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于伊初所言,張御并未出言反駁,因為正常情形下確然是如此。力量從底層到高層每一層都是有著一個明確界限的,越到高處越難上去。
若是沒有一定的辦法,或許只能永遠在這個循環之中打轉,而見不到至高,因為至高是位于這個靈性物性的圈外的。
一般來說,你永遠難以到達那里,因為你的根基只能支撐你到達這一步。
可若放在他們修道人的道理上,那就不是這樣了。修士乃是參研大道之人,只要還在大道之下,那么道即是我,我即是道,我通過一步步修持,直至道與人合,那終是可以企及大道。
其實不止是他們,那些過去的圣者族類,也是一直在想著如何突破這一層限。
圣者族類的族人在成年之后,大多數都能到達玄尊這個層次,而如長者之類,更是無比接近至高。
到了長者這一步,單純提升力量是沒用的,必須弄清楚靈與物之間的轉換,必須了然自身,清明了至高,具體就是通過借取至高的力量來探究。
所以圣者族類最為強調的就是知識,而不是粗淺的力量提升,他們對于至高力量探研已經到了一個相當深的層次…關于這些,鄒正所了解的都已是傳授給了他。
而他身兼兩者之理,對比其他人,對于至高有一個較為準確的認知。
他伸手出來,在下方凌空畫了一個光圈,道:“若我們順著此路而行,那么我們的確無法見到上層力量,但若是我們能從中跳脫出來,去到此圈之外…”
他在外面又是劃了一個光圈,“那么就當見到新的風景了。我不確定這是否就是圣者族類所言的至高,但應該也是大差不差了。”
伊初對于涉及這方面事機也是十分感興趣的,對于再往上走其實也有一定想法,不然當初也不會跟著莫契神族避去了。
他道:“敢問廷執,又該是如何跳脫呢?”
張御道:“我天夏有大道之途,但是此法能走通之人,歷來少之又少,我至今也只是略微有些感悟,未曾親行此道,不敢說明白,可不管如何說,終究還算是有路的。然就神異力量而言,一切出自至高之力,想單純以此去觸及至高,那幾乎是不可能的。”
這就像是一般人能夠憑借水的浮力上到水面之上,可想憑此繼續沖到水面之外,還想不再落了回去,且繼續上升,這就很難行得通了。
伊初有些出神的望著那光圈,問道:“莫非真的無路可行?”
張御道:“倒也未必,我以為關鍵是在那大混沌上!”
伊初不由琢磨道:“大混沌么…”
張御緩緩道:“大混沌可增加無窮變數,所以若是運用的好,那么就能借此為跳板,便能去到更高上層。”
伊初想了想,道:“難!”
或許因為天夏以修道人居多,不用至高之力,所以天夏對于大混沌的探研遠在土著之上,他也是看過了一些天夏的論述。
要是借用大混沌,但不但需要變化足夠,還要變化按照自己的想法才能去到上層,可里面的度又如何把握十分講究,一個不小心,可就是將自己變化成混沌怪物了。
而按照越是上層的道路越是狹窄來看的道理看,恐怕當中連一絲一毫都錯不得,那更是沒有可能了。
這等路看著是有,但等若沒有。
張御道:“道路是人走出來的,后人承繼前人之蔭庇,但是當前面無路之時,那就需要我們自己去走了。”
身為玄法開道之人,他若是能第一個走出上境,那么也就能有更多的人跟上來,這條路也就會越來越闊,容納越來越多的人。
伊初搖了搖頭,若是以往,他或許會蒙頭向前,可是他早已過了那個時候了。且與他擁有同樣層次神異之能的人幾乎沒有,靠他自己一個人也做不了此事。便不談這個,現在他也有了牽掛,若無必要,不會再去胡亂沖闖了。
他往外看了一下,道:“廷執,這里想必靈性存納之地了。”
張御道:“這個坑洞,當本身就是一個靈性生靈。”這不奇怪,似若靈關就是活物,面前這個,也是類似的東西,完全由純粹的靈性力量所組成。
伊初點點頭,他知道,若是自己在此被轉變,或許當也是會變成一個純粹的靈性生靈。只是這時,他也想起了一個問題,便道:“廷執,伊某這里倒有一疑問,卻想請教廷執。”
張御道:“伊道友請說。”
伊初道:“似如我等,因為力量來源于至高,固守力量,難免受濁潮之影響,便算是莫契神族,也需在濁潮最盛之際設法避入深層空域之中,可這些東西…”他指了指外間,“莫非不受濁潮的影響么?”
