反正生意也不好,秋山彩音干脆把北川寺請到柜臺邊:“其實北川君你這件事也算問對人了,孩童失蹤這個案件我就是當初的當事人之一。”
當事人之一?
北川寺古怪地看了一眼秋山彩音。
當事人不都失蹤了么?怎么這里又冒出來了一個當事人?
秋山彩音也發現自己說錯話了,她干咳一聲,接著用力地擺了擺手道:“我不是那個意思,北川君。我只是說,當年我也和花澤他們做過游戲...你看,就是那個捉迷藏游戲嘛。”
北川寺神情一動,頗感意外地說道:“秋山小姐的意思是你當初也經常與那四個失蹤的孩童夜晚偷偷溜去御川小學嗎?”
“嗯...”
秋山彩音下意識地壓低了聲音:“這件事其實就我父母知道,就是花澤他們失蹤的那天晚上,那天我從院子里面溜出去的時候被我老爸逮到了,然后他們狠揍了我一頓,把我關進家里...之后我就聽見花澤他們父母聯絡到我父母,讓他們幫忙——”
“畢竟我們這里是想比外界要封閉許多的小鎮子嘛,大家其實都很熟悉了,出這種事情肯定是會去幫忙的。”
秋山彩音揉了揉太陽穴:“這件事情給我的印象太深了,所以我現在都還記得很清楚。幸好我那天沒出去,不然我估計也會變成失蹤的一員。”
“出事第二天就陸陸續續有住民放棄了,還沒有放棄的也就花澤他們的父母了。”
“在那之后警察過來又搜索了三天,最后宣布搜救失敗,花澤他們也正式被列入失蹤者當中。”
“接著已經廢棄的御川小學周邊就經常出現小孩子失蹤的事件,對吧?”
北川寺突然開口道。
秋山彩音意外地看了眼北川寺,倒是沒有想到他竟然調查的如此清楚:“嗯,正如北川君所想的那樣,在孩童失蹤事件發生后,經常路過御川小學那條路的幾個小學生,也離奇失蹤了,再接著大人們就請來了高僧,聽說好像是將御川小學給封印了,在小學的玄關大門上面還貼滿了各種符咒。”
正當秋山彩音還打算說什么的時候,北川寺又開口問道:
“在發生失蹤案件之前,小鎮中沒有發生其他異常的事情嗎?”
“其他異常的事情...?”秋山彩音目露思索之色,她有些不太確定地喃喃自語著:“你這么說...似乎還真的出過一次奇怪的事情...只不過那件事給我的印象不是特別深,所以我忘記了,但記憶中好像是與我們這邊非常有名的河神‘御川神’有關。”
御川神?又是御川神?
北川寺面色變幻。
本來他以為御川神不存在,但秋山彩音的話,又將已經有些清晰的事件脈絡導向迷霧中。
秋山彩音偷偷看了一眼思考中的北川寺。
北川寺的臉越看越耐看,確實特別帥氣。
她咬咬牙,像是下定了決心:“若是北川君不嫌棄,我這邊工作結束后,也可以帶你去看看已經廢棄的御前小學。”
呃——
北川寺愣了愣,露出幾分沒有想到的表情。
這個女生怎么回事?
自己也就剛認識她不久吧?怎么突然就毛遂自薦了?這也太痛快了。
他甩甩頭,將雜念拋出腦外,隨即繼續說道:“如果秋山小姐方便的話,這自然是再好不過的。”
這種便宜不占白不占。
且北川寺自以為自己并不是什么壞人,就算秋山彩音對自己不太防備也沒有問題。
“唔...我下班的時間大概是七點鐘,還有一個多小時,北川君可以先去其他地方逛一逛,到了時間之后我給你發信息。”秋山彩音見北川寺答應,稍微思考后說道。
“這是當然的,我接下來打算去鎮里面的圖書館看看。”
“那我們到時候再聯絡吧。”
“好。”
與秋山彩音說好后,北川寺拎著小木盒出了和菓子店。
前往圖書館的過程無需贅述,北川寺按照地圖的指引來到鎮立圖書館前。
看著面前這純木料搭建,看上去頗有年代感的圖書館,北川寺心中一動。
說不定還真能在這里面發現當初的一些線索。
還有秋山彩音所說的御川神...那又代表著什么...難不成這個世界確實存在神明精怪?
