蟬鳴劍在虛空之中一個躍動,將一團虛影再次殺散,而后劍光一閃,遁至上方,在那里繞轉飛旋,待機再發。
張御于此戰之中接連斬殺成朝聚顯之身,此刻也是摸索出了一點門道了,現在哪怕沒有玉啄鶴,他自信也能憑借由虛入實的那一點微妙變化,提前將那聚合之身找了出來。
倒是隨著時間推移,他感覺到那些天罡神將距離自己愈發近了,等再是挨近一些,他就準備讓玄渾蟬上去解決此輩。
正思索之間,卻覺場中情形有異,這一次那玉鶴在啄去一縷神性力量后,并沒有再去追逐,而是在虛空中旋轉一圈,直接回到了他身邊,并還化為一枚小玉鶴落了下來。
他伸手拿住,心下微微一動,若是神性力量還存在,玉鶴絕不會停下,出現這等情況,那無疑是說…成朝已被斬殺至破滅了!
他望向虛空,用心感應了片刻,確然沒再察覺到有任何神性力量存在了,這個所謂的上宸天護道神將當已被除去。
這是此前設想中最好的情況,在天罡神將合圍之前就先一步將此獠解決了,也不必去面對此獠與那些天罡神將的聯手圍攻了。
而接下來,當是趁著這些天罡神將還未聚合到一處時,逐一將之攻破。
想到這里,他略作感應,伸手一撥星軌,飛舟舟身之上光芒一閃,便自原處消失不見。
同一時刻,贏沖看著虛域之中那一根青枝徹底變得黯淡無光,便知曉成朝這位護道神將已然指望不上了。
而那些天罡神將,也只會按照成朝之前留下的命令行事,下來局面已不在他的控制之中。
他只能在此靜靜等待這一戰結果了。
只在這時,他忽然覺得,有什么東西被自己忽略了,再是又凝望了一眼那根枝節,照理說,神性寄托完全消失,那么這根枝節也應該一并消散才是,可現在不是如此。
他心覺有異,再是試著察看了一番,卻是當真別有發現,發現原來最早的那縷神性的確是消失了,可上面卻有一縷新生的神性攀附著。
這點神性此刻就如柴薪下的火星,看起來很是微弱,可用不了多久,就會化為熊熊燃燒的蓬勃火焰。
這即是說,雖然原先的那個成朝已亡,可因為某種原因,一個新生的神祇卻是在其原身之上誕生了,且不再是受原先的那些束縛,已完完全全是另一個神明了,但同時又繼承了原來成朝的絕大部分力量。
贏沖略作思索,覺得這等變化或許與那些沉眠的神族有關,不過眼下看來,這似乎并不是什么壞事。
與此同時,某一個正在行渡虛空的天罡神將忽然渾身一震,它本是表情僵硬,像是一個雕像一般,只是呆滯的做些動作,可忽然間,它的神情卻是變得生動了起來。
后背也有兩個鼓包隆拱起來,并向外延伸擴展,在幾個呼吸之內,就有兩個臂膀自那里探了出來,五指張了張,猛然合握成拳。
而位于前方那兩只手臂左右一擺,但見靈光一閃,五色輪和日月盤這件法器就出現在了手心之上,而隨著法器出現,腳下的神樹枝節似若被抽干了生機,很快化了一團碎末,散落在了虛空之中。
他看了一眼手中法器,往向虛空某一個方向,眼神變得冷厲了幾分。
方才他的確被張御打殺了,但是身為神上之神,即便神性力量被打散,可只要那些“信眾”不亡,那么他就可直接在某個信眾的心神之中覺醒。
這其實與那些異神接替信徒的身軀是一個道理,只不過以神族為信眾,正常情況下是做不到這一點的,可是為了將這些伊帕爾神族祭煉成道卒,此輩絕大部分意識都被上宸天消磨去了,余下最大的執意反而是對成朝的信奉,這才導致成朝能借軀重生,這是贏沖事先也不曾預料到的。
張御此刻乘渡星舟,不斷阻擊那些靠近的天罡神將,每尋到一個,先發飛劍迫其抵擋,而后心光一發,便將之鎮殺,待收了神樹枝節生機回來,便再去找尋下一個,動作可謂利索無比。
不長時間內,他已是接連消殺了四個往他這邊過來的天罡神將,不過這刻他也是發現,余下的天罡神將正在迅速遠離自己,這種遠離并不是撤退,而是在往某一處集中。
雖然不知道具體的情況如何,可從這等反映來看,不難判斷出這是天罡神將接受了某個命令的驅馭。
這個變化此前不曾出現,但卻在成朝被殺滅之后出現了,這兩者間會不會有聯系?
