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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2】竹林戰線

  崩落峽谷,

  鬼庭刑部雅孝是個身材極高大的男人,一身漆黑胴甲披身,一桿十文字大槍從不離手,騎在馬上更顯身材巨碩。

  頭盔下的雙眼,遠遠眺望著峽谷之外的竹林。

  作為當年的葦名巨匪,也是后來被葦名一心收歸葦名眾的‘十文字槍’,鬼庭形部雅孝的一生經歷堪稱坎坷多變。

  年輕時肆意妄為,到了中年之后,又以這一身武藝成為葦名大貴族之一,為后人留下揮霍之資。幾十年的相伴之下,葦名這兩個字的分量,早已在他心中的天平中占據了最高之位。

  若非如此,他也不會在弦一郎的勸說下,飲下那碗變若之水。

  是的,他已經飲下了變若之水,成為不死人。

  在飲下變若之水后,他才明白那些不死人為何一個個都最終走向瘋狂。

  雖然能夠獲得不死,但飲下變若之水,身體每時每刻都在疼痛與麻癢中煎熬,等閑人根本無法承受變若之水的折磨。

  也唯有他這樣的武將強者才能靠著意志力強行壓制。

  相比于這種折磨,哪怕是死也顯得痛快很多。

  但他還需忍耐,

  為了弦一郎,

  ......為了葦名。

  ......

  竹林中,一道道身影在密集的竹葉里快速穿梭,發出極輕微的響。

  一個口中叼著肋差,腰間別小太刀的武士目光銳利,一雙吊角眼如鷹般掃視周圍,腳步落在腐爛的落葉中也只有微不可聞的響,每一步都跨越數米,矯健的身形在林間如豹一般,身后遠遠跟著三名隊員。

  這個男人名為鬼庭健次郎,是被鬼庭大人特賜此姓氏的鬼庭家臣,家中原以偷盜傳家,現歸與鬼庭刑部雅孝大人麾下為一斥候。

  偷盜傳家,腳下功夫自然是一等一的出色,哪怕在地形復雜的竹林中,鬼庭健次郎也依舊如履平地。

  只是他的其他斥候隊員就沒他那么敏捷了,一個個動靜大不說,速度還很慢,根本跟不上他的步子。

  快,一直是鬼庭健次郎引以為傲之處。

  不過有的時候,這也會成為引來危險的禍源。

  “啊——”

  身后突然傳來一聲慘嚎,鬼庭健次郎目光敏銳,在地上一個翻滾躲過飛射而來的箭矢,咄的一聲,箭矢扎在地上,箭羽微顫。

  敵襲。

  鬼庭健次郎雙眼微瞇,拔出腰間那把半米來長的小太刀。

  這種太刀雖然揮砍力道不比尋常太刀,但在竹林這種狹窄之地,卻是最有利的武器,縱橫閃躲皆是便利。

  口中依然叼著肋差——口中刀也是他的家傳武學。

  沙拉沙拉。

  一個身穿紅色重甲的赤備軍從林間走來,手上拎著兩把太刀,身材高大,全副武裝。

  相比他的身形而言,鬼庭健次郎剛剛一米六的身高顯然不夠看,但他依舊佝僂著腰身,謹慎提防左右。

  身后開始傳來斥候們接戰時發出的怒喝。

  ‘已經被包圍了嗎。’

  鬼庭健次郎目光冷然,單手背在身后。

  目光劃過重甲赤備身后,隱約能看見箭頭反的光。

  “呔!”

  口中大喝做掩護,身體蜷縮著向前翻滾,翻滾途中,數個明亮的星點直射重甲赤備雙眼,卻被他一抬刀擋住,另一刀架在身前。

  趁著刀面擋住雙眼那一剎那的時機,鬼庭健次郎腳下擰轉,身體與地面平行著躍開,瘦小的身體如黑影般貼著地面直沖重甲赤備,刀鋒直指腳踝。

  小太刀與長刀相撞,巨大的反震力道讓鬼庭健次郎控制不住的向后仰倒,雙目瞪得溜兒圓,似乎不敢相信對方的力氣居然會這么大。

  ‘這種力量也太超出規格了吧?’

  一個翻滾卸力卸去力道,鬼庭健次郎驚魂不定的看著面前的雙刀赤備,對方渾然無感的站在原地。

  若非對方的一身裝備太過沉重,此時他應該已經被一刀劈成兩截了吧?

  ‘比葦名的武士大將還要厲害嗎?’

  鬼庭健次郎右手微顫,胳膊止不住的抖。

  明明只是一下防擋,卻讓他感覺胳膊都要斷了一樣。

  嗖——

  兩耳微動,鬼庭健次郎猛地一個翻滾躲過飛來的箭矢,雙刀赤備卻如早已預料般提前竄到他選定的落點,一刀劈落。

  撲通。

  單刀砸在地上劈出一個大坑,巨大的力道甚至讓土屑都飛濺起來,打在人身上生疼。

  靠著地躺滾法躲過一刀的鬼庭健次郎額頭滿是冷汗,如此沉重的一刀,若是剛剛自己選擇硬接,大概已經被劈成兩段了吧?

  側耳傾聽,身后斥候接戰的怒喝聲已經越來越微弱,不過幾個呼吸,屬下們就已經被解決了嗎?

  真難對付啊,內府的這群怪物。

  然而鬼庭健次郎卻并沒有氣餒,頭顱一甩,將口中叼住的肋差刀鞘甩掉,露出鋒利的刀刃。

  單手依舊持刀,一言不發。

  但是......我可是鬼庭家臣。

  短刀叼在口中,鬼庭健次郎又一次猛撲而上。

  ......

  葦名地牢,

  赤鬼巨大的身體將原本就無比狹窄的地牢破壞殆盡,唯有更深的一處還依然保存完好。

  在赤鬼之亂中一直沒有現身的葦名一心坐在這里,面前是一根根碩大鐵柱,里面是面色越發枯朽的佛雕師。

  鐵柱之間的間隔很大,普通人能輕易鉆過,不知修成這副模樣是為了困住什么。

  葦名一心不說話,只是一碗接著一碗的喝酒。

  “咳咳......”

  濁酒的渾白漿液淌到胸襟,葦名一心輕輕的咳嗽著,一頭銀白長發隨著咳嗽不停的顫。

  渾濁的雙目注視面前的僧人,而后將碗中濁酒一飲而盡。

  “噗哈——”

  老人長長嘆了一口氣,動作豪邁大氣,不拘小節。

  “一心。”

  “我扛不住了。”

  目光里混雜著赤紅色,周身漸漸冒著黑氣的佛雕師忽然開口。

  葦名一心的動作微微一頓。

  放下碗,老人拎起酒壇,從鐵柱之間遞過去。

  默不作聲。

  佛雕師緩緩抬頭,似乎明白了什么,蒼老的臉上露出笑容,干枯如竹竿般的手臂伸出,接過酒,仰起頭噸噸噸的開始灌。

  男人之間的很多情感,有時并不需要用言語表達。

  很多時候,只需一個動作就夠了。

  “喂,猿。”

  葦名一心開口,語氣依舊如往常那般豪爽,只是聲音里不知覺的帶著些微不可聞的沙啞。

  “去前線吧。”

  “帶著你的執念、你的愿望、你的修羅之心,去殺戮、戰斗、破壞。”

  “......然后去死吧。”

  酒壇摔在地上,佛雕師伸手擦干嘴角的酒漬,笑容如此燦爛。

  “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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