北川寺想著就進入了圖書館。
圖書館分為上下二層,圖書管理員是一位禿頭大叔。
這個鎮立圖書館應該許久沒有來新書了,北川寺隨手從書架里面抽出一本書,都能看見上面的紙張已經開始氧化泛黃,字跡也只不過是剛好能看清楚而已。
“不好意思,我想問一下,報紙新聞區域在哪里?”北川寺來到禿頭大叔面前問道。
“往二樓去,最里面那一排放著的就是了。”禿頭大叔抬了抬頭,他看了一眼北川寺又繼續說道:
“您是來御川的游客嗎?”
“嗯。”
“若是游客的話,我比較推薦一樓的指南喔。”
“不用了,謝謝。”北川寺謝絕了禿頭管理員的好意,走上了二樓。
與不怎么樣的外觀一樣,圖書館不管是一樓還是二樓都無人造訪,但書架卻出乎意料的沒有堆灰,想來這也是那位禿頭大叔工作態度認真吧。
北川寺繞開低矮的書架,向內走去。
面前是擺放得整整齊齊的新聞報紙,只不過這里的新聞報紙與島路市立圖書館中的新聞報紙總量根本比都不能比。
有關于這座偏僻幽靜小鎮的新聞似乎很少很少。
但這同樣也節約了北川寺的時間。
北川寺掃視著面前的報紙,一張一張向下排除。
舉行的祭典,昔日的活動,轟動一時的木雕得獎...
對北川寺來說,這些新聞都沒有多大的用處。
正在急速翻閱著報紙的北川寺手指一停。
‘御川鎮孩童失蹤事件!’
以巨大黑體字占據了大半版面的標題吸引了北川寺的注意力。
“這應該就是網絡上流傳的掃描版本體...”
與北川寺在網絡上搜索到的報紙掃描版一樣,失蹤的孩童頭像模糊了。
但在孩童頭像底下的姓名卻比網絡版要清楚的許多。
到了現在,北川寺終于知道那天在救出佐倉澪她們的時候,所阻擋自己的那幾個熊孩子的姓名。
四個失蹤的孩童分別是花澤拓也、佐藤秀中、井田悠二、花山院純。
三男一女。
具體的案發過程與結束跟秋山彩音所說的差不多,所以這里就不用繼續描述了。
但跳過孩童失蹤事件,在報紙的右下角,北川寺又發現了一個小小的標題。
‘溺死的孩童?御川神作祟?四名孩童情緒不安定,恐與這一次的失蹤案件有關。’
“嗯?”北川寺手指一停。
御川神作祟...?
難不成秋山彩音所提到的御川神作祟就是指這件事情嗎?
依照著報紙之上的打印字跡,北川寺繼續向下看去:時間發生在孩童失蹤事件的一個月前...一御川孩童在放學下課后與朋友在玩鬧中不慎被朋友推進水中溺死。由于涉事孩童年齡過小,不構成刑事責任,所以不予追究...為了不影響孩子們成長,且應其各自父母的意愿,這里不予報導孩子們的名字。
“暫不報導名字?”北川寺放下手中的報紙。
失蹤的孩子,溺死的孩子...四名孩童情緒不安定...御川神作祟...不予追究責任...
原來如此。
北川寺終于明白為何秋山彩音說記不起當初的事情了。
那并不是記不起,而是大人們對‘御川神作祟’這件事都含糊其辭。
因為同樣作為御川小鎮的住民,這種類似于‘那家小孩殺害了那家小孩并且幾家人還鬧上官司’的丑聞,自然不好讓還是孩子輩一級的秋山彩音所知道。
所以那個時候的大人們就用上了‘御川神作祟’這個詞來糊弄當時的小孩子們。
但其實每個小鎮上的居民都清楚,這其實根本就不是御川神作祟的問題。
小孩子之間的玩鬧促發了悲劇。
而這一悲劇被全體御川人無視...準確的說是全體御川人站在害人者一方。
而那四名情緒不安定的小孩子...則大概率是花澤拓也他們。
那么有沒有這么一種可能性?
