谷小白并不知道,同時穿越到明代的江海龍,已經幫自己找到了一塊最上乘的木材,他現在還在為了尋找一塊上好的蟒皮而奔波。
谷小白立志要造一把白色的二胡,但并不一定非得要求所有的材料都是白色的。
有些時候,油漆也可以改善音色。
有一部分材料,即便是涂油漆也無所謂,但有一個材料,是絕對不可能涂油漆刷成白色的。
那就是二胡的振動膜,或者說琴筒上的蒙皮。
而二胡的振動膜,通常都是由蟒蛇皮制造而成。
白色的蟒蛇皮,其實非常罕見,谷小白問遍了自己能想到的所有人,都沒能找到。
就在谷小白考慮著要不要退而求其次,干脆找一條其他顏色的皮就算了。
然后就被劉徹叫了去。
一看到谷小白,劉徹就指著他道:“小白你啊,你想要白色的蟒皮,可怎么把我忘記了?唉…”
谷小白茫然:“???”
為什么我想要白色的蟒皮,就要來找你啊。
“虧得小白你學富五車,莫不是我急了我們大漢,是如何起家的了?”
谷小白又茫然了兩秒鐘…
“我還以為那是傳說!”谷小白以手加額。
怎么能把漢高祖斬白蛇的傳說給忘記了!
這個故事,其實算不得傳說,而是出自《史記·高祖本紀》。
傳說中,漢高祖劉邦在沛縣做亭長的時候,為縣里押送一批農民去驪山修陵。途中大部分人都逃走了。劉邦干脆把其他人都放了,這些農民中有十多個人愿意跟隨劉邦,就是劉邦起家的根底了。這天劉邦正好喝了點酒,帶醉行走在豐西澤中,一個前面探路的農民回來說:“前面有一條大蛇擋路,我們還是回去吧”。劉邦趁著酒勁說:“壯士行何畏!”于是一劍,就把這條大蛇砍成了兩段。
又向前走了好幾里,突然聽到有一個老婦人在哭。
劉邦問:“你為什么哭啊!”
老夫人說:“吾子白帝子也,化為蛇,當道,今為赤帝子斬之,故哭。”
我的兒子是白帝子,變成了一條大蛇擋路,結果被赤帝子給殺了,所以在這里哭。
赤帝就是炎帝,也就是神農,炎黃子孫這個詞,炎帝還在黃帝前面,可見其地位之重要。
而白帝就是少昊。
后來,就有人用赤帝子來稱呼劉邦。
這個傳說,可以說是古代起義時管用的伎倆,故意神話自己,使起義更有號召力。
谷小白萬萬沒想到,這個故事,竟然是真的。
“斬白蛇是真的,至于是不是白帝子…那便不知道了。”劉徹笑著道,道:“你跟我來吧。”
當谷小白看到劉徹珍而重之的那塊白色蟒皮時,也是眼前一亮。
這是一塊通體白色的蟒皮,白得沒有一絲雜色,即便已經過去百年,卻依然光潔致密,谷小白伸手摸上去,整體光潔,縫隙卻有著刮手的粗糙,將其繃緊了伸手一彈,彈性十足,嗡嗡只響。
旁邊,劉徹看著谷小白手中的蟒皮,道:“誰能想,我大漢的起始,竟然來自一條大蛇,說不定真的是天降帝子,拯救蒼生亂世,這么多年,我從未見過這樣的一條蟒蛇,或許它真的是白帝子吧。這么多年,也只有我大漢高祖在自己的劍鞘和黃袍上用了一些,其他的都在這里了,你拿去用吧。”
谷小白愛不釋手,不過卻是又把它遞了回來,道:“這塊蟒皮太貴重了,我受不得。”
“這有什么受不得?”劉徹擺擺手,道:“說到底,不過是一塊死物而已,留在我手里,也無甚用處,拿去吧。做樂器也好,做劍鞘也好,做其他的也好,隨便去用。”
谷小白又推脫了幾次,推脫不得,珍而重之地走了出來。
海上龍宮里,谷小白的實驗室里,谷小白看著面前擺著的所有材料,內心頗有些五味雜陳。
此時,他已經集齊了大部分的材料,這些材料雖然分散在兩千多年的時空之中,但借用“魯班的工具箱”,卻可以將它們具現出來,作為改造材料使用。
而現在,他已經搜集到了幾乎所有的材料。
小蛾子的白竹。
照夜的馬尾。
漢高祖斬白蛇的蟒皮。
唐玄宗的白玉。
裴旻的五名獸骨。
明代沉船的龍骨水浸木。
當初打算搜集材料時,他只是突發奇想。
而現在,他看著這些材料,卻突然覺得,心里沉甸甸的,有一種沉重的責任在。
這一把胡琴,貫穿了2700年的時光,寄托了多少人對他的期望與信任。
以及哀怨。
但,就算是搜集到了再好的材料,也只是底子打得好,能不能造出來一把“史詩級”的胡琴,卻要看谷小白自己了。
接下來,谷小白幾乎是廢寢忘食地忙碌著。
蒙蛇皮,削琴筒,彎琴弓,雕琴窗,豎琴桿…
找到了兩根二胡的弦纏上,再找了一根棉線,纏在二胡上,把琴弦略微壓彎,拉向了琴桿。
運弓輕輕一拉。
“嚶”一聲,如老婦啜泣,怨哀入骨。
再輕輕一震,如風雷聲起,鐵馬冰河。
谷小白眼睛一亮,好琴!
可剛可柔,可歌可泣!
這琴比他之前做的那把,何止是好了一個檔次!
谷小白興之所至,一首曲子信手拈來,拉得是風云激蕩。
但漸漸地,谷小白卻又皺起了眉頭。
總感覺這二胡還有哪里,有些不對。
谷小白的目光落在了那千斤上。
二胡的千斤,有點像琴碼,起到的是同樣的作用。
一方面把琴弦隔開,上方可以按壓揉弦,另一方面,也把琴弦的震動傳遞到琴桿,進行輔助震動,共同構成二胡的音色。
但谷小白卻覺得,這根普通棉線的材料,和整個二胡不搭,影響了音質。
可該去哪里再找合適的材料呢?
就在此時,谷小白突然聽到了一陣鼓聲響起。
他轉頭,就看到實驗室的角落里,有霧氣蒸騰,霧氣之中,鼓聲隱隱約約,忽遠忽近。聽也聽不清楚,聞也聞不真切。
“盲伯,是你嗎?”谷小白聽到那鼓聲,眼睛一亮,左顧右盼。
實驗室里沒有盲伯的身影,谷小白只覺得自己的手心一癢。
谷小白低頭,發現自己的手中,不知道何時多了一捧白發。
這白發被娟繩纏繞,梳理得整整齊齊。
谷小白抬起頭,那鼓聲已經漸漸遠去。
谷小白只覺得眼眶泛紅。
盲伯,你在那時間長河的盡頭,終于和飛蓬白頭偕老了嗎?
曾想為君剪青絲,如今偕老已白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