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下那些弟子得胡道人允許后,心中又升起了一絲希望,一個個走上前來試法。
胡道人每一次都是先望他們一眼,而后拿出不同的東西讓他們觀看。有的人什么都沒有看到,而有的人看過去則能辨認出各種字跡和不同東西來。
可他們最后都沒有讓胡道人開口留下,只得失望退去,站到了一邊。
在這些人之后,也是輪到了白擎青,他整理了一下衣衫,走到胡道人面前站定,并執有一禮,報上了自己名諱。
現在他已是知道,胡道人這里自有一套判別的方法,而不在于你看不看的到所展示出來的東西。
胡道人望他一眼,沉吟片刻,便取出兩枚琉璃珠,道:“你看到了什么?”
白擎青左右看了一眼,不確定道:“左邊這琉璃珠中似有一根竹枝,而右邊這里…”他頓了下,“看去似有一朵蓮花。”
胡道人倒是有些意外了,不禁抬起頭來,眼睛凝定在他身上,在一陣沉默過后,緩緩說道:“你也愿意拜在我門下么?”
白擎青一怔,隨即心中泛起一股欣喜,立刻躬身一拜,道:“白擎青見過老師。”
胡道人道一聲好,受了這一禮,他是當真沒想到,這批弟子之中竟能找到兩人合緣。
不過他的驚喜并沒有結束,到了最后一人,一個喚作舒采的年輕修士同樣也是有此緣法。
他也是驚訝了,有一個兩個還好合緣,可這次竟然一次遇到三個,這就肯定有必然緣由在內了。
他問道:“你們都是出自一處么?”
舒采回道:“是,弟子與徐師兄還有白師兄都是來自內層的東庭都護府,前幾日方才到這里。”
胡道人想了想,琢磨道:“只有幾日么…若是如此,或許可能是那個緣故了。”
他猜測,這里面是極可能這幾人長久居住在內層,少受到虛空外邪侵染,并且很少服用鎮壓丹丸的緣故。
此類丹丸若服用多了,并不是什么好事,很可能會造成修道人身軀沉濁,這也是為什么在外層的修士很少能修持到上境。當然,真正有修為的反而把這當成是磨礪,不過尋常修士是沒那個本事的。
除了這個,這里很可能還有別的什么原因,他一時也想不通,可不管怎樣,今次一口氣收了三個弟子,卻是再不怕自己這一門后繼無人了。
他取出三枚玉牌,交給三人,關照了一番,道:“你們且先去下等我通傳。”
張御也是對那些等候的弟子關照道:“諸位可先去臺下等候。”
待諸弟子都是退走之后,臺上便就只剩下了他們二人。
張御看了看胡道人,道:“道友尋到了三名弟子,看去似是并不高興?”
胡道人嘆一聲,道:“門下弟子自是越多越好,只是一下收了三個,卻也有些煩惱,巡護還記得我之前曾說過,我這法門或可攀登上境么?”
張御道:“自是記得。”
胡道人言道:“按照師祖所言,此法只有一人能用,也只有一人能成,而方才所見三名弟子,皆是合我緣法,這卻讓我為難,不知到底該選何人了。”
張御點頭道:“倒是讓道友為難了。”
胡道人擺了擺手,自嘲道:“哪里話,這卻是老道我自己矯情了,將來之事將來再說吧。”
他伸手入袖,自里拿出一只玉匣,道:“既然張巡護為老道我尋到道法,那老道我也自當遵循言諾。
這是我這一門所傳一枚‘目印’之章,因為我這一門常常窺看天機,為了避開反算,故此不予章印之名。
這里面除了本門所傳之外,還有老道師門過往所搜集到的一些類同章印,也是一并給了張巡護,只請張巡護莫要隨意外泄便好。”說著,起雙手往前一遞。
張御也是起雙手,鄭重將這一只玉匣接了過來,并承諾言道:“此印只當我觀,不會泄漏于外。”
胡道人也沒有讓他立誓的意思,他是相信張御身為玄廷巡護,自不會做這等小人行徑,徒然壞了名聲。
還有一個原因么,那便是一般人就算學到了,除非真正在此道之上有長才的,否則也很難憑此有什么成就,就算成了,道法是講承負的,得他法助則必有還,他也不會吃虧。
張御沒忘記幽城正盯著自己,故他得了這玉簡,也沒想著在這里久留,再向胡道人探問了一些可能存在避忌的地方,便就告辭離去,帶著余下弟子往奎宿回返。
而在他離開之后,胡道人就把白擎青三人喚了過來,道:“你們能拜我為師,那是因為我們之間有緣法在,但為師也需知曉一下你們的根底,你們三人自去,給我從觀象臺中找一人上來。”
三人立刻猜到,這當是胡道人給他們的考驗,都是一揖,然后走了下去。
大約一刻后,白擎青和徐少安分別找了兩個人上來,舒采則是單獨一個人走回來的。
胡道人先問徐少安道:“你覺得自己找的人對么?”
