的官員數量就更是十分有限啦。
而且作為地方官員,同樣需要有佐官下屬,需要用這些人來完成政務、訴訟、治理、稅賦等一系列瑣碎的事情。
這樣的話佐官下屬最基本的條件就是需要識文斷字,而如今西晉時代真正的讀書人基本都是世家豪強。
就算是時人口中的“寒門”,那也是相對士族高門而言。
對于郡縣中的普通人而言,這些所謂的“寒門”可都是縣鄉里的一霸。
當然,就算現在劉預不能完全掌控地方縣里的權力,也不會太過在意,只要他能控制好手中的數萬軍隊,對各地豪強保持軍事上的威懾,就完全不必擔心。
畢竟就算在后世的明清時代,在大多數的地方都處于皇權不下鄉的狀態,而現在是處于中古時代之前的西晉。
而且以歷史上的軌跡來看,這些青州豪強真正搞事情的能力非常差勁,不然的話在整個兩晉時期,先后被曹嶷、石勒、段部、慕容等等胡漢勢力控制的老老實實的,以至于到了第二帝國的隋唐時期,整個青州聲名顯著的望族,大部分都已經不是魏晉時代的那些世家豪強,而是變成了跟隨慕容、拓跋諸胡遷徙而來的河北世家之后。
作為一種合作,有這些地方世家豪強的配合,劉預就不用太擔心手下數萬士兵的吃飯問題了,畢竟已經攫取到地方權力的這些大小領主可不敢怠慢,哪怕治下對于普通百姓的剝削更甚,那劉預也是無能為力了,畢竟這個時候能活下去就是最重要的,至于活的怎樣已經沒有多少人計較了。
就在劉預率軍收服濟南郡之后,立刻就加緊了募兵操練,一副厲兵秣馬的狀態,因為他現在南面有坐擁數萬中軍的東海王司馬越,北有隔河相望的司馬越黨羽冀州刺史丁紹。
只要東海王司馬越想進攻自己,那劉預隨時就會陷入被東海王司馬越和冀州刺史丁紹南北夾擊的境地。
只要控制河水要津的濟南郡一丟,那整個青州就再也沒有可以依仗的山河險要了。
這也是中國古代青州人口財富富集,但千百年來幾乎沒有走向天下的大zhengan出現的一個原因。
青州核心地域的險要幾乎沒有,容錯率太低,只要一波失利,就會被敵人直搗老巢,一波帶走。
不過,就在劉預大興兵事,把手下的軍隊擴張到了五萬之多,準備應對東海王司馬越隨后的進攻的時候,沒有等到東海王司馬越的軍隊,卻等到了東海王司馬越的使者。
這個使者是一個出身泰山郡羊氏的人,名字叫做羊顯之。
當得知司馬越派來使者,不僅不是要針對他,甚至是要拉攏劉預的時候,他立刻在東平陵城中設宴接待了這位使者。
劉預一聽這么名字,就知道這個泰山羊氏出身的羊顯之多半是信奉天師道的信徒,或者說給他起名字的人是天師道信徒,因為兩晉時代各種名字中帶“之”“靈”字眼的人,基本都是信奉天師道的。
而且泰山羊氏,可是如今天下有名的上品高門,自漢代開始就二千石大吏頻出,到西晉時代更是達到了家族聲勢的巔峰,抗吳的大都督羊祜,司馬師的妻子羊氏,晉惠帝的皇后羊獻容都是出自這個泰山羊氏。
果然,在劉預見到這個羊顯之的時候,就覺得這個老頭與之前見到的人都是有很大的不同,在席間談吐見識秒殺一眾青州土鱉,各種清談論玄高論頻出。
當然這個羊姓老頭說的大部分話,劉預基本都是聽不懂。
按說從兗州鄄城來到青州,一路風塵仆仆,但他一身的峨冠博袖卻絲毫不亂,配合上保養得當的須髯,還真是有一種魏晉風流名士的氣派。
反正把在一旁作陪的青州士族的幾個老家伙都給比了下去,在氣質這一塊,這個叫羊顯之的老頭是獨領fengsao。
就算是被劉預挾持帶在身邊的鞠羨,在這個羊顯之面前都是完全不夠看,甚至于鞠羨見到羊顯之以后,還露出了一副仰望的姿態。
看到這些,不禁讓劉預氣笑了,這些世家門閥一個個的論資排名,天天這個上品清流,那個下品濁流,仿佛這天下間的一切都可以在他們清談論道中得到解決一樣。
可真到了諸胡入侵,永嘉之亂的時候,這些上品名流中卻一個能打的都沒有,反倒是相互之間內斗更擅長,哪怕是有仁人志士北伐中原,只要獲取軍功威脅到他們,也會被他們各種扯后腿的騷操作給敗壞掉。
劉預本就聽不懂這一群清談做派的酸文,待看到自己手下一眾屬官臉上都是心悅誠服的樣子后,更是郁悶。
而且觥籌交錯的宴會這么長時間,這個叫羊顯之的老頭似乎已經忘記了東海王司馬越交給他的任務了,竟然只字未提此番前來的目的。
劉預懶得繼續看這些人互相之間的吹捧,直接開口問道。
“羊公,此番前來,不知道替太傅帶來了什么命令?”
既然沒有和東海王司馬越撕破臉,劉預也就尊稱司馬越這個“八王攪屎棍”一聲太傅了。
羊顯之本來與旁邊一堆新收的擁躉相談甚歡,卻被劉預打斷了雅興,臉色有些不悅,仿佛才想起來自己此來的真正目的,開口說道。
“司馬元超聽聞,東萊劉季興智勇無雙,少年意氣,此次與茍晞相互攻伐,雖然是茍晞暴虐,但畢竟無臺省都府之命,實在是大大的不妥。”
羊顯之口稱司馬越的表字,一副德高望重的樣子,捋著胡子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