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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兩百六十二章應答如流

  書生出了南都,到了玄河邊上的一個亭子,書生站在亭子里面,一個少年男子正在那里調試琴音,見到書生到來,恭敬地說:“師尊,你回來了。”

  書生點點頭,看著玄河,想起了三十多年前,自己也是在這里送著那個人離去。

  他望著悠悠的玄河水,彈奏了一首曲子,曲子前面歡樂,后面哀傷無比。書生也開口吟著一首詩。

  “凄涼寶劍篇,羈泊欲窮年。黃葉仍風雨,紅樓自管弦。新知遭薄俗,舊好隔良緣。心斷新豐酒,消愁又幾千。”

  吟誦完畢,書生按照琴弦,仔細打量這一把故人相贈的名琴,呢喃地說:“如今寶琴雖在,佳人已經亡去,這琴本侯留著還有什么用呢?”說著,準備將琴丟入玄河之中。

  那少年連忙阻止說:“先生,不要,你若是丟了這琴,以后又怎么思念故人呢?”

  少年勸說了幾番,轉移話題說:“師尊,你去見禮親王的兒子,結果如何?”

  “石星,小王子是一個極為聰明的人,他若是當上圣人,到也是一件好事,只是他喜歡武功,不喜文治,恐怕日后若是沒有賢明之人輔助,國朝會衰敗在他手中。”

  “師尊,你言重了吧?”

  “國朝年年征伐,已經國疲民乏,小王子要是繼位,應當休養生息,振興禮樂才是正道。不過這一切都是本侯的猜測而已。或許事情不會壞到那個地步,如今事情已經終了,她臨終的遺愿,本侯也算是完成了。唉唉唉,天意從來高難問,她這些年,真的目盡青天了嗎?”

  書生說到這里,又想起了多年前,那個狡黠的少女。

  她父親連年征戰,兄長都從軍了,她父親于是讓他們家照顧這個孤女,在第一眼見到她的時候,年少的他就有一種別有滋味在心頭。

  為了吸引她的注意,他苦讀集子,少年成名,讓她刮目相看。

  一個絕世佳人,一個濁世公子。

  本來兩情相悅的他們,怎么會知道不測風云的到來。

  他雖然在豐城也算頗有地位,但是比起當朝圣人來,他又算的上什么?

  在得知她要去嫁給圣人的時候,他沒有責怪她,他知道,這不是她愿意的。

  長亭送別,一晃三十年,他連她最后一面都沒有見到,他唯有感嘆:“我自飄零江湖去,嗟君此別意如何?”

  他背負長琴,和自己的弟子最后望了一眼這送別的對方,只有回到豐城。

  耀棣一行人在回去的路上,四皇子看著耀棣有些悶悶不樂,對著耀棣說:“怎么了?”

  “兒臣舍不得老師。”

  “那么為什么不讓他一起到京城呢?”

  “兒臣能察覺到老師不喜歡圣人,若是他到了京城,反而麻煩。”

  四皇子看著耀棣,發現眼前這個孩子,似乎長大了不少。

  他們一行人回到京城,當天下午,皇帝就召見了耀棣,耀棣到了坐忘閣,皇帝笑著說:“耀棣,聽說你在南都收了一個女子當丫鬟,沒有想到,耀棣你也是一個小大人了。”

  “爺爺,趙猗房她很可憐,她自幼沒有爹媽,是她爺爺的一個仆人撫養她長大,這些念頭吃了不少的苦頭,孫兒是見她可憐,然后收留了她。”

  說著,耀棣將自己遇到趙猗房的事情給說了出來,包括自己父親為趙猗房改名的事情。

  皇帝聽到這個消息,摸著耀棣的頭,對著耀棣說:“你父親那點小心思呀,希望這個趙猗房的真的能成為你的猗房。”

  耀棣想了想,然后說:“爺爺,還有一個人讓我給你說一首詞。”

  “什么詞?”

  耀棣將這一首賀新郎背誦出來,然后說:“那人還說了,這下闋的詞人,還到了爺爺你賬下效力,那時候你還是太子。”

  聽到太子這兩個字,皇帝神情不悅,耀棣看著皇帝臉色不對,小心翼翼地說:“爺爺,怎么了?”

  “這人記錯了,他的朋友到朕這里的時候,朕已經繼位了。”

  皇帝自然知道這下闋作者是誰?當時他登基的時候才十歲,孝懿太后就已經為他籌謀好,弘道元年,四妃就已經冊立,不過那時候他這個皇帝都是有名無實,更別說四妃了。四妃進宮的時間也不一定,最早是文妃,弘道三年就進入宮中,然后就是平妃,弘道五年。接著就是雅妃,弘道六年進宮。

  那時候皇帝就已經離開朝廷,在升明元年,暗中保護皇帝的賢妃也和皇帝一起進入宮中。

  “的確,老師他說老了,記憶不太好了,所以記錯了。”

  “哼,怕不是記錯了,不過那時候朕的確和太子沒有什么區別。”

  看著皇帝不高興,耀棣連忙轉移話題說:“圣人,那個人詞人我認識嗎?”