無法追究的責任以及全鎮人的漠視、對這件事的觀望態度促使了溺死孩童家長的恨意。
在那濃郁的恨意中,又逐漸演變成了殺意。
這位家長在花澤拓也這幾個小孩子進入御川小學捉迷藏時將他們誘拐殺害。
這也能解釋為何北川寺在御川小學那個靈域中看見那幾個孩童怨靈時,他們身上破破爛爛的傷口。
根本就不存在御川神,單純只是人為的殺害。
可若真是那樣的話,當時的警察應該也會首先懷疑那位溺死孩童的家長才對。
畢竟他有足夠的殺人動機。
“但調查卻沒有成功。”
按道理來說這是不可能的,有計劃有目標的殺人案件,只要警察有心去調查,自然而然就能順藤摸瓜將一切都給弄清楚。
北川寺揉了揉眉心。
“但僅僅是現在這樣的調查進度,也能解釋出前面的一部分疑惑了,況且——”
北川寺目光深邃,他放下報紙,出了圖書館的同時給某個人打了個電話。
聯絡了秋山彩音后,北川寺與她并肩走在御川河邊的一條廢棄已久的坡道上。
“這里就是以前通往御川小學的坡道,北川君你看,這兩邊其實都還種有櫻花樹,只不過發生那件事情后就再沒有人來這里賞櫻了。”
秋山彩音為北川寺介紹著。
“嗯。”北川寺簡單地回應著。
現在天色已晚,北川寺需要打著電筒向上走。
周圍寂寥無比,道路兩邊的櫻花樹遠沒有白天的秀麗,拿著手電筒照射過去,枝丫互相交織有種莫名的猙獰可怖感。
“哈...”秋山彩音吐出一口白氣,有點奇怪地嘟囔著:“怎么回事...?氣溫怎么突然變冷了?是錯覺嗎?”
是的,正如秋山彩音所說的那樣,現在寒意漸漸溢散開,仿佛時間又回到寒冷的一月一樣。
可北川寺并不在意,他默不作聲地繼續向上攀登而去。
相信在御川小學那里,會有他想要知道的答案。
北川寺與秋山彩音一前一后,兩個人沒走多少步就走到目的地了。
這畢竟只是小學的坡道,自然也不可能修建太高。
而好不容易翻越過坡道后,映入兩人眼簾的就是已經有些扭曲變形的鋼絲柵欄。
在這變形扭曲的柵欄之后,就是陰沉沉壓在斜邊的舊校舍。
那一團可怖的建筑陰影,或許就是御川小學。
“我已經好多年沒有上來過了,沒想到當年整齊排成一排的鐵絲柵欄竟然變得扭曲變形了,這也太奇怪了...北川君,你說這個世界上該不會真有鬼吧?
秋山彩音像是故意想要嚇唬北川寺,刻意開口道。
對此,北川寺也只是看了她一眼:“整齊的鐵柵欄變成現在的樣子肯定是有原因的。”
他語氣平淡地分析道:
“就我所知,御川小鎮這幾年發生過地震,估計是那幾次小范圍地震改變了柵欄原本的位置,拉扯的力量讓鐵柵欄變成先如今這個樣子的吧。”
“哎?真是掃興,北川君,你難道不相信這個世界上真有幽靈嗎?”
秋山彩音撇撇嘴。
作為御川的常年住戶她當然知道北川寺的推論沒有錯誤,但對方說這話未免也太不解風情了,這就讓她忍不住有些埋怨。
她這話剛一說出口,卻沒想到北川寺突然以一種格外認真的表情看著她。
他的目光深邃,看得秋山彩音頭皮發麻,他過了好一會兒才開口道:“這個世界上確實有靈的存在。”
有山風呼咻一聲吹過,北川寺的聲音在風聲中聽起來竟是那樣恐怖詭異。
森冷的寒意彌漫上秋山彩音的背脊,她面色微變,竟然覺得剛才還算容易相處的北川寺竟是如此可怕。
“秋山小姐,請放心,我沒有對你做任何事情的想法。”北川寺冷淡地說完這句話,重新扭過頭看向柵欄之后的御川小學。
他寒冷的聲音再度響了起來:
“只是...這個世界上確實有怨靈的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