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昂并沒有說什么巫族，畢竟女媧既然沒有從時間長河下游看到所謂巫族，那這東西就是沒有影的事兒，他此時說了，只怕更加不好解釋。
“是，是這樣么？”女媧雙手無意識編織著法理，略顯恍惚。“只是這么說來，這種情況下，我們所看到的未來，某種意義上來說，就只是我們想看到的未來？”
“便是如此！”葉昂點點頭，“便如同量子力學中的觀測者效應，當你觀測的時候，其實就已經表明了你的作用，所見到的未來，是一種你的意志下的未來。”
“還記得我給你說過所謂后真相時代嗎？”
女媧苦澀地點點頭，似乎明白了什么。
葉昂則是松了一口氣，所謂“后真相”是指一些人為了自身利益，無視客觀事實，盲目迎合受眾的情緒與心理，使用斷言、猜測、感覺等表達方式，強化、極化某種特定觀點，攻訐抹黑對手，或博取眼球效應和支持率。
這是在他那個時代，大部分人類主流進入網絡之后，由于計算機體系的算法升級，能夠針對性對個體的發言，點贊，多閱讀量的內容進行分析，鎖定一個網民的大體三觀與極端非客觀思想，然后針對性地對這個網民推送他愿意花時間去瀏覽的信息和新聞，亦或者是一些極端觀點，封閉的小圈子話題。
這樣一來，一些本應在網絡公共領域開展的正常討論，也會因隱性的輿論操控而變味。相較于高高在上的主流媒體，網民們更愿意依賴一個個“部落化小圈子”去獲得資訊、分享觀點。
然而，由于圈內人往往擁有高度相似的價值觀，致使他們每天得到的信息大多經過了“立場過濾”，與之觀點相左的信息逐漸消弭。
人們為了留在“朋友圈”內，不敢發表不同意見。換言之，算法結構升級導致的后真相時代，使得社交媒體所具有的“回聲室”“過濾氣泡”的作用在千百倍的放大。
一些人在網絡的空間上，談論一個略顯極端的非主流話題，往往從者云集，似乎個個都義憤填膺，無比贊同。
猛然看去，似乎這些觀點有百分之九十九的人都支持。
然而這只不過是由于算法緣故，將這些觀點相同的人群聚集起來，讓他們圈地自萌，自嗨，但凡是他們因此而認為自己成為了社會主流，不去進行科學的社會調查，往往會被現實啪啪打臉。
總的來說，后真相時代中，你所看到的真相并不完全是真的真相，它往往是你愿意看到的“真相”，而你不愿意看到的真相，已經被算法過濾了。
所以，處在這樣局面下的人，如果不主動打破自己的認知壁壘，不斷突破自我，不斷深入學習，往往會變得固執而偏激，而且對自己極端的觀點深信不疑，而且隨著時間推移愈發不能自拔。
而現在，女媧和后土在觀察時間長河中，未來情景的時候，也出現了這種“你所看到的真相，只是你想看到的真相”的情況。
只是有所不同的是，網絡的后真相時代，往往是計算機體系的算法和別有用心者刻意迎合引導。
但是對于女媧和后土，則是她們自己本身的原由，她們在自己特意創造的環境下，沒有其他大羅尊神作為干擾，那么自身就是一個最有偏向性的算法，那些她們所不看好，在這種情況下，根本就不會出現在未來。
因為大羅這個“天”，都不看好你，這種情況下，你還敢有未來？
“你看到的是什么呢？”女媧忽然冷不丁地問了葉昂一句。
葉昂頓時愣住，與女媧后土不同，他看向時間長河下游，能夠看到無數種可能，有仙魔滿天，神佛遍地，亦有機器轟鳴，星艦橫空，有文明璀璨，也有核彈閃光。
他甚至還注意到一些不起眼的時間線上，有巫師吟唱，法師煉金，戰士騎著蜥蜴龍搏擊邪神。
僅僅從目前來看，似乎他所看到可能性比女媧和后土都要多，也更奇異，更加全面。
但此時葉昂也有些不確定了，自己有沒有陷入“后真相時代”的陷阱之中呢？自己看到的，似乎也是一個完全沒有其他大羅干涉的未來，這種種未來，只是理想情況，只不過加上自己上一世的種種見識，幻想面上，更加多一些罷了。
他的確看到了巫妖之戰，人族崛起，三皇五帝，夏商周，封神大劫，而后分封諸侯，東西兩周，春秋戰國，諸子百家，乃至于后面種種歷史痕跡。
但是葉昂現在前所未有清醒，他深深明白，自己能夠看到這些，并不是自己比女媧后土更加能夠看到真實未來，只是自己知道了“未來”，自己是這么想的，所以才會有。
自己所見到的未來，都是他腦海中已知信息的基礎上演繹出來的，仔細思索下來，葉昂發現，其中種種，并沒有看到超越自己認知體系之未來。
某種意義上，這已經說明，他所見得未來，同樣“不真”，同樣是“自己想要看到”的種種未來可能。
葉昂隱約已經明白過來，所謂大羅展望過去，所得到的結果，不過是一種建立在這個大羅認知基礎上發展出來的未來，一種大羅意志可能實現的可能性。
葉昂搖搖頭，“已經不重要了，無論我們看到的是什么，其結果都是不真，那不是未來，只是我們各自心中的未來。”
葉昂語重心長，感慨萬千，“大羅雖然說是天，我們心中的未來的確是可能變成真實，但是我們更加要明白，大羅不是唯一的天。”
女媧微微頷首，“也就是說，我們單獨看到的未來，在沒有其他大羅干擾下的未來，其實毫無意義？”
葉昂點點頭，然后又搖搖頭，“也不能說完全沒有意義，至少可以知道大羅現在對未來看法。”
就比如女媧，現在看重萬族，就比如后土，并不看好萬族。
就比如葉昂，看好的是人族。
女媧沉吟了片刻，“這么說來，大羅所能夠看到的未來，其實只是一種自我欺騙？”
“一個大羅是自我欺騙，但是當許多大羅達成共識，統一意志，定下未來基調呢？”葉昂眼眸微瞇，“我們獨自一人觀測未來，的確可能存在沒有將其他大羅這種未來最大的變量考慮進去，但是當大羅數量到達一定程度，并且達成統一認識，刻下協定，定下未來一段時間的大勢呢？”
女媧眼睛漸漸明亮起來，眼中有光彩照人，“到那時，大勢無人可逆，大羅所說的未來，就是真正的未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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