徐少安有些無奈道:“弟子感覺沒找對人,只是老師關照我們各找一人上來,弟子不好空手而歸,所以只能隨意找了一位回來。”
胡道人向舒采問道:“你呢?”
舒采如實回道:“弟子感覺找不到老師弟子要找的人,所以沒帶人上來。”
胡道人不予置評,看向白擎青帶上來的那名役從,道:“你方才做了什么?”
那役從不知所措道:“先生是問什么?”
胡道人道:“老道我修得就是目印,察觀天地,這里諸多變化都瞞不過我,你在我這里多年,我又豈會看不到你每年都會向外傳報消息,一年一次,絕不會多,只是張巡護每回到來,你卻都要向外傳消息,故我猜測,你是在為幽城效力吧?”
那役從大驚失色,想要分辨,可急切間卻又不知道該怎么說,一時滿頭都是冷汗。
胡道人不理他,看向白擎青,頜首道:“白擎青,此次唯你過關,你當為我門下大弟子,你且上來,我先傳你一道法門。”
洪乙層界。
原野上一門門火炮正在向前方的軍壘宣泄著彈丸,轟轟震響之中,堡壘墻壁也是晃動不已。
杏川道人站在城頭之上,神情嚴肅的看著前方,偶有火炮彈丸落到他身側,不是被他身上的心光排斥開來,就是直接撞個粉碎。
而在前方密密麻麻的邪神信眾軍陣之中,一名長著桃花眼的年輕道人駕矮云漂浮在了那里。
這人神情輕松的對著杏川道人傳聲道:“道友何必如此著緊,你我其實不必對斗,就算再是較量,也不過是失去這個力量投照之身罷了,輸贏又有何意義?”
杏川道人則是淡淡回言道:“若在外,心不畏死身畏死,而在此,身不畏死而心畏死。”
或許有許多修道人以為下層到來的只是力量投照,并不放在心上,可他卻認為,若是抱有如此心態,那么還未遇敵接戰便就輸了。
更不說力量投照被殺散,并不是當真毫無影響。
至少他認為,自己若是敗在此人手中,意識中留下了痕跡,日后若再撞見其人正身,期間要是不曾有著什么巨大的突破,那恐怕也很難再是勝過對方。
所以達到下層之后,這里的每一場斗戰他都是當做真正的斗戰一般來對待,這般的好處是,一旦意識歸返,很快就能消化這里所得。
轟隆一聲,卻是堡壘最前方的一面城墻終是被炮火轟開,正面坍塌下來,露出了一個闊長的豁口。
那些邪神信眾得軍陣之中發出一聲聲狂呼,隨著一面面繪著邪神形貌的旗幟的搖動,他們便如潮水一般向著缺口涌來。
那年輕道人笑了起來,與人斗法不是他來此的本意,只要他牽制住面前這個人,讓大軍能夠推進去,拔除了這個據點,再順勢討滅奎宿位于這處下層之中的最后一個據地,那么他今次到此的求托就算完成了。
左道人在軍壘之中站了起來,他察覺到有兩名邪神神裔正朝自己這處沖過來,顯然是為了拖住他。
他神情嚴肅,現在援助還未到,這次他只能盡力而為了,大不了力量投照被打滅之后再度回來,與對方比一比誰先撐不住了。
正轉念之間,兩名有著藍色皮膚的邪神神裔一左一右躍了上來,手中長矛對他直刺而來。
就在兩人都在纏住的時候,那些邪神信眾很快沖到了城墻缺口處,在他們悍不畏死的沖擊之下,不多時就擊潰擋在這里的守卒,往里沖入進來。
可是就在進展十分順利的時候,一團團黑色煙火忽然從軍壘內部冒了出來。
這些邪神信眾初時還不覺得如何,很快就發現了不對,凡是被這煙火沾染,在數息之內就會化為一團灰燼,而此火還會彼此傳遞,一經沾上就再也難以驅除。
有一名與左道人戰斗神裔也是不小心碰到了一簇火焰,他試圖將碰觸到的肢體斬去,但是這并沒有什么用處,因為這黑火已然進入了他的血液之中,只是多挺了數個呼吸,他整個人便灰飛而去。
似乎只是一個眨眼的時候,沖入其中的千數人便俱化作了烏有,那一簇簇黑火并沒有就此消失,由軍壘之內蔓延向外。
而在那火焰之中,一名雙眼猩紅,神情冷峻修士自里走了出來,身上黑色的罩衣如煙火一般徐徐向外化散,身后滿城火焰也是隨此飄蕩不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