張御道:“未必不受影響,濁潮與大混沌當是有牽連的,這些靈性生靈要么也是由地方可以躲避,要么眼下所見就已經是變化過的了。
還有靈性不能用看待物類的方法去看,它們本身就是不穩固的,有些時候不講我們認識的道理,到了一定層次,他們的過去未來可能是跳躍散碎的、
它們也或許永遠只能待在那個片段之中,沒有人進入,也就沒有辦法出來,對于我等而言,也是不存在的。道友若不曾去追溯靈性,想必這回也是見不到它們的。”
伊初心下恍然,難怪他進入此間之后就落在了這里,當中好像沒有任何過程。
張御道:“伊初道友,這里情形獨特,對于那至高,在未曾了解此間情形之前,你不必再找下去了,還有更多事情需要你去做。”
伊初也沒有堅持,因為他確實對這里不熟悉,過往的經驗完全沒有用了,那就沒必要梗著脖子硬上,等到什么時候把這些弄清楚了,那再繼續不遲。
而且他現在也是懷疑,自己要找的那個至高,真的是至高么?還是至高的映照?或許后一種可能更大一些。
他一拱手,道:“是,伊某領命。”
張御一點頭,這時身上光芒一閃,卻是把玄渾蟬觀想圖留在了這純靈之所,他準備對此進行一個探查。
雖然這里影響不到物類界域,可既然能夠直接將伊初接引到那里,那說明雙方還是有連通的門戶的,這里他需要弄清楚。
做完此事后,他再是一揮袖,外間那坑洞緩緩消散,再看之時,卻已然落在了東庭密林之中了。
伊初踩了踩腳下,還是外間這等腳踏實地之感讓他感到自在一些,他道:“廷執,若無什么交代,那伊某便先回去了,若再有事,可再喚我。”
張御微微點頭,道:“伊道友此番勞苦,我會為伊道友記功的。”
伊初再是一禮,便轉身離開了。
張御在原地立了片刻,意識便又轉回到了正身之上,思索了一下,便持坐入定去了。一連定坐百日之后,他睜開眼眸,先望了一眼青朔、白朢二人那里,再是看向元夏那處。
自魔神出現之后,隨著魔物的散播,底下信眾的陸續增加,其神性也是愈發穩固了。
可目前為止,其仍然非常弱小,可也是他有意為之。
因為弱小的東西往往代表著存續時間不長,也是如此,哪怕有礙,天序也不會去刻意針對,只有長及千年萬年尺度上,會對更多物事造成更為廣泛影響的,才會被立刻針對。
而現在魔神攀附的只是一些練了些呼吸法的尋常人,對于元夏自是不存在任何威脅,莫說是潛流,連小小的浪花都算不上。
在這個時候,他忽是心有所感,往某個方向望了一眼。
易常道宮之內,長孫廷執坐在曠闊大殿之內,身前漂浮著兩本密卷。
這些時日來他一直在翻閱著張御帶回來的兩本密錄,此書上面所寫種種記述如同道書一般,需要反復觀看,而不是記下了就有用的,特別是沒有學習過至高之言的修道人,感悟起來更是有著一層隔閡。
正翻讀之際,遠處卻是傳來了一聲冷笑。長孫廷執看過去,琉璃壁之后,那個與他一般模樣的道人正冷笑看著他。
他收回目光,卻聽到那道人道:“看來你偽裝的很好,玄廷現在還沒識破你,可假的終究是假的。”
長孫遷淡然看了他一眼,沒有理會,依舊看著那兩本密冊,此物著實是給了他一些啟發。
許久之后,外面卻是飛來了一封書信,他接入手中看了看,便站起身來,往偏殿而去,隨后便有陣門封閉的動靜傳來。
那道人冷冷看著他的身影,知曉其人又去擺弄一些東西了,這等情況,通常十天半月才會再出來。
而就在長孫廷執入內不久,一名神人值司在殿外言道:“廷執,首執有請。”
那道人忽然看去過去,道:“進來說話。”
那神人值司遲疑了一會兒,因為以往長孫遷從來不讓他們入殿,不知今次為何如此,但聽到吩咐,還是走了進來,見到他坐在琉璃壁后,不由一怔,道:“廷執?”
那道人道:“可是首執相喚么?”
那神人值司道:“正是。”
那道人緩緩道:“你且把首執諭符展于我面前。”
神人值司不疑有他,將諭符拿了出來,并在他面前打了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