不過此刻他已是無所謂這一點了,他能清楚感覺到,剩下的天罡神將最多不過五數,這對他已是不構成多少威脅了。既然此輩聚在一起,那正好一鼓作氣解決掉。他伸手一撥星軌,下一刻,飛舟再度從原處遁離。
虛空另一邊,成朝已然成功將剩下的四名天罡神將聚集到了一起,但他沒有掉頭離去,而是同樣張御所在尋來。
神性力量的消散和重生,使得他已經在事實上擺脫了上宸天的制束,照理說他現在無需再為上宸天出力了。
可是張御在不停擊殺他的“信眾”,這是他必須要阻止的,若說原來他是上宸天的護道神將,那么在蛻變過后,他存在的意義便是為了庇佑這些“信眾”了。
正行進之中,前方一團光芒亮起,一駕飛舟自里馳出,成朝頓時動作一定,如臨大敵的看著此舟。
張御看到持拿法器的成朝站在那里,略覺意外,但他沒有去深究這里緣由,意念一轉,玄渾蟬便從身后飛了出去,穿出飛舟,向前迎去!
成朝看到一只華美無比的星蟬從忽從飛舟之上飛來,那一對薄翼揮動之間,有燦爛星屑不斷落下,目光不由被吸引過去。
而在此時,卻見星蟬雙翼一展,竟于霎時間化作了兩道橫貫虛空的璀璨銀河,而里面的無數星辰一齊亮了起來。
他頓時感覺到,一股幾是蠻橫闖入心神之中的深重危機傳來,不覺神情一變,當下怒喝一聲,將手中日月盤往上一祭,同時身后雙臂拿捏道決,那日月盤得此催發,光芒大漲。
而他身后那四名天罡神將也沒有站著不動,在他催促之下同時將自身神性力量往他身上匯聚過來,成為他不斷推動此器威能的助力。
此時那些萬千點星辰一閃,霎時無數星光奔流,撕劃虛空而來,一時將他們所有感應都是填滿,但是日月盤也是放出幾可與之相媲美的光芒,將這些奔涌過來的光流紛紛吸攝化解。
張御在后面平靜看著,玄渾蟬除了沒有法器玄異,他所會的神通都能施展,這一道“諸寰同晝”與他本人所使也沒什么兩樣。
這時他抖了抖袍袖,從座上站起,向前邁出一步,身形有若虛影一般從飛舟艙壁上穿透出來,到了虛空之中。
立定之后,他默默一運心力,背后卻是浮現出了一圈光亮,上面有六個光芒閃爍的道箓,隨后緩緩對著前方道出了一個宏大音聲,此言一出,其中一個道箓之上顯現了出來一個“封”字!
而這一聲未等落盡,宏音再響,又一個“奪”字在道箓上浮現,緊隨其后,卻是“禁”、“鎮”、“絕”等字逐個浮現,隨著這些音聲發出,虛空似受攪擾,也是一同震蕩起來。
上次這六正天言神通在龍淮那里未能盡展其威,而現在他卻是正好一試其真正威能,而成朝等五人被他諸寰同晝所逼壓,雖覺不妙,可根本無力上來阻止他繼續念下去。
隨著他把最后一個“誅”念動出來,背后最后一個道箓也被填滿,而就在這一瞬間,整個虛空好像明滅了一下,連他自身也是微微一失神。
待他再看出去,玄渾蟬已是回到了身側,虛空之中哪還有什么成朝和那些天罡神將,唯有四個神樹枝干還飄懸在那里。好像那個在一瞬間被世上抹去了。
他若有所思,方才那一剎那,他感覺自己神氣驟然無限拔高,好似觸及到了一片無邊高渺之所在,只這感覺稍瞬即逝,幾讓人以為這是一個錯覺。
想了一會兒后,他抬頭看向那四根神樹枝干,目光一注,眉心之中就有神光照出,落于其上,很快就將其中所蘊藏的生機收取了回來,這些枝干則是朽爛粉碎,化融入了虛空之中。
到這一刻,所有能在外層感應到的神樹枝節已是悉數入手。而他此回在虛空之中待得已是足夠長了,虛空外邪對他也是有所侵襲的,故他也沒有繼續停留在此,重回星舟之中,先是喚出訓天道章,向玄廷報明此事,隨后一撥星軌,就往內層回轉。
上宸天虹殿之內,贏沖這時忽有所感,望去見神藏之地中,見那一根青枝卻是徹底化為烏有了,連那最后一點神性火星也是不存在了,顯然成朝已是真正敗亡了。
他走入偏殿之中,望向殿壁之上的那副圖畫,上面所有枝椏都是化作了灰白之色,下場不問可知。
他搖頭道:“終究未成燎原之火。”
他沉吟片刻,忖道:“只是虛空之中終究不能沒有屏蔽,若是任憑天夏肆意找尋我之所在,終究是不妥的,那一枚棋子莫非現在就投了出來么?還是再緩上一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