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欽若的計劃當中,針對劉安的第二項罪就是私吞公款。
現在,先來頭一項。
皇帝掃了一眼三相,寇準淡淡的來了一句:“劉安何在,出列應答。”
劉安走出來,拿著朝板對著皇帝一禮,然后伸手一指那位左正言:“對于你的彈劾,我只有五個字回答你。”
“一派胡言!”
原本還有人在低語的朝堂之上,瞬間變的安靜無比。
劉安這時大叫一聲:“啊!”
然后又重說了一遍:“一派胡言,啊!”
皇帝實在沒忍住,笑了出來,整個朝堂之上瞬間哄然大笑。
劉安一捂臉:“臣,臣請入廁!”
皇帝笑的都說不出話來,擺了擺手示意劉安可以離殿。
劉安走出大殿的時候,嘴角流露出一絲笑意,在他背后的大殿上,笑聲更大了。
劉安由一名禁軍帶著,去上了一個廁所,又去洗了一把臉,清爽多了。
重新回到大殿之后,寇準依然是面無表情的開口:“劉少監應答。”
劉安再次對皇帝施禮,然后反問:“敢問這位,我在什么地方設賭。”
“靈州!”
劉安再問:“我在靈州城嗎?”
“靈州西北二十里。”
這是王欽若的一招狠棋,他相信劉安絕對不敢說,靈州在那個時候不屬于大宋,事實上到現在還不屬于,因為買靈州的契約還沒有正式簽,只是口頭說好罷了。
正式的契約要有一個儀式,而且用詞也要非常的謹慎。
簽約的時間,便是潘羅支來汴梁的時候,也就是年底。
皇帝,三相。
對于劉安的事情很清楚,此時,四個人都在等劉安的回答。
寇準與另外兩相就這事討論過,當時的情況下,劉安沒錯,在當時也要考慮西州的態度,能搞個活動與西州拉近關系,這事就是大功。
設賭這事,不算個事。
可劉安卻反問了一句:“這位左正言,你看得懂地圖嗎?”
“什么意思?”
“靈州舊邊界在西北十七里半的那條小河,我在河那邊。我劉安勸你一句,多讀書,不懂就要多學。好了,還有下一條彈劾嗎?”
全場啞然。
連皇帝都大吃一驚,劉安竟然是這樣回答的。
過了邊界,還是舊邊界,那便是在大宋之外,宋律管不到的地方。
當然,邊界這東西,有時候很難說清。
真的是條河嗎?
界碑在宋立國的時候就沒有,反正皇帝是不知道,邊界具體是什么樣。
這位左正言更不知道。
“我,我還要彈劾秘書監劉安作假賬,私吞公努。”
殿上嘩然而笑。
就劉安這不識數的人,你讓他去作假賬,他能看得懂賬嗎?
皇帝都懶得聽了:“下一條。”
左正言站在殿中,尷尬的不知道如何接話。
劉安不識數嗎?
皇帝當然知道,寇準也非常清楚,劉安是算學天才,而且潘家的盤算,以及新式記賬法是劉安所創造。
可劉安自己不承認,市井已經有傳聞,是劉安的夫人,天資聰慧的潘家六姑娘所創。
而劉安,連一百都數不到。
出門都不敢帶錢,怕數錯了,是由跟班小廝負責錢幣之事。
所以,劉安這個商人之家的少年才不學經商,苦讀書考中了探花。
寇準不由的看了劉安一眼,這小子布了好大一個局。
“第,第三!”左正言自己都些怯了,他有一種非常不好的預感,今天自己要倒霉。
“第三,根據劉少監送到吏部的文書,劉少監大勞軍三次,小勞軍十四次,臣以為…”
這次,沒等他說完,劉安就打斷了他:“你的意思是,當兵的是賤民,打仗流血流汗的,不能吃點好的,給一團干糧就讓人去賣命。還是說,我劉安收買人心,或是說,我劉安有什么壞想法。”
劉安說完對皇帝施了一禮。
“官家,三次勞軍,各營主官來領肉食與酒的時候,都依禮向尚方斬馬劍三禮,以感謝官家厚賞,這一點官家可發公文詢問,臣不敢說假話。”
“這三次,分別是,靈州回歸、夏州請降、西州止戈。請官家明鑒。”
左正言向前一步:“官家,可他們也吃的太多了,超百萬只羊。”
劉安聳了聳肩膀,不再說話。
因為不需要他說話了。
一位老者站了出來,畢士安,是作過宰相的人,就是寇準頂了他的班,他感覺自己年齡大了,所以自己請求不再作宰相。
他領著宰相這份工資,現為兵部尚書。
寇準是他捧上位的,也是他全力支持的人,歷史上,寇準要皇帝親征,就是他幫著說服皇帝的。
真正的主戰派。
“三個月,七萬禁軍,連同邊軍幾十萬,吃了一百萬只羊,多嗎?還是真如這小安所說,給發塊干糧就讓人去拼命?”
老相公吼上了,他是文官。
武官們剛才就憋著一肚子火,可他們卻不好站出來說話。
老相公出來罵人,誰敢說什么。
李沆致仕,朝堂之上還有誰比這位資格更好。
若不是怕寇準沒站穩,畢士安早就想回家養老了。
老相公的手已經指到了左正言的鼻子上:“靈州回來了,夏州請降,西北至少十年不會再有戰事,如此大功,是吃你家一百萬字羊了,還是怎么著了。”
左正言汗順著額頭往下流。
諫官說什么都無罪,可不代表他不怕畢士安。
“他,他,他劉安還販賣人口。其父帶回黨項女子數千人,青壯數千。”
“滿嘴胡言亂語,老夫家里還有四位黨項女子,簽的是十年工契,織的一手好地毯,你把老夫也彈劾了吧。”
“他,他,他僭越。拆了黨項王宮,正偷偷往回運。”
皇帝開口了:“那是朕賞賜的,以彰顯我大宋聲威,建摘星閣以悅萬民。”
皇帝這次真不高興了。
這么給朕長臉的事情,你們敢彈劾,你們有沒有把朕放在眼里。
寇準很意外,但也能夠理解。
寇準也懂皇帝的心思。
前四樣,皇帝可以不聞不問,可最后一樣,你們這幫家伙可不知道,皇帝有多期待那黨項王宮在汴梁城復建,這是臉面的問題。
今天,最讓人擔心的是,是假賬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