浩渺天地之中,青玄二氣在中間對平合攏,這等碰撞明明無聲無息,可震動之下,在場所有人心中俱是生出諸空破碎,天地崩裂之感。
終究上宸天這里現在沒有了依憑,只靠十余人根本不足以三十余位天夏玄尊還有他們身后的陣力相抗衡。
只是一息之后,那一道青氣屏幕便即破碎,那清穹之氣所化浪潮在稍稍停頓之后,又繼續向著內涌入。
上宸天這里并不是就此放棄了,繼續從后方調運更多生機上來,轉眼又有一道屏障生出,而后再是一道…
頃刻之間,便豎起了數十道障幕。
他們這般做,不求能擋住天夏攻勢,只求能將之稍加緩解,不用去承受那莫大沖擊。
清穹之氣所化浪潮此如推重門,層層洞開,每一次青氣之幕被沖散,天地之間都是一場震動,余波傳遞出來,令對面云海都是翻涌愈急。
可上宸天的布置倒也不是無用。他們之前屢次受得天夏以此手段沖擊青靈天枝,自也是摸索出了一些應對之法了,清穹之氣的沖勢的確在一定程度被削弱減緩,到了后面,已不復此前之盛。雖然天夏還可以繼續催動,不過那需等到另一輪攻勢了。
而現在處在最前方的陳禹、正清道人,武傾墟三人,已然是逼近至天枝附近。
這鎮道之寶能夠為上宸天眾修提供遮護,此間也算得上是上宸天的主場,必然是對孤陽子三人有利,而于他們是有所不利的。
但是作為發動攻勢的一方,這些代價時必然要承受的,不過作為占據了主動之勢,并且包圍了敵手的一方,他們自也有來自于后方的支援的。
陳廷執此刻沖在最前,看著最后一道青色屏幕被撞散,便有一道元神從他身軀之中透出,先化光沖向一眾上宸天修士所在。
而在這元神行去之時,天中有隆隆之聲滾動,可見鋪天蓋地的雷光伴隨其一同到來,而這雷光出現之后,就越滾越多,似整個天地都是彌漫著白色雷光。
這“元煞滅相雷罡”只一出來,就是占據了所有視界,自遠望去,那巍峨的青靈天枝都是沐浴在了一片電閃雷鳴之中。
雙方道行稍深一些的修道人,都能感覺到,因此雷光的出現,整個天地似乎在縮減之中。
孤陽子神情不變,天鴻、顯定二人卻是如臨大敵,他們都是很清楚,這等雷光一旦沾染上,那是很難擺脫掉的。
至于上宸天其余修道人,唯有剩下駕馭青靈生機設布阻礙這一事可為,因為這等涉及更上層神通變化的斗戰,他們已然參與不進去了。
而就在雷光到來之時,卻聽得急驟穿空之時,眾人抬頭看過去,便見一道道閃電也似的光芒撕裂長空,遁空越來。
可以看到,那是一枚枚里許長的銀光長梭,其數足有上千余,且每一枚上面都是凝聚著極強盛的力量。
此物乃是自清穹上層投來的攻襲法器,現在并不是單打獨斗,而是兩方勢力的交鋒,只要是能用的,并且對于自身有利的手段,天夏這邊自是都會用上。
孤陽子面對著襲來之物,自身站著不動,身外卻有一股柔和光亮蕩開,光芒所去之地,形成了一個巨大的罩幕,將自身所站之地和所有上宸天玄尊都是護持在內。
那些雷光落來,卻是化退為一縷氣機,而那些撞上來的長梭,與之一經碰觸,便即化為虛無,仿佛都是被退還回了萬物元初之氣。
他所修之法乃是“元中此彼”,任憑萬物之轉,我自立中元,不回不顧,不墮不壞。而若反照,便能撥轉萬物之機,化演諸氣之變。
懸天道宮之中,林廷執看到這一幕,也是感嘆,道:“看來這位氣接天極,卻是無比接近上層之變。”
廷上眾廷執都是點頭。
上宸天這三人因為長久執拿青靈天枝,得此參悟玄機,又受這鎮道之寶氣機補益,自身神通法力也便有了更為高渺的變化。
尤其孤陽子的道行,更是高出一頭,這事是他們佩服的,可也僅僅如此。
因為這一位道行再高,也只是個人之成就,哪怕真是去到了上境,也至多只能完成自我之解脫,而并不會去改變其余。
上宸天以往是何模樣,現在仍是如何模樣,若是上宸天今次不曾滅亡,那么變化在未來也不會有。
上宸天所認可的,便是消磨除我之外的一切可能之變機,這般就能萬古長存,偏偏他們還有能力做到此事。
他們是如此想的,也是如此做的,一貫以來都是如此。
此輩常常詆毀說是天夏規矩太嚴,說修道人受此束縛,處處不得自主,行事小心謹慎,又談何超脫談何逍遙?
