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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二四章.派系

  井上野公園,正如前文所說,它位于禾木公寓附近,是許多流浪漢另一個家。

  在日本,還是有許多流浪漢拾荒者的。

  這些流浪漢依靠拾荒生活,不去申請政府每個月的補助,還會將街道清理得更加干凈——

  但那其實是個美麗十足的謊言。

  事實上并不是流浪漢不去主動申請政府每個月補助,而是因為沒有門路根本就不可能申請得到補助。

  一份補助金申請,要經過各種手續,一兩個月還不一定辦得下來,更加別說補助金根本就不是那么簡單能申請到的。

  國內許多營銷號都會去夸獎日本流浪漢清理街道,拒領國家補助。

  但其實這些營銷號都刻意省略掉了兩個事實——拾荒者不拾荒就會餓死以及在當地町內會去申請補助金的難度究竟有多大。

  他們只看得見人家流浪漢拾荒,收拾街道,卻忘記這根本就是生活所迫。

  北川寺是不太明白秋筱優奈在井上野公園干嘛,畢竟一個女生,待在流浪漢窩中,怎么想都有些不太安全。

  這么想著,北川寺下意識地加快了腳步。

  對方好歹也是中嶋実花的朋友,北川寺再怎么說也不會放下她的安危不管。

  在北川寺刻意加快腳程的情況下,他只花費了五分鐘就趕到了井上野公園。

  “人好多。”

  似乎是有人在井上野公園進行布施福利活動,有些穿著破舊的流浪漢們正排著長隊,還有一些人正在舔舐著碗底剩余不多的咖喱湯。

  在這些流浪漢周圍,有穿著整潔白衣的人正在維護著現場的秩序。

  在這些穿著白衣的人的手臂處,都纏繞著一個白底黑邊的袖章標記。

  千鏡互濟會?!

  看著那熟悉的層層疊疊方塊千鏡互濟會的標志,北川寺心中跳動起來。

  難不成這個社區布施活動是千鏡互濟會所舉行的?

  北川寺眉毛一挑,看著井上野公園整齊排起來的長隊,目光四望,想找到隱藏在人群中的秋筱優奈。

  但這一片的流浪漢實在太多了,北川寺暫時找不到秋筱優奈的身影。

  沒有辦法之下,北川寺也只好混進人群,向前走去。

  依照秋筱優奈的家庭情況,怎么想對方都不用靠著布施過活。

  那么答案就只有一個了。

  秋筱優奈確實是千鏡互濟會的一員。

  北川寺還想往前面走,下一刻便被穿著白衣的男子給攔住了:

  “不好意思,這位先生,請排隊。”

  對方是一名中年男子,看著北川寺領口塞著的破破爛爛的布偶以及旁邊插著的老舊神樂鈴,明顯是把他當成青年流浪漢了。

  他心底有些感嘆。

  現如今的世道果然腐敗到了極點,就連這樣的青年人都被迫成為流浪漢了。

  果然,唯有信仰千鏡神才能獲得真正的幸福。

  規矩就是規矩,中年信徒也不能因為看著北川寺年紀小就允許他插隊。

  就在他還想說些什么的時候,另一邊傳來了一道空靈清脆的聲音:“不好意思,日部先生,這位是我的朋友。是我讓他過來找我的。”

  這是秋筱優奈的聲音。

  北川寺下意識地抬起頭,發現不知何時,一個身穿白色狩衣,戴著純白無垢面具,女性正站在中年信徒身后。在她胸前,有扎成方形結繩結的千鏡互濟會的標志落下,看上去肅穆端莊。

  “啊...原來是秋筱大人的朋友...抱歉,有失禮的地方請小哥原諒。”中年信徒面色微微一變,隨即對著北川寺鞠了一躬。

  “日部先生,能否請您繼續維持秩序呢?”秋筱優奈清脆的聲音又一次響起。

  “能幫到秋筱大人的忙,我非常榮幸。”中年信徒臉上露出誠惶誠恐的表情。

  “呃...”秋筱優奈像是有些頂不住中年信徒的狂熱神情一樣,語氣一滯,這才開口道:“那就麻煩你了,日部先生。”

  “是!”中年信徒聽了這句話,臉色漲紅得像是打了雞血一樣,再度鞠躬后更加積極地跑去組織秩序了。

  秋筱優奈扶了扶自己臉上的面具,像是有點不太好意思地對北川寺說道:“對不起啊,北川君,讓你看到這樣一面...本來我還打算換上自己衣服的...不過剛才被幾個信徒糾纏住了,我們邊走邊說吧。”

  聽了這句話,北川寺點頭:“也好。”

  同時他也有些摸不準千鏡互濟會的成分了。

  這究竟是怎樣的一個教團呢?秋筱優奈在其中又扮演什么角色?

