宮本乃琴雙眼發愣地看著肉質已經發軟的甚至滲出膿水的尸體,過了一會兒——
她默默地站起來,連一身膿水都沒管,整個人直接縮到北川寺身后,手指拽著北川寺的衣角,臉色發青,驚恐到連叫喊聲都發不出來了。
北川寺面無表情地把她往外面拉,但是這位恐怖小說作者根本就縮在他背后不肯再冒頭了,甚至于北川寺拉她的時候,這個年齡已經有二十多歲的女生還渾身發抖,連腦袋都不敢抬起來。
見到這種狀況,北川寺還是自覺地向前走了兩步,爭取不與她產生任何親密接觸。
畢竟要是在這里與對方發生了些什么,北川寺反倒是覺得有些不太對得住每天都堅持給他發問候信息的神谷未來。
“這應該是那個靈異怪談主播的尸體。”北川寺不在意腥臭味,伸出手翻來覆去將地上尸體看了又看。
這個尸體戴著棒球帽子,腦袋上面還有著被鈍器擊打過的豁口,已經完全干癟發黑的一雙眼睛中滲出烏黑的膿水,但從外貌上看已經分不清男女了,但看他的骨架以及萎縮下來的肌肉也能知道,這是一具男性的尸體,特別是他頭上的棒球帽子也已經揭示了他的身份。
但果然最惡心的還是那股尸臭味。
將他從儲物柜中放出來后,那股臭味直接讓田中高志他們在原地干嘔了很久。
看著北川寺還能面無表情地蹲下將尸體翻過來翻過去看的時候,田中高志他們更是覺得自己對北川寺的認知再度提高了一層。
“這是...和我妹妹一起的棒球帽子?”情緒有所平復的宮本乃琴終于露頭了,剛才那具尸體直接掉進她懷中,讓她整個人慌神,以至于完全沒有注意到這些細節。
可能是因為這片靈域有所不同,棒球帽子的尸體還挺保鮮。
“比起這個...”北川寺從折疊書包中取出水壺稍微洗了洗手后看向田中高志他們:“資料都整理好了嗎?”
“找到了一些可疑的東西吧,好像是關于一個人的病歷單。”田中高志止住胃袋中翻騰的惡心感,將他們三個人找到的東西取出交給北川寺。
病歷單?
北川寺精神止不住一振,接過這一沓病歷,細細地看了過去。
經過翻閱后,他才知道這在嚴格意義上來說并不算是病歷單,而是一沓精神病記錄。
簡單的精神觀察表上面寫著整齊的黑色字跡。
這字跡與外面墻壁的字跡不同,由此可以推斷出并不是出自同一人之手,當然,也不排除有仿寫的可能性。
北川寺拿起手電筒對準,伸手翻開了第一頁。
206年月2日,星期六。觀察記錄:
患者:小木曾春。
病情觀察:小木曾先生受抑郁癥與焦慮癥折磨已有一個星期,同時伴有淺度妄想癥。似乎從他正式接手急士樂園后就一直保持著如此糟糕的精神狀態。可能是工作壓力太大了吧。
我問過小木曾先生,讓他飽受折磨的病源究竟是什么?
但是每每談論到這個話題,小木曾先生的臉上總會出現非常痛苦的表情,想說出的話語都只能重新咽進肚子里面。
為什么他會那么痛苦呢?
我征求了他的同意,動筆開始寫下配合治療的觀察記錄。
看完一頁,就有人好奇站在北川寺旁邊問道:“這個名字叫做小木曾春的人是誰啊?難道是小丑本人嗎?”
