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霧籠罩,將一切都遮的隱隱約約的。
這處空間底下的沼澤幾乎全被翻起來了一遍,到處都是大大小小的坑洞。
當然,除開那滿地由地極獸尸骸所造成的一片狼藉之外,最為顯眼的就是那一個黑漆漆的洞口。
在泥水的作用下,洞口周圍的淤泥迅速回填,應該很快就能將整個巨大的洞口重新合攏,恢復原狀。
手中一口黑色的大鐘還未收回,錢嘉穆懸立在李玄罡之前所處的位置,冷眼向下撇去。
她面前的葉振,同樣也往底下觀看。
“氣息不見了”
看著逐漸閉攏,已經快要消失不見的洞口,他淡淡的對著錢嘉穆這么說道。
“放心,此人的肉身強度葉道友剛才也見識過了,雖被我偷襲得手,但最多只是會受點傷勢,不至于直接身隕。”
錢嘉穆臉上的神情此刻變得無比冷艷,與之前在李玄罡面前所展露出來的相比,有著天壤之別。
除開容貌身型沒有什么變化之外,神色氣息就好似直接換了一個人一般。
葉振點了點頭,同意了這個說法,于是他稍稍拔高身形,居高臨下的俯視著底下這整片沼澤地帶。
手中托著的那口黑色大鐘開始縮小,最終化為尋常鈴鐺般在掌心之上滴溜溜的旋轉著。
錢嘉穆從那黑漆漆的洞口處移開目光,手上的黑色鐘型法器依舊散發著一股無比厚重的氣息。
“接下來小心點,那人使用了一種特殊的斂息術,不知躲到了哪里。”
目光逡巡各處,葉振顯然也同意錢嘉穆的說法。
剛才那一擊不可能將李玄罡擊殺或者重傷,所以唯一的可能,便是對方順勢隱藏了起來。
時間在頃刻間流逝,原本一片狼藉的沼澤已經恢復了原狀,包括哪些大大小小的坑洞,那具地極獸的尸骸,以及李玄罡跌落的那個洞口。
“此人所修習的斂息之術倒也有些高明。”
錢嘉穆環顧一周,沒有什么發現,于是開口對著葉振說道:
“雖與此前計劃有悖,但葉道友不妨先將那株劍木移植存放,免得待會有所損壞。此人可不是先前那頭地極獸,說不得會做出些什么魚死網破的事情。”
葉振手中的玄黃色長劍被反握著,豎直立于背后,他聽到錢嘉穆的話語,于是轉頭看向她,臉上帶著一些莫名,回應道:
“錢道友就不怕葉某取了寶物獨自離開,不管你我先前的協議?”
錢嘉穆將目光移向那株名為劍木的靈植附近,嬌柔的舌頭舔舐了一下嘴角。
“葉道友我自然是信的過的,拿到那株劍木,解除道友的后顧之憂,你我各取所得,道友也能全心意的助我得到那人的肉身”
葉振不置可否,身心依舊警惕著周圍,他看了看眼前的錢嘉穆幾眼,隨即就將視線落在了那株劍木之上。
“既然錢道友信得過在下,那葉某也不好拂了你的心意。”
說完,葉振便壓下心中的火熱,臉上不露分毫的朝著那株劍木飛身過去。
通體墨色的劍木,散發出縷縷悠悠的劍意。
越靠近,這股劍意就越明顯。
“一株四階的劍木”
心中這樣念著,身體在沼澤之上十余寸的地方劃過,空余的左手已經不自覺的抬升了起來。
錢嘉穆當然知道一株四階的劍木對于一名劍修而言的珍稀程度,縱然于她這樣不修劍術的修士,也是當然的可遇而不可求的珍寶。
但相比起她想要得到的東西,這株劍木似乎也不是不可以放棄。
于是錢嘉穆就這么在不遠處靜靜的看著葉振逐漸靠近那株即將進入四階的靈植,一邊觀望,一邊替他警惕著躲在暗處的李玄罡。
霧氣重新往那條白線回攏,從稀薄逐漸變的厚重。
白霧彌漫之下,葉振伸出的左手也已經可以觸摸到那株劍木的墨色葉片。
就在此時,一片不大不小的陰影突然在這片空間中顯現。
并與之伴隨而來的還有一道衣衫破碎,上身著的身影。
正是此前被錢嘉穆從背后偷襲成功的李玄罡!
青靈化魔功所化的青色鱗甲完全褪去,破碎衣衫下的身體顯得很是精瘦,肌肉隆起,線條流暢,只是在后背與前胸的位置各有一個圓形的黑褐色印記。
臉色稍稍有些蒼白,重新現出身形的李玄罡看了看錢嘉穆,然后又偏頭越過她,望向更后面已經停住了左手的葉振。
“看來二位早有謀劃”
聲音低沉,聽不出任何的喜怒,仿佛他就是在說著一件與自己毫無關系的事情。
“四階靈植東玄宗劍修嗯難道錢道友的目標是我?”