  秋筱優奈在前面帶路。

  兩人越過重重疊疊的人堆,來到井上野公園深處。

  這是...?

  北川寺沒有想到,在井上野公園的里面,還有著這樣一座建筑。

  這分明是一座道場!

  木牌之上還以黑色毛筆勾勒出了千鏡互濟會的標志。

  只不過似乎還沒有到開始講道的時間,這里并沒有什么人。

  “北川君,坐。”

  秋筱優奈毫無形象地坐在了道場的臺階上,同時拍了拍她身邊的臺階。

  等到北川寺坐下,秋筱優奈也已經將面具摘下來,她輕松地吐了一口氣,黑色的長發宣泄在雪白的狩衣上。

  一黑一白,相得映彰。

  “沒想到還是讓北川君知道了。”

  一坐下,秋筱優奈就開口了,她像是有些懊惱地抓了抓腦袋:“本來我是不想讓北川君知道我是干這個的...”

  “干這個...是指千鏡互濟會嗎?”

  “嗯。”秋筱優奈歪著腦袋:“我和実花本來就是朋友之間的關系,她是不知道我和這個組織有關聯的。因此,作為実花朋友的你,我本來也應該隱瞞的,只是...”

  說著,秋筱優奈又嘆了口氣。

  “那種事情你經常做嗎?”北川寺突然開口問道。

  秋筱優奈是經常在動用千鏡互濟會的財力與人力進行布施活動嗎?說實話,北川寺有些好奇。

  視秋筱優奈的回答,北川寺說不定會對千鏡互濟會的態度有稍微的改觀。

  “那種事情?是指布施嗎?”秋筱優奈問道。

  北川寺點頭。

  與此同時,他黑色的雙眸緊緊地盯住秋筱優奈,西九條可憐也暗暗提高了警覺。

  在這種狀態下,只要秋筱優奈的神情有半分不對的地方,北川寺與西九條可憐都能察覺到。

  “嗯,大概一周會有兩次吧,布施活動。”秋筱優奈縮著雙膝,將腦袋靠在膝蓋上,白色狩衣長袖也被她胡亂的捋起。

  這個時候的秋筱優奈,就是個可愛純真的孩子,她坐在臺階上,歪著腦袋,目光看向布施區。

  那里有許多流浪漢因為獲得了免費的食物,臟兮兮的臉上也露出了一分滿足的笑容。

  初春的陽光灑落,映亮了秋筱優奈晶瑩的雙眸。

  在這種情況下,她說出的每句話,似乎都帶著莫名圣潔的感覺。

  她的聲音又糯又軟,但又帶著一絲堅定:“要說做的理由...其實也沒有什么理由啦,只是...看著別人臉上的笑容,就會覺得心底暖洋洋的。”

  “或許,當年加入千鏡互濟會...也是因為這個原因吧,想讓大家都幸福起來,就要在他們心中樹立起一個千鏡神的形象。但是神其實根本就不存在,一昧壓榨信徒的行為也根本就不可取。只不過我一直迷迷糊糊的,千鏡互濟會發展到現在,擺在面前的路也莫名的越來越窄了。”

  說到后面,秋筱優奈也像是隱約在提醒著自己一樣。

  “于是就采取每周都布施兩次嗎?”北川寺又問道。

  “嗯!”秋筱優奈歪著腦袋,看著北川寺。

  她似乎在組織語言。

  想讓現在的千鏡互濟會內部回想起當初成立的初心?亦或是通過這種行為讓混亂的教團找回千鏡互濟會的宗旨?

