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太爺的院子是村里最大的院子。
不過即便如此,擠進來四五十人也很局促。
村里人都知道老太爺家有錢,不是一般的有錢,是非常有錢的那種。
只是太多年過去了,即便他仍舊住著村里最大的院子,人們似乎也都快忘記了這個事實。
今天是喚醒人們記憶的一天。
至少快二十輛的商務豪車齊聚老太爺家門前的土路上,進進出出可見西裝革履之男士,也看見穿著職業套裝踩著小高跟的女人。
于是,村里的小伙子們看傻了,尤其看到那一雙雙美腿的時候...這城里的姑娘咋就這么會穿,這么好看呢?
村里的老姑娘們也看愣了,那些小伙子穿著西服的樣子,咋就那么挺拔,那么斯斯文文呢?
當然,他們更關心今天老太爺的院子里到底發生了什么事。
聽說是在談一筆大買賣。
只是窮極他們的想象力,他們中最敢吹的人也只是說:“老太爺家干房地產的,今天這么大陣仗,買賣不得上億呀?”
“上億?”聽到這個數字,大伙都倒吸了一口冷氣。
然而,這個數字卻距離事實有著遙遠的差距。
談判從正午已經進行到了黃昏。
今天不會有任何結果,這是預料之中的事情。
注資百億并不是一件小事,尤其是注資一家房地產公司,第一天談判更多的是試探。
張小劍也明白,今天無論是他口中的小吳還是小高,都可以承諾任何事情,但放在純粹的商業角度而言,這些承諾等于放屁...
當然他不介意這場談判會拖多久,下午算是湊了湊談判的熱鬧之后,他們四個年輕人就坐上了院子的屋檐,看著夕陽西下快要隱沒在山里。
高青松道:“張小劍,你說你是不是故意的。”
張小劍明知故問:“什么故意?小小高,你在說什么?”
高青松:“…”
白楊確定道:“他就是故意的。”
高青松嘆了一口氣,果然這個家伙并不是想要照顧自己心里的感受,而只是想占自己的便宜。
張小劍這時卻將手搭在了他的肩頭,另一只手揚起指著落山的太陽道:“你們看,落日多好看。”
高青松嫌棄的扒拉了一下張小劍搭在自己肩頭的手道:“我又不是葉墨竹。”
張小劍聽到這個三個字一愣道:“別說,我還真想她了呢。”
白楊:“喂,喂,你們能不能注意一下單身狗的感受。”
張小劍另一只手搭在白楊的肩膀上,側頭問他:“徐樂樂你什么時候拿下,等我大飛機回來,咱們三對可以來個情侶度假,滿世界走一圈,玩個一年半載的。”
高青松道:“這事先不提,其實我老爹答應了歸答應了,但其實申科很難做到你想象中的那么理想化,畢竟有董事會在,雖然里面人不多。”
張小劍笑笑道:“我知道,小高剛才和我說了。”
高青松:“…,張小劍,你是真的賤啊。”
張小劍一挑眉沒所謂的道:“你又不是第一天認識我,小小高。”
申科的情況說簡單不簡單,說復雜也不復雜。
董事會十個股東,其余除了高家夫妻,還有老吳秘書也占了小小股份之外,剩余七人有六人都是高家的親戚,典型的家族型企業。
這些親戚想搞定不難,老爺子之前的那句承諾就已足夠。
但老高之所以會答應張小劍這么不靠譜的承諾是因為申科不僅僅是資金鏈斷裂那么簡單,他十年前的親密合伙人,也就是現在申科的第二大股東想要他死。
所以張小劍提什么條件,老高都會一咬牙答應下來,只要他平復了這場危機,公司理想化一點又怕什么?只要不改朝換代的就好。
太陽已經落山時,經過一個下午的反復拉扯,雙方終于在一些層面上達成了口頭共識。
村里有旅店,但沒有賓館,四五十號人住不下,也總不能天天在這里談判,所以天黑時浩浩蕩蕩的商務車隊出發,要回到省城。
申科晚上要好好招待一下以閆詞為首的談判團隊,為他們安排好住所。
閆詞則被委以重任,張小劍可沒興趣在那些旁枝末節里扯皮,只說了句你們談的差不多了再叫我。
這是張小劍財大氣粗的風格,閆詞了解,但也感覺很被信任,于是習慣性的捋了捋頭發,發現頭上沒油,最后與張小劍揮別。
張小劍能當甩手掌柜,但老高和吳培當不了,只好與老太爺告辭。
于是院子里又清靜了。
還是昨天那些人,桌上換了幾道菜。
不一樣的是,今天喝的酒不是自制小燒,老太爺從地窖里拿出了一罐不知道封了多少年的茅臺,說是他結婚時候藏的,就剩這一瓶了。
張小劍驚嘆道:“這是七幾還是八幾年的茅臺啊,這一口得值多錢啊?”
老太爺看著張小劍的模樣,緩緩的說道:“不知道你多有錢,還真以為你是個沒見過世面的小子。”
張小劍:“…”我是真沒見過啊。
老太爺一笑,開始給大家斟酒,自己抿了幾口之后,撫了撫額又道:“不行,年紀大了,你們喝光,一口別剩,我去睡了。”
說完,他在高青松的攙扶下回了屋子。
‘咯吱’的一聲木門關上,高青松回到了炕上,坐了下來,沒聽張小劍他們說說笑笑,而是看著木門呆了呆。
作為老爺子的親孫子,高青松好像感受到了什么。
而作為他現在的女朋友,蘇瑜好像也能感受到高青松感受到了什么,于是她問道:“怎么了?”
高青松納納的道:“我爺又想我奶了。”
矮桌上的幾個年輕人安靜了下來,聽到了老爺子屋里傳來了一聲清脆墜地的聲音。
高青松確定道:“沒事,看照片呢。”
老太爺費勁的彎腰,將鐵盒的蓋子撿了起來,然后坐在了并不柔弱的炕上,另一只手在鐵盒里拿出了一張黑白照片。
照片上是一對年輕的情侶,穿的很土,但笑容很燦爛。
老太爺也隨著笑了起來,笑出了一臉褶皺,借著今晚明亮的月光,越看照片嘴角就咧的越大,最后輕聲說了句:“淑啊,那酒我給他們這幫臭小子喝了,他們和咱倆年輕的時候想的差不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