殊不知上宸天這等宗派隔絕天人,一意維持萬世不易之法,這才是人世間最為嚴苛的規矩。
而他們今日所要做的,就是打破這等舊時之束縛!
上宸天這處,天鴻道人抬頭望了一眼,身影一晃,卻是化一道赤色霞光去往天中。
這一霞光十分奇異,從他開始遁行之地到他去往所在,有一道長長的光芒被拖曳出來,像是涂抹在了天中之中一般。
而這道遁光之中,卻有一個個他的化影出現,看去足有百數之多。
這是仗之以成名的遁法,亦可算是他的道法,只要他還在遁行之中,那么途中每一道在天地之中留下的虛影都是他自己,每一道身影在出手時都是真實的。
這百多數目也并非是他的極限,單純從功法上論,這化影幾乎是可以沒有止限的。
然則玄尊畢竟還無法完全超脫天地,必受天地所束,故這里有一個積氣之障,在遁影數目在達到一定程度后,則必會“同息共氣,撞障而滅”。若想化滅此障,那就必須躍升到更高層次之上了。
不過即便如此,這也是極厲害的變化。這些化影一出來,同時催動設上法力,匯聚成一股足可撼天動地的法力大潮,朝著那擊來長梭迎了上去,這些法器遭此一沖,居然節節崩碎,在天中就化作了無數碎礫散開。
而那法力之潮余勢,又對上了那轟落下來的無窮無盡的元煞雷光,兩邊力量來回交織沖擊,天穹似是黯淡了一些,盡是赤白二色光芒在那里急驟閃爍著。
崇廷執言道:“上宸天天鴻道人之遁法,在神夏之時號稱三派第一,果然不愧此名。”
林廷執同意道:“光以遁法來論,的確不負此名聲。”
天鴻道人方才展現法力,破去了一些長梭法器,可在這時,忽有一道澄澈如清水的光芒映照出來,像是清水滌蕩污穢一般,霎時洗凈天穹,他那些遁光化影卻是一個個隨之消散。
他望了過去,見一個姿貌高絕的清秀道人自清光之中步出,道:“正清?”他呵了一聲,略帶嘲諷道:“我有一事一直不明白,你和玄廷又非一條心,明明脫離出來了,為何又要跑回去為玄廷賣命?”
正清道人淡淡道:“只為證道罷了。”
“證道?”
天鴻道人凝目看了看他,道:“好,我倒要看看,你被玄廷驅逐了三百多載,此刻還剩下多少本事。”
身影一晃,一道赤霞如虹蜿蜒飄展開來,并圍著正清道人繞了圈子。
正清道人抬頭看去見,見一環環虹霞由地至天,層層向上遞進,越到上方,環圈越是廣大,最后融去天幕,幾至無可辨別。而在霞光之內,一個個天鴻道人化影在那里顯現,此刻皆是朝著他俯視望來。
他身上清光一蕩,飄搖而上,徹照半天,而光芒所過之處,那些化影一個個虛淡之下去,再是化至無有,只是他每除去一些,就有更多化影生出,這時這些化影皆是伸手向下一按,對著他推出了一道龐大的法力奔流。
自外看去,那赤霞之環如同一個巨大的漏斗,而正清此刻身處之地,正是漏口之中,那些法力奔流此刻匯聚一處,旋沖而下,撞在那逆流升騰的清光之水上,一時破散紛飛,清赤兩光交融碰撞,引得擎空天原轟轟震動,天光俱是為之所奪。
這里兩人交手激烈,而在另一處,武傾墟也正往前來,卻見前面大氣有云霧一分,一道靈光憑空落下,旋即便見顯定道人自里步出,對他打一個稽首,道:“武道友,不知可否于你印證一番?”