目光收回,眼神突然變得凌厲。
一股煞氣逐漸從李玄罡所處的位置產生,并朝著錢嘉穆與葉振的方向席卷。
錢嘉穆正過身子,面對著面前的李玄罡,視線在他的身體上逐毫逐寸的劃過,目光內的貪婪已經不再施加以任何的掩飾。
暗處的人出現,葉振自然放棄了此時移植劍木的想法。
畢竟這是一個無比精細的過程,恐有損壞,影響劍木接下來的順利進階。
于是他隨手施加了一座小型劍陣,將那株劍木給圍在了中央,以作防護。
感受到另一種劍術的運用方式,李玄罡抬眼,看見那株劍木周圍的泥土在葉振的手中起了變化,一柄又一柄由黃泥形成的劍刃外挺,將最中心的那株劍木給拱衛著,四周的劍意更加森然。
“劍術居然還能如此運用?”
心底記下,李玄罡踏出一步,身后的陰影伴隨著一同往前。
劍陣落成,葉振不再停留,落身錢嘉穆的一側,一同面對著緩緩朝著它們二人靠近的李玄罡。
“先前聽聞錢道友有秘術能嗅出修士的氣血氣息,在下便有些奇怪,這種秘術一般而言如無特殊需要,少有修士修習,且”
停下腳步,面容冷峻的看著面前的錢嘉穆,他繼續開口道:
“且這種秘術一般皆是添附在某些功法之內,以作修煉之相應輔助。”
“錢道友看上了李某的肉身額,不知是修煉的是哪一種功法!”
錢嘉穆并沒有回答這個問題,而是用帶著一點疑惑的語氣出口反問道:
“此時按尋常修士,察覺自己落入圈套,面對著兩名同階修士,且其中一人還是一名劍修的情況下,應該是立馬想辦法逃遁才是,不過”
“李道友怎么有如此底氣?”
李玄罡:
“打不打的過試過才知道,再說在下也想試試二位的手段到底如何。”
此話一出,周遭的空氣,連帶著那些詭異的白霧都凝結了幾分。
葉振不自覺的發出了幾下微不可查的輕笑,而錢嘉穆則是直接的大笑起來。
“偏隅一地的小小散修,口氣倒是狂妄的很。”
笑聲戛然而止,一道森然黑郁的氣息從錢嘉穆的體內散發出來,其與一旁葉振的劍意竟然不相上下。
一時間,屬于元嬰期大家族族人的氣勢展露無遺。
眼睛半瞇著,李玄罡凝神相視。
原本他還有些疑惑,錢嘉穆在這片空間內,體內靈力被白霧壓制大半的情況下,何來的底氣與一名強大劍修共謀,不怕后者做最后的黃雀?
因為只要手法做的干凈些,篁嶺錢家也追查不到葉振的身上,再說東玄宗也遠不是一個小小的元嬰期家族能相比的。
現在看來,原來家族并不是錢嘉穆敢與葉振聯手共謀的底氣,她的底氣是來源于她自己自身的超然實力。
一道熟悉的氣息進入李玄罡的腦海,接著他恍然大悟。
“原來如此!”
只見,錢嘉穆大手一揮,數道披著赤色衣袍的高大身影便出現在了半空,皆散發著駭人的氣勢。
居然是足足五具達到了三階中品的絕佳煉尸!
這里的白霧會壓制體內的靈力,但操控煉尸可不需要那么多,雖說對實力也有一些影響,但并不會如普通修士那般實力折半。
這五具三階中品的煉尸,便是錢嘉穆的底氣。
事件推進到現在,李玄罡心中已經對整個事件有了一個明了。
錢嘉穆和葉振一同發現了這株珍稀的劍木是真的。
他們將那頭地極獸封印,約定數年后再來此擊殺也是真的。
葉振想要那株即將進入四階的劍木同樣也是真的。
只是錢嘉穆的目的發生了偏差,她的目的不是那株劍木,而是她偶然在雙蛟城內遇見的李玄罡。
她與葉振達成了一個約定,她不與其爭奪那株劍木,而后者則需助她拿下李玄罡,準確的說應該是拿下李玄罡的肉身。
五具煉尸讓開一條道,錢嘉穆從其中飄然而至,與李玄罡相隔不過三丈。
這是她嗅覺秘術的籠罩范圍。
深深的吸了一口氣,圓乎乎的臉上出現了一抹陶醉。
“這誘人的氣血之力”
停了好久,才將那口吸入的氣息呼出,似是不舍。
錢嘉穆眉眼楚楚,道:
“李道友你的這具肉身說不定有進入四階的潛力,不知可否給小女子這么一個機會。”
李玄罡并不答話,只是這么看著對方。
而站在錢嘉穆身后的葉振也已穿過那五具煉尸,再次落在了前者的身旁。
“葉道友待會小心些,在下煉制煉尸的手法有些特殊,需要活人。”
葉振將豎立于背后的玄黃色長劍落下,斜提在手中。
“錢道友放心,先前約定之事,葉某自會處理妥當。”
驟然的壓力襲來,猶如實質。
背后的那一片陰影散去,從李玄罡的影子處,僵大的身影漸漸凝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