  秋筱優奈總結不出來什么大道理,所以過了好一會兒才重新露出充滿孩子氣的純真笑靨:“我覺得這樣就好。”

  “人們沒有私心相處在一起。”

  “單純只是這里能吃到溫暖的料理。”

  “或許這就是幸福,也可能不是。”

  “但是我覺得這樣就好。”

  秋筱優奈那純潔無垢的笑容,讓人無法下狠心去破壞。

  明明都已經二十多歲了,卻還沒有被社會污濁的半分氣息。

  這從某種意義上來說也算是奇跡中的奇跡。

  秋筱優奈還在看北川寺,但北川寺卻已經默默地偏過頭。

  他的目光看得比秋筱優奈要更遠,也更加清楚。

  北川寺能夠清楚的感覺到,人群之中...有人對秋筱優奈展露著自己的惡意。

  深沉且肆無忌憚的惡意。

  “請拿好。”西村清川溫和笑著將手中裝滿的咖喱湯交給身前的流浪漢,目光深處閃過一絲不耐。

  西村清川是千鏡互濟會的一名高級干部,他應從大明光德法師的號召,來到井上野公園進行千鏡互濟會進行布施活動。

  按道理來說,這種布施活動交由下面的低級干部操作就可以了。

  可也不知道這個大明光德法師究竟抽了什么瘋,每周布施都要帶上不同的高級干部過來。

  布施會結束后——

  “呸!什么大明光德法師!明明就只是推選出去的小姑娘而已!還真把自己當成千鏡互濟會的領袖了!”西村清川咒罵著大明光德法師。

  不就是深受底層信徒的愛戴嗎?這算什么?

  再厲害那也不過只是明面上的領導者,真正的千鏡互濟會領導人應該是...

  在他身邊,同樣的一位高級干部也是冷笑兩聲:“不用擔心,西村君,那個小姑娘也囂張不了多久了。”

  “喔?這句話...難不成南野君有什么內部情報嗎?”

  “聽說今晚橫山法師已經要對那個小姑娘出手了,好像是一直不太耐煩她那一派的態度。”

  “就是嘛!”西村清川埋怨道:“布施活動一個月進行一次用以籠絡信徒就可以了。人就是賤骨頭,若是每天都喂他們飼料,他們養成習慣后,對籠絡信徒根本就沒有半分作用。”

  南野深表贊同:

  “那個小姑娘根本就明白這么簡單的道理,她是在用我們教團的經費去胡鬧!單純以她的形象籠絡人心而已!”

  一想到這里,這兩個千鏡互濟會的高級干部就恨得牙癢癢。

  在他們看來,秋筱優奈只是單純利用千鏡互濟會發展自身而已,根本就不給他們這些高級干部一口湯喝,簡直就是趕盡殺絕。

  可這兩個人從來沒有想過,發展千鏡互濟會的金錢,其實也有大部分都由秋筱優奈的名聲召集起信徒募捐而來的。

  已經收到一些消息的南野壓低聲音繼續說道:

  “今晚就要舉行千鏡神的儀式了...那個小姑娘,會在今天晚上被選做千鏡神的生祭。里面的信徒也已經大部分安插成我們這邊的信徒了——”

  說著,兩人對視一笑。

  作為千鏡神的代表人的大法師反倒被千鏡神殺死,到時候這個謠言傳出去,原本由秋筱優奈斂去的底層信徒,都會自然而然的并入橫山法師這一派來。

  可是笑過之后,西村清川還是有點不太理解地問道:“不過...我覺得有些奇怪啊,到底發生什么了?不是說好在下個月或者下下個月再動手的嗎?”

  不錯,計劃其實早就已經制定了,但卻不是今天或者明天那么著急,而是應該定為下個月亦或是下下個月。

  “我也不太清楚,據說是今天下午兩點的時候吧,橫山法師在溝通千鏡神的時候出了一些狀況,所以不得不將計劃提前。”

  兩個人又繼續討論著,卻絲毫沒有發現,自己身后正悄無聲息地跟著一個人。

  ‘原來如此。’

  北川寺心中念頭閃過。

  秋筱優奈就是大明光德法師,也就是在視頻中所看見的那個人。

  其實,早在見到對方穿上狩衣樣子的時候,北川寺就已經隱約有這種感覺了。

  可他一直都不敢肯定。

  但現在聽見這兩個人說話的內容,北川寺也就大概明白秋筱優奈在千鏡互濟會中尷尬的地位了。

  只是被推出去的明面上的代言人...

  北川寺目光微動。

  千鏡互濟會中派系與派系之間的爭斗嗎?

  接下來...要怎么辦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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