武傾墟肅然還有一禮,沉聲道:“當如尊駕之愿。”
顯定道人禮畢之后,整個人的氣息就變得飄忽不定起來,望著似在那里,可卻又似不在那里。
他所修乃上宸天真空之法,取“真空變化,皆得載藏”之意,他可能在,也可能不在,真身在時時化變之中。
與敵人交手,敵方尋他不到,他卻能尋敵,故此番一展,通常只能他來擊敵,而敵手無法擊他。
此術一展,他豎指為決,一道道他的分身出現在了身后,同樣是百余之數,與天鴻道人不同,這些分身似可能皆是虛假,但也可能都是虛實,隨時隨地都在變化之中。
武傾墟看了一眼,他也是看出其人的意思了,這是不求勝負,只是想要把他拖在這里,并等待其余地方先分出勝負。
只他卻不會如對方之意,對著上方,他豎掌一切,一股玄妙氣機出現,表面看去什么都未有發生,所有人都感覺,萬物轉運似是似是停滯了一瞬,但僅僅是這么一瞬之后,天地之中就無端迸發出了一股龐然力量。
他之法門,乃為“斷分周流”之法,天地諸物,自有周轉,其力廣大無邊,若是從中斷奪,截取玄機,再放其歸去,自能破滅萬有。對方雖有真空之變,可是在他看來,真空不空,真可斷,空亦可斷。
故此術一去,靈都道人那些虛影一個個像是水中之倒影般扭動晃動,再是被紛紛攪碎。
靈都道人贊嘆道:“道友之法,嘆為觀止。”
武傾墟沉聲道:“摘得上乘功果,再執拿清穹之氣,皆可參悟上乘之變,我不過先人一步,不值得多言。”
靈都道人連連搖頭,道:“大道有數,豈能人人得焉?”
說話之間,那些碎影卻是一個個重聚,他非止真空,亦有載藏,擊空便為真,擊真便化空!
懸天道宮座上,林廷執見的三人各自展開斗戰,又往虛空那邊看了一會兒后,沉吟一下,言道:“諸位,眼下兩邊皆是戰啟,上宸天這處雖勝數稍高一些,可也不一時能夠壓下,林某以為,不必再等下去,當立刻祭以法器助戰了。”
上宸天以前就在天夏之內,對于三人手段他們雖不是全部知曉,卻大致也是了解的,故是這一次可是各自事先準備好了克制法器的。
諸廷執在稍作商議之后,皆是同意了林廷執之建言。
于是片刻之后,懸天道宮之中有兩道光芒一閃,分左右飛馳入天,一去天鴻與正清兩人交手之處,一往靈都、武傾墟二人斗法之所在。
左邊這一道光芒飛去后,頓化金色天網張開,霎時籠罩在了正清道人與天鴻道人斗戰之地。
此物乃是為了拘束天鴻道人而煉,可令一時無得從中脫出,那最為了得遁法也就無法發揮應有之威能。
而右邊這一道落下,便化變一枚明珠垂落,此物看著是珠子,但卻無形無影,一落下去,感覺像是在天地之中嵌入了一個向內塌陷的空洞,只是剎那間,靈都、武傾墟二人都是被沉陷到了這一處只有里許方圓的狹小空域之內。
此珠是為壓制靈都道人所煉,在此狹域之內,雙方一旦交手碰撞,處處皆有法力渡來,所謂真空之變在此之中也無所謂空與不空了。
而在兩邊之人都是隔絕去了戰場之外,斷開了上宸天三人的聯系,天夏就可以集中力量先行殺滅那道行最為了得的孤陽子。
此刻陣機之上,嚴女道臂枕白玉拂塵,站在上空,看著下方。
方才破陣之時,因為孤陽子三人一直沒有與陳廷執他們正面交鋒,所以她也沒有機會下場,而此刻卻是等來了這一戰。
這時她見機會已是出現,抬起美好白皙的手掌,對著前方輕輕一推。
可以見到,她推動只是一粒飄揚的灰塵,但是灰塵去后,又遙空推動了更多更大的塵粒,不一會兒人,諸塵動蕩,滿空囂然,似叩大氣,再是片刻,聽得隆隆作響越來越大,整個上宸天都是震顫晃動起來。
她所修之法,乃是參悟清穹之氣而得“微塵移天”之法,此術以微見廣,以小決大,此法若得一氣貫通,可至乾坤崩塌。
可是同樣,此術亦有“天地有妨”,所以道理能做成之事,但總是會碰上各種各樣的阻礙,不過她不會去提升至那一步,玄機引動之際,便已劃定其勢,而那終落之處,卻是直指孤陽子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