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年下半年,對蒙面》來說,是跌宕起伏的一年。
或者說,對國內的大部分音樂類節目都是如此。
本來音樂競技類節目,就已經漸漸審美疲勞了,日子過的都不怎么好。
彼此之間競爭也就罷了。
卻沒想到,竟然又出現了一個本來八竿子都打不著,偏偏到他們飯碗里搶食的敵人。
而這個敵人,還是個超級大肚怪獸,幾個人都喂不飽的那種。
東原大學的校歌賽,在9、10月份,一個多月的時間里,幾乎壟斷了音樂競技類節目的流量和關注度。
不論是蒙面》還是歌王爭霸》,又或者新出現的放歌街頭》,收視率都大幅度下滑,每次比賽之后的討論度,都少得可憐。
但在10月上旬過后,這種狀況迅速得到了緩解,而且熱度開始升溫。
“十城音樂大賽”的開始,讓音樂類節目,得到了全民的關注。
就連買菜的大媽,都熱衷于在各類音樂節目上,幫自己的城市尋找“種子選手”。
“這個小伙子唱的不錯,可以代表咱們城市參賽!”
或者“我覺得那閨女不錯,絕對能贏!”
各大音樂類節目本來已經腰斬的收視率,在迅速回溫,然后再攀高峰。
不過到了這個時候,幾個音樂節目,也已經到了該收官的時候。
其中蒙面》是進度最快的,最終的一場表演賽“年度盛典”已經正式開錄。
所有的擂主,不論是守擂成功,還是守擂失敗,都會登臺進行一次最后的表演。
在谷小白之后,風和又成功守擂兩期,終于被一名年輕的實力歌手踢下臺。
風和揭面之后,也引起了一陣熱議。
畢竟一直以來,風和都是以一名制作人的身份潛藏在幕后,原來他站在臺前,也那么強。
“大樹”和“大樹2”,可以說是這一期的蒙面》里,最成功的的兩匹黑馬。
而蒙面》的節目組,也非常期待谷小白,能夠出現在蒙面》的最終盛典里。
之前,蒙面》節目組已經聯系了好幾次閃姐了,都被閃姐以谷小白行程不便為由拒絕了。
但這一次,接起電話來的,卻是一個有些熟悉的男人聲音。
“蒙面》?把邀約發過來,我回頭給你回復。”
那邊的語氣頗為熟稔,也沒有多說什么就掛了電話。
這邊出面聯絡的導演,沒有一點被掛了電話的憤怒,反而一臉的茫然。
這個聲音怎么那么熟悉?
是誰?是誰來著?
怎么名字就在嘴邊,卻叫不出來?
即便如此,這還是他第一次看到希望,連忙把邀約發了過去。
對面,郝凡柏掛了電話,打印出來了對方的邀約,就直奔閃姐的辦公室。
閃姐也正忙得不可開交,聽到郝凡柏的匯報,無奈道:“蒙面》?小白已經拒絕過很多次了,而且現在小白忙著做自己的設計方案,怕是更沒有時間參加了…”
“我仔細看了一下他們的時間安排,正好在小白去南江參加巡演的時間,不用專程趕去一趟,可以節省很多的時間,而且他們的邀約價格真的很高,就算是為了小白的實驗室,也值得去一次。”
“我已經勸過小白了,不過他不想去…”閃姐嘆口氣。
別家的明星,如果有什么工作的機會,怕是高興壞了。
但是自家的這個,卻總是一推再推。
然后閃姐嘆了口氣,道:“我也不怎么舍得逼小白上臺,其實我能看得出來,他每次站上臺的時候,都會想到盲伯,然后情緒就會低落一陣子…”
這句話,讓郝凡柏也沉默了下來。
他突然記起自己第一次在巡演后臺見到谷小白時,那一滴被斬斷的淚。
那時候他還不懂,不知道谷小白為了誰而落淚。
然后他就懂了。
閃姐搖頭道:“而且…小白好像對蒙面》特別抗拒,也不知道為什么,一提起蒙面來就一臉的不開心…”
閃姐并不知道,谷小白之所以抗拒蒙面》,就是因為正是蒙面》的那一首大叔》,讓谷小白穿越到了幾十年后,發現白干死了,才決定拯救白干。
但拯救了白干,卻失去了盲伯。
這個世界就是如此的操蛋。
每當想起蒙面》時,谷小白都會陷入難言的自責之中。
郝凡柏嘆口氣,道:“我來勸勸小白吧,人總不能一直沉浸在悲傷里,總要走出來的…”
這世界上,可能沒有人比他更了解小白的心情,畢竟他感受過小白的憤怒。
人類的悲傷有五個階段。
拒絕、憤怒、協商、沮喪、接受。
谷小白表現拒絕的方式,是一度不敢回到春秋時代,不敢確定盲伯是不是真的死了。
當他真正確定盲伯已經不在時,隨之而來的,就是滔天的怒火。
如果不是系統把郝凡柏拽到了春秋時代,恐怕谷小白就真的要改變歷史,殺死管仲了。
而郝凡柏,是親自承接過谷小白怒火的。
一個人的憤怒有多深,他的悲傷就有多深。
2700年前,又是一年春。
身穿紫色袍服的少年,毫無形象地坐在那孤墳之前,仰望著天空。
“盲伯,我試過了,我試過無數次了。”
“可不論怎么做,我都沒辦法回到那一天…沒辦法帶你回來。”
“盲伯,我不想你走,可我救不了你…”
“我不想白叔死,可我也不想讓你死。”
“為什么一定要失去一個?為什么?”