  “你怎么會不認識?那就是孝昭元妃,當今天下,又有誰敢目盡青天,要將天意探盡。”

  耀棣沒有想到是孝昭元妃,吃驚地說不出話來,皇帝對著耀棣說:“那個書生是誰呢?”

  耀棣不傻,見皇帝語氣不善,于是搖頭可憐地說:“他沒有說過,他只是說自己有些才能,希望教孫兒,孫兒就和他學了一段時間。”

  “是嗎?他倒是一個明白人,罷了,此人的事情,朕不想追究了。”

  皇帝雖然這么說,但是心中不是滋味,孝昭元妃進入宮中之后,從來不和皇帝唱和作對,皇帝也試探過,稱贊孝昭元妃是一位才女,讓她為自己題一首詩詞,實在不行,就算聯詩也算可以,但是孝昭元妃說自己出生將門,不懂詩詞。

  如今這半闕詞,景象優美,豪氣干云,有盛唐氣象,皇帝自問自己還寫不出這樣的詞,于是心中暗自惱怒:“盈盈,朕和你三十年結發夫妻,你對朕卻始終如同外人。”

  看著皇帝一直不說話,耀棣對著皇帝說:“爺爺,你生氣了?”

  “怎么會?這首詞寫的很好,只不過上半闕最后少了幾分豪氣,有些兒女情長了,不如改做…。”皇帝準備改的時候,卻發覺不妥,自己為什么要改這首詞,然后對著耀棣說:“算了算了,朕不能再枉改他人的詩詞,好的,劣的,都是別人的才情,朕點石成金也好,點金成石也罷,只是徒增笑耳。”

  耀棣聽到這話,對著皇帝說:“爺爺,這天下有誰敢笑話你呢?”

  “這多少人等著笑話朕呢?不過朕一直沒有讓他們如意而已。算了不提,這些了,朕讓你看的書,你看了嗎?”

  “爺爺,已經看了,要不爺爺你考考我?”

  皇帝一笑,對著耀棣說:“那好,我問你,什么是大德曰生,大寶曰位呀。”

  “這句話,孫兒認為應該顛倒一下,應該是大寶曰位,大德曰生。這句話是說,不要以為這文華殿上的龍椅才是珍貴的,要以天下百姓為重,讓他們能夠生存下去。這話原來是想說,要生民才能坐穩大若之位。但是孫兒覺得,先要坐上這大若之位,才能生民以成大德,不知道孫兒解得如何?”

  “解得好,解得好。耀棣,你果然沒有辜負朕對你期望。那么朕再問你,自非克明克哲,允武允文,皇天眷命,歷數在躬,安可以濫握靈圖,叨臨神器!”

  “這句話是說,當圣人要有三個條件,第一個就是要聰明,能問能武,如同爺爺這般。這要執掌天下公器,若是下下之人,是不能干的,必須才智膽識都是上上人之選。第二,自己有才也不行,還有上天賜予,若是沒有上天庇佑,如同那昭明太子一樣,還沒有當上皇帝就死了,在聰明也沒有用。第三就是要經歷磨難,圣人說了天降大任于斯人,必先勞其筋骨,餓其體膚。書曰納于大麓,烈風雷雨弗迷。若是沒有做到這三點,是不可以登上這文華殿,坐上這大若之位,執掌這天下公器。”

  “哈哈,耀棣,解得好,上一句朕還可以說是你悟出來,如今看來,是有高人在背后指點你了。”

  “就是那個書生。”

  “原來是他呀,他倒是有些本事,怪不得能討得…”皇帝說到這里,咳嗽幾聲,然后對著耀棣說:“好好,你還學到了什么?”

  “老師告訴我,這段最為重要的便是最后,由此觀之,帝王之業,非可以力爭者矣。圣人的位置,早已經注定了,要爭是爭不到的。”

  “好好,果然是朕的好皇孫,祖宗傳下來的基業,就要光大在你手中了。”

  皇帝說著這里,激動地說:“朕的兒子,全都不明白這個道理,這個鐵戒指你拿著,好好戴好。”皇帝將手中的鐵戒指拿了下來,身體顫巍巍的將戒指戴在耀棣的手中,然后眼中含淚地說:“當初高皇帝握著朕的手說,姚家的江山,要交給你了。然后問朕,朕若是當皇帝,應該如何,朕告訴高皇帝,禮樂之興,以儒為本。宏風導俗,莫尚于文;敷教訓人,莫善于學。”

  耀棣聽到這話,心中吃驚,沒想到自己老師竟然和皇帝一個想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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