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然這句話一出,旁邊的幾名弟子,突然就捂嘴笑了。
“又來了…”
“薛譚又要跑了…”
“這是第幾次了?”
“第三次了吧…”
“看老師,老師生氣了…”
上首,秦青嘆口氣,不知道說啥好。
這個薛譚,是自己所有弟子中最有天賦的一個,假以時日超越自己也指日可待。
但他最大的問題,就是太浮躁了,學一段時間就覺得自己已經學會了,就想要離開。
如果不是愛惜他的才華,秦青早就已經把他趕走了。
以自己的身份,別人都是求著來學唱歌,這家伙倒好,一言不合就逃跑!
上次還是自己親自駕車,把他從路上拽回來的,自己堂堂秦青,連徒弟都留不住,差點淪為路人笑談…
他嘆口氣道:“薛譚啊,你想要走我不攔你,但是你的天賦極佳,不過現在才學會了我八成的本事,我還有許多本事你沒學會呢,不如你再多學幾天,我能教你的都教給你之后你再走,好不好?”
他當然不知道,自己面前的,已經不是當初的徒弟薛譚了。
陶然傲嬌昂首:“我覺得不用了!你會的我肯定都會!”
八成?你看不起誰呢?
也難怪陶然看不起古人。
陶然雖然沒有進階到S級,但是這世界上,有幾個S級的歌手?
目前華語樂壇,依然在活躍的男歌手里,如果數10個人,不論怎么數,陶然都有一席之地。
現代的聲樂理論,已經經過了各種之前古人無法想象的進步,而陶然更是學習的谷小白的白式唱腔。
陶然的內心深處,是驕傲的:“我可是師從谷小白的人,學習了這世界上最好的聲樂理論!我的進步速度,就足以證明這理論的正確性。”
除了谷小白,誰能讓我一年時間,洗盡鉛華,重新開始?
你能嗎?
啊,能嗎?
看陶然的態度格外堅決,秦青無奈道:“行吧,那你今天回去休息一下,收拾行裝,明天我親自為你送行…”
陶然聽到這句話,如蒙大赦,趕快站起來,揉了揉自己酸痛不堪的腿,問秦青:“對了,這里哪里有按摩的地方嗎?跪的我腿都快斷了!”
“滾!”陶然被秦青用石子砸出來了。
陶然捂了捂腦袋,莫名有一種小時候在教室里打瞌睡,被老師用粉筆砸的感覺。
看著陶然出了教室,立刻神清氣爽,深深吸了一口氣,還感慨了一句好清新的空氣,吹著口哨,背著手,溜溜達達離開的樣子。
秦青覺得自己真的是太失敗了。
“我講課真的那么難聽嗎?”秦青問自己的弟子們。
弟子們拼命搖頭。
他們可沒有薛譚那種天賦,一講就懂,一學就會,一點就通,一練就成。
他們還指望秦青手把手多教幾次呢。
可惜的是,這世界上最難的,就是傳授知識。
而聲樂教學更一直是玄學的領域,什么頭腔共鳴、胸腔共鳴、面罩共鳴,都只是玄而又玄的說法,人連自己的聲帶都無法百分百控制,怎么可能控制共鳴只在某個體腔里共鳴?
面罩共鳴更玄了,聲音怎么可能會在面前形成面罩?
這些東西,都只是人的一種錯覺,許多東西,都只能意會不能言傳。
整天教授這些蠢到爆的弟子,秦青覺得自己的自信心都要被磨滅了,幸好還有薛譚在旁邊,告訴他,不是他教的不對,是別人太蠢…
難得見到一個,一點就透的弟子,秦青對薛譚的需要,恐怕還超過了薛譚需要秦青。
咋辦呢?
為啥我的徒弟總是想要逃跑?
如果秦青能上網的話,這會兒一定已經發帖子了:“我的徒弟總想逃跑怎么辦?在線等,挺急的。”
門外,陶然轉悠了一圈,頗有一種游古城的感覺,過了一兩個小時轉悠完了,肚子也餓了,回到了小院,拽住了一名看起來面熟的男子,問道:“我住哪里?對了,晚上吃啥?到哪里吃飯?”
完了,薛譚師兄蠢爆了!
太好了,薛譚師兄滾蛋了,我就是師父最寵愛的弟子了!
第二天,秦青送薛譚到了城外,端出酒水為陶然踐行。
薛譚一臉茫然。
等等,汽車站呢?火車站呢?
我要怎么走?難道我要腿著回去?
我的家在哪?我到底是誰?
一杯酒下肚,秦青感慨道:“徒兒,今日一別,就不知道什么時候再見了,不如我為你唱一首歌踐行吧。”
秦青張口,引吭高歌。
“我送薛譚,曰至渭陽。何以贈之?路車乘黃。
我送薛譚,悠悠我思。何以贈之?瓊瑰玉佩。”
秦青一開口的瞬間,陶然的眼睛就瞪大了。
這是一首簡單的民歌,和后世那種編排復雜,和聲精巧的音樂完全不同。
有一種谷小白的《燕燕》的感覺。
但是秦青開口的時候,薛譚就覺得有一股巨大無比的力量,從自己的頭頂灌注而下。
秦青的音域,是典型的中低音,被那中低音包圍,像是全身都在震動。
那種感覺,就像是站在瀑布底部,被瀑布沖刷一樣。
這種聲音,怎么可能是人類嗓子發出來的?
不遠處的樹林,似乎都被這種聲音震動,發出了沙沙的聲音。
陶然抬起頭,那一瞬間,他有一種錯覺,就連天上的云彩,都在因為秦青的歌聲而沸騰!
臥槽,怎么能那么厲害!
這是人類嗎?
那一瞬間,陶然有一種膝蓋都要碎了的感覺。
他上次感受到這種震撼,還是從谷小白的身上。
古人,竟然可以唱歌這么好?!
其實,所謂聲樂理論,不過是為了方便傳授經驗,教導弟子而發明出來的。
人的發聲器官,本就是屬于人的一部分,有些人,他不需要任何的理論,不需要任何的學習,本身就是一個唱歌機器!
這是天賦,無可比擬的天賦!
但是陶然真的被震住了。
他一把抱住了秦青:“師父,我不想走了!請你養我一輩子!”
連個汽車站都沒有,我走了的話,住哪里,吃啥?師父,請你收留我一輩子!
秦青看著陶然,微笑著摸了摸他的腦袋,欣慰的點了點頭。
“走吧,為師還有許多東西要教你…”
“嗯,老師,中午吃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