北川寺暫時沒有回答這個問題,只是繼續向下翻去。
206年月22日,星期二。觀察記錄:
患者:小木曾春。
病情觀察:配合抗抑郁藥物的使用,小木曾先生的病情似乎有明顯的緩解情況,他也會時不時地找我談心,看樣子似乎完全走出去了。但是例行的預約還是進行中。
這一次我再度詢問了關于小木曾先生的病情源頭。
畢竟人是不可能無緣無故患上抑郁癥,要么是外部壓力,要么是來自心理上的壓力。
這次小木曾先生總算打著磕巴開始描述了。
小木曾:我也不知道究竟是怎么回事,我總是會有一種特別的沖動...看見聚集起來的游客便想沖上去將他們一拳砸倒,聽見小孩子的笑聲就覺得渾身上下不舒服...我一直被這種莫名的沖動糾纏,就好像有魔鬼壓抑在我心里面一樣。
說到這里,小木曾先生的臉上露出了猶豫的神色。
小木曾:有些時候...我甚至...有種把他們全部都摁死的沖動。不過藥物很管用,我現在已經能夠控制住自己沖動的情緒了。你知道的,這種事情我不敢和別人說,要是被會社上司知道后,我總負責人的位置就...
之后我又問了一些關于小木曾先生問題,他在一些常識性的問題上對答如神狀態良好。這也可以看出目前的治療是很管用的。
第二頁記錄到這里就結束了。
看到這里,北川寺背后的幾個人也已經有些看懂了:“原來這家樂園的負責人本身精神方面就有問題啊,這樣確實可以解釋為什么樂園再次封停后他立刻就跑來鬼屋自殺。”
北川寺倒沒有就這樣下定結論,只是默默地翻到第三頁。
這一次時間直接跨越了兩個多月,來到了206年的三月份。
而觀察表開頭第一句話便是:我真沒想到如此面容憔悴的人竟然是那個小木曾先生。
小木曾先生的病情在我不知道的時候急速惡化,單靠藥物抑制起到的作用已經微乎其微,究竟發生了什么事情才會變成這個樣子?
好像是家里出了一些矛盾,根據小木曾先生所說的話語也能得知到這一點。
他表情扭曲,掙扎,不時還伴有拉斷頭發的動作,為了小木曾先生考慮,我加重了抑制藥物的使用,希望能對他日益嚴重的病情起到作用,同時我也在不斷地開導他,希望能讓他從短暫的痛苦中走出來。
可是小木曾先生全程痛苦地抱著腦袋,嘴巴里面還在念著:“已經晚了...一切都已經晚了。”
晚了?一切都已經晚了?
這究竟是什么意思?希望我能在下一次談心的時候聽見小木曾先生的解釋。
在觀察表最后留下了這句話。
這肉眼可見的擔憂讓其他人心神一凜。
小木曾春之后又發生了什么?206年月22日到3月份又發生了什么?
這之后不用他們說,北川寺已經自覺地翻到第四頁,也就是這份觀察表的最后一頁。
在手電筒的柱狀光下,這一頁的內容進入所有人的眼中。
206年5月4日...
患者還是小木曾春。
觀察一欄如此寫到:從上一次見到小木曾先生到這一次再度與他交談已經過去了兩個月,小木曾先生語氣歡快,與我交談的時候還透著一股風趣幽默之感。
談起往事,他還哈哈大笑。
小木曾先生似乎變得特別喜歡笑了,這當然是很好的事情,畢竟笑容是一個人健康的象征。
我按照慣例對他進行了一些簡單的心理測評后,得出了他現在精神狀態完全健康的結論。
說實話,這兩個月究竟發生了什么,小木曾先生又是怎么從那種糟糕的狀態中走出來的,我真是越發好奇了。
但不管怎么樣,以小木曾先生目前的精神狀態已經不需要再用藥了,他已經完全回歸到正常人的生活了。
我應該會一直記得他那張擺脫病痛的笑臉吧?
記錄到這里便中斷了。
這一頁看下來,只讓人更加困惑了。
這一頁記錄應該是說小木曾春的病情已經完全痊愈,甚至于能與心理醫生談笑風生。
這樣的人...真的會自殺嗎?
他們齊齊地看向北川寺,似乎希望北川A夢能給他們一個正確的解釋。
看著這一群年紀比自己大還露出這種雛鳥看著長輩表情的主播、小說作者后,北川寺也是皺了皺眉,開口提示道:
“你們看看觀察表上面的時間。”
時間?