“我該怎么辦,盲伯,請你告訴我…”
這個世界上,絕大部分人,在拒絕、憤怒之后,都只能“協商”,向這個世界協商,希望自己做點什么,能夠改變已經無法改變的過去。
谷小白也不例外,不同的是,他覺得自己可以改變過去。
但是…并沒有。
春風徐徐,吹過枝頭,吹過青草,吹過少年的臉頰和發絲。
卻吹不干少年臉上的淚痕。
突然,守在遠處的白干一聲大喝:“什么人?”
管仲,或者說郝凡柏慢慢從遠方走了出來,他看向了獨自傷心的谷小白,對白干道:“我想去勸勸君上…”
“你勸不了。”白干搖頭,然后道,“我也勸不了。”
郝凡柏嘆息道:“總不能讓君上一直如此傷心,斯人已逝,君上也是時候放下了。”
“我知道,但是…”白干搖頭,然后眼睛一亮:“能勸君上的人來了!”
遠方,小蛾子捧著一束桐花,牽著小白羊,蹦蹦跳跳地走了過來。
一年過去了,小白羊已經成了大白羊,腦袋上已經長出來了兩根角。
“小白哥哥!”小蛾子看到谷小白,開心地叫了一聲,小白羊也咩咩的叫了起來,湊到了谷小白的身邊,拿羊角輕輕頂著他。
谷小白伸出手去,輕輕摸了摸小蛾子的腦袋。
一年過去了,小蛾子的個子稍微長高了一點點,但依然嬌小。
不知道是初春的天氣還有些冷,還是一路跑過來,小蛾子的臉上紅撲撲的,被谷小白摸了腦袋,頓時更紅了。
然后她伸出手去,幫谷小白拭去了臉上的淚痕,輕輕道:
“小白哥哥,你不要傷心了…如果盲伯有在天之靈,也一定不希望看到你這樣…”
谷小白笑了笑,沒有說話。
“乖哦,不要傷心了,你看小白羊都在笑你。”
“咩…”小白羊咩咩叫了一聲,啃著墳頭旁邊長出來的草。
“盲伯,我又來看你了。”小蛾子轉頭,看向了盲伯的墳頭:“你看,桐花都開了,我幫你摘了過來,可香了,你聞聞…”
谷小白看著小蛾子把那桐花插在墳頭上,然后嘰嘰呱呱說著自己在集市上賣唱的經歷,雙拳慢慢握緊。
不,我不會放棄的!
我一定可以做到!
再來一次!
又是2700年前。
谷小白猛然睜開眼睛。
眼前,有一個熟悉的人影晃蕩。
比白叔年輕一些。
難道我回來了?
我終于回到了事發之前?
“白叔?不對…是白田?”谷小白看著眼前已然人到中年的白田,閉上了眼睛。
我…竟然回到了幾十年后。
為什么,為什么我就是沒辦法再回到那天!
“君上。”又是一個低沉的聲音傳來,谷小白又睜開眼,就看到白干站在不遠處。
他已經白發蒼蒼,但身形依然筆挺。
看到蒼老的白叔,那一瞬間,谷小白終于忍不住。
他撲了出去,抱住了白干,嚎啕大哭。
“白叔,我只是想要救你回來,為什么卻會害死盲伯,嗚嗚嗚嗚嗚,為什么…為什么…”
這是谷小白第一次,在白干的面前,吐露一切。
因為這不是白干的錯,這是他的選擇。
但他現在,終于忍不住了。
白干一愣,然后閉上眼睛,輕輕拍打著谷小白的背脊,道:“好孩子,好孩子…我一直都在,我一直都在…”
在白干的懷里哭了個昏天黑地,然后谷小白才不好意思地擦了擦淚。
他現在的身體,已經是個中年人了,卻哭得像是個孩子,很是不好意思。
“白叔,再陪我去看看盲伯吧。”谷小白低聲道。
白干套車、駕車,像是之前每一次那樣。
馬車駛出了宮殿,駛向城南。
轉過一處拐角,谷小白猛然瞪大了眼睛。
盲伯的墳冢之上,一顆參天的梧桐樹,桐花正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