茍晞,字道將,之前就憑著屢戰屢勝的軍功升到了撫軍將軍、兗州刺史、假節、都督兗、青二州諸軍事。
他御下嚴厲,甚至連自己的表弟都因為違反刑罰而處斬。
在茍晞為朝廷柱石連敗公師藩、汲桑、石勒的時候,當朝權臣司馬越都為了拉攏他與之約為異姓兄弟。
而等到汲桑被斬,石勒膽喪而逃之后,茍晞這把最鋒利的刀就成了司馬越的眼中釘肉中刺了。
在近臣潘濤的建言下,司馬越就把茍晞明升暗降,從靠近洛陽中樞并且經營多年的兗州調任到了青州。
青州,臨淄。
“哼,劉預這個東萊豎子敢爾!”
當的一聲,一個銅盞被摔倒了地上,端坐長案之后的茍晞身子筆直的呵斥道。
下面一大群人都是茍晞幕府中屬官,見到自己的明公發怒,全都小心翼翼的大氣都不敢出。
畢竟茍晞才來青州上任一個月,就已經在民間獲得了“屠伯”的外號,所有膽敢違抗他的人,不管是庶民黔首,還是門閥士族統統都被他眼睛都不眨的殺掉了,他們這些屬官門吏此時哪敢觸霉頭。
“使君息怒。”
俯首跪于下面的文掾樊仂顫巍巍的說道,心中忍不住的暗暗后悔為什么主動接下書斥責東萊郡守的任務。
茍晞自兗州調任青州之后,一面利用自己的威名彈壓青州本地豪強,另一方面抓緊搜刮各地稅賦以此來編練兵馬。
當茍晞得知,東萊郡太守劉預擅自免除了轄內賦稅的時候,立刻大發雷霆。
茍晞當即命人攜帶申斥的手令去問責劉預,讓他兩個月之內補足本年的賦稅,由劉預本人親自押送到臨淄,然后向青州刺史當面解釋,關于他擅自僭越發布免除稅賦的罪行。
按照西晉的政治規則,州刺史使用正式的公文申斥下屬郡守已經是最嚴厲的懲罰,再嚴厲就只有上表皇帝予以罷免問責了。
茍晞的文掾吏樊仂主動請纓前去東萊郡,他自覺茍晞當世韓白的威名赫赫,要是下發這么一個言辭嚴厲的公文,那還不得把東萊郡太守嚇得惶惶不可終日。
如此一來自己就可以打撈一筆橫財了,畢竟世道越來越亂,似乎一切都不保險,唯有孔方兄才能靠得住。
可是令樊仂萬萬沒想到的是,東萊郡太守劉預在見到青州刺史茍晞的手令之后,連一句像樣的回話都沒有,當天就命令手下把自己和隨從押送出境了,而且樊仂離開的時候發現東萊郡的士兵已經加強了關口險隘的防守,一副如臨大敵的樣子。
“息怒?哼,一個不知道天高地厚的東萊賊子,還不值得我動怒。”
茍晞冷笑一聲,嘴上的胡子抽動了兩下,這個他每次發怒時候的動作出賣了他的真實想法。
如今天下大亂,茍晞隱隱之中覺得一個堪比漢末三國的大爭之世就要來臨了。
他之前拼勁全力的遮護兗州的周全,一方面是報答東海王的提攜信任之恩情,另一方面想效法當年魏武帝曹操割據兗州起家。
只是沒有想到自己在兗州剛剛稍定,就被東海王司馬越猜忌逼迫到了青州來。
與兗州想比,青州有河水、濟水和泰山的阻隔,非常不利于出兵干預中原戰局。
而且青州剛剛經歷劉伯根、王彌之亂,補給儲備遠遠不如兗州。
而東萊郡太守劉預拒不上繳賦稅,對于在青州急著樹立威信的茍晞來說,不單單是多少糧草賦稅的問題,更多的是對于自己權威的挑戰。
“你,樊仂,再去一趟東萊,告訴劉預,本公命他五日之內趕來臨淄謝罪,如果不然,我就親率大軍,替陛下討平他這個僭越亂命的賊子!”
下面的樊仂聞言,趕緊地連連稱是。
東萊郡,惤縣。
“將軍,臨淄那邊傳來的消息,茍使君要你五日之內就趕到臨淄謝罪,不然的話就要發兵來攻打東萊了。”
劉預手下的功曹郭岑說道。
郭岑是東萊郡郭氏子弟,郭氏幾百年的家族,尤其善于經商,在得到劉預分配的食鹽利益后,幾乎成了整個青徐地區風頭最勁的大鹽商。
以郭氏為首的東萊鹽商,不僅填補了因為戰亂導致的食鹽供應的缺口,甚至把青徐兩州一些小的私鹽都給排擠的快死掉了,畢竟曬鹽法所需的成本遠遠低于煮鹽法。
“我已經有所耳聞,這位茍使君似乎脾氣不大好。”
劉預呵呵一笑。
郭岑這些東萊郡的豪強已經開始慢慢與劉預有了休戚與共的架勢。
“何止是脾氣不好,我聽說茍晞在臨淄城內嚴刑峻法,每天都有人被斬首,那東市坊前的刑場上的地面日日見血,幾乎就沒有晾干過。”
郭岑心有戚戚的說道。
與茍晞想比,眼前的劉預簡直就是大仁之人,畢竟劉預除了征發各家豪強自帶干糧的軍士,并沒有用太多的嚴刑峻法來整治他們。
“如此說來,茍使君應該是在臨淄殺人殺膩了,想來我東萊郡殺一些人解解悶了。”
劉預不慌不忙的說道。
郭岑見劉預絲毫對此不以為意,不由得有些焦急,人家茍晞是百戰百勝的當世韓白,你劉預是咱們東萊郡本地產的叛賊,而且還是一個老大被朝廷滅掉的叛賊余孽,你哪來的自信不怕“屠伯”茍晞。
當然,郭岑并不會把這些心里話說出來。
“我是想提醒將軍早做準備啊,以防茍晞突然發難啊。”
郭岑一副好心的提醒著劉預。
“時間有的是,光是這使者往返就要好幾天,再加上湊集大軍開拔的糧草輜重,別看臨淄離著東萊郡不遠,沒有個十天,是不可能過來的。”
“既然如此,何不先下手為強,北海郡的豪強已經受夠了茍晞的暴政,只要將軍率軍到達北海郡,那里的豪強必定都望風景從。”
郭岑開始建議劉預主動出擊拿下與東萊郡臨近的北海郡。
聽到郭岑這么說,劉預頗為驚訝,實在是沒想到西晉時代這些豪強對于朝廷的節操如此之低。
劉預心里想,就算你郭岑說的對,那我也不能這么早出去以攻為守對付茍晞。
他可不想自己和茍晞兩個虎狼爭斗的兩敗俱傷,讓這些剛剛安定幾天的豪強狐貍有冒頭的機會。
其實在內心里,劉預還盼著茍晞多殺一些大豪強門閥,這樣東萊郡的豪強們就會更加的可靠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