眾人一聽這話,將視線全部都投放在精神觀察表時間一欄。
從206年月份開始到206年5月份結束。
“這又有什么講究?我不太明白啊,北川小哥你就不要故弄玄虛了,干脆告訴我們吧。”戶部田抓了抓腦袋,充分地展示了肌肉全部長在腦子里這一特點。
北川寺忍不住看了一眼這個大塊頭,隨后才格外嫌棄地開口道:“這不是故弄玄虛或者不故弄玄虛的問題。”
“事實上到這里事情已經說明的十分清楚了。”
北川寺語氣一頓,雙眉一挑;“這個小木曾春患有嚴重的精神疾病,從一開始都沒有痊愈,僅此而已。”
“可是這個醫生的心理測評...”戶部田張了張嘴。
“醫生的心理測評并不能說明一切。”北川寺語氣格外平靜地說道。
他見過太多這種事情了,就算是在靈域中發現的情報也會有錯誤的地方。因而時刻保持一顆懷疑之心才是最重要的。
但除了宮本乃琴露出大體上明白的表情,其他的三個男生還是大眼瞪著小眼,不太明白北川寺的意思。
“讓我們先整理一下整體線索。”北川寺指著病歷表:“首先我們現在已經基本可以確定小木曾春就是急士樂園的總負責人了。對不對?”
“嗯。”幾個人齊齊地應了一聲,乖巧地好像聽課的小學生。
“根據這份報紙上面你們也能看得到,急士樂園于206年月份開業。在此期間,小木曾春被會社上司任命為急士樂園的總負責人,是也不是?”北川寺繼續問道。
“是。”幾個人湊過去確認了報紙上面的內容后齊刷刷地點頭。
急士樂園確實于206年月份正式開業。
“在這期間,小木曾春因為某種原因產生了些許焦躁癥以及抑郁癥,我們可以假定為就職壓力。因為第一次接受如此有難度的工作,讓本來心理狀態就不怎么樣的小木曾春壓力驟增,因而他產生了焦躁癥與抑郁癥。”
北川寺的聲音頓了頓,將觀察表翻到第二頁:“在之后他按照醫生的吩咐使用抗抑郁方面的藥物,總算是將病情暫時壓制下去了。這也就有了第二頁的記錄。”
他話語不停繼續道:“接下來便是最關鍵的第三頁了。小木曾春因為家庭某種原因病情急劇惡化——這個家庭原因究竟是什么...?由于線索缺失,這一點我們暫時不去管它,只需要知道原本就飽受職壓力折磨的小木曾春遭受到第二次打擊。他的病情越發糟糕了。”
“而且可能你們也忽略了一個問題。急士樂園在三年前的三月份就已經閉園一次。原因是宇宙怪手游樂設施出現安全事故,在這兩個月中連續兩次打擊,小木曾春的病情急劇惡化反倒顯得十分正常了。”
北川寺說完后,將觀察表翻到第四頁。
“這一頁也是最關鍵的一頁。原本病情已經處于十分嚴峻狀態的小木曾春竟然奇跡一般的恢復了。并且還能與心理醫生正常的交談,但這明顯不合常理。平常人能有這么強大的調節能力嗎?倘若小木曾春真有如此調節能力,他還會患上抑郁癥與焦慮癥嗎?”
北川寺淡淡的反問讓幾人無話可說。
見他們暫時沒有話說,北川寺又拿起報紙:“這個時候,第三個打擊又接踵而來。”
報紙之上,以粗重的黑體字如此寫著‘急士樂園又一次出現安全事故!總負責人難辭其咎!?’
不得不說,小木曾春就好像被瘟神附體了一樣,一件又一件的事故發生在他的身上,將他的精神狀態完全打落谷底。
“我為什么要讓你們觀察時間,是因為第四頁,206年5月4日,在拜訪完心理醫生后,小木曾春就去了急士樂園鬼屋設施——”
他抬起頭,一字一句地說道:
“上吊自殺。”
空氣陷入莫名的寂靜。
四周靜悄悄的。
除了北川寺外所有人身上都泛起了一層雞皮疙瘩。
上一秒還在與你說笑看上去似乎對生活充滿期望的人,下一秒就笑著從容赴死。
這明顯不在正常的范疇之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