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午抱劍坐在司吏衙署的一座假山之下,由于再有一天就是士議了,前來拜訪蔣定易的人也是越來越多,他也是變得格外警惕。
自上次應付天平之神的刺殺后,雖然殺死異神寄軀的人不是他,可是在那一戰中他敢于直面異神,并且也展現出了令人佩服的實力,所以他的名氣也是變得大了起來,
之后有不少事務官吏過來出高價邀他過去做護衛,不過他都表示了拒絕,之前他答應在蔣定易身邊一年,就決定不會半途離去,這是他身為一個天夏劍士的操守。
很多事務官吏被拒絕后,非但不生氣,反而對他更為欣賞,畢竟誰都不希望把自己的性命交托給一個隨時可被利益誘惑的人身上。
這時他抽劍出來,放在面前仔細端詳著。
那一次在天平之神面前拔劍之后,他就感覺自己精氣神似乎得到了某種升華,他甚至能連續一天保持在巔峰狀態之中而不疲累,而以前能支持半個夏時已經了不起了。
可他又說不清楚到底是怎么回事,因為在他的師傳之中,自身此前所處的境界無疑就是凡人所能達到的極限了,不可能再有突破了。
他隱隱感覺到自己能做到更多事,可又不知道突破口該往那里。
閉目凝思著,現在能給他答案的,或許只有玄府的那些玄修了。
想到這里,腦海中閃過一個面旁掩蓋在遮帽下的身影。
“師父,師父。”
一個年輕弟子跑了過來,抹了把汗,神情興奮道:“師父,蔣從事說是要出去拜訪客人,叫我們稍加準備。”
秦午目光凌厲起來,道:“去哪里?”
蔣定易出行從不為難護衛,要去什么地方,都會盡量提前說明,并知會他一聲,臨時決定的行程過去幾乎沒有。
年輕弟子忙道:“不是去到城中,就往泰陽學宮去。”
“泰陽學宮?”
秦午神情微松,內城臺地說不上絕對安全,但一定是都護府守衛最嚴密的地方,而學宮之中就更不用說了,玄府近在遲尺,如果這里有問題,那么都護府所有的地方都不安全。
他道:“拜訪誰?從事有說么?”
年輕弟子低聲道:“聽說去拜訪張參治,從事說不要大張旗鼓,幾個人就好。
“哦?”
秦午考慮了一下,道:“你去叫上小展,還有小靈,還有跟從事說一聲,說我馬上就來。”
“是!”
年輕弟子一抱拳,興沖沖去了。
過一會兒,一個干練年輕人和清麗少女走了過來,對他抱拳道:“師父。”
秦午看了他們兩人一眼,精氣神都很飽滿,比較滿意,道:“跟來我。”
待他們來到衙署的偏堂處,蔣定易已然站在了那里,且換了一身便服,后者見他們一行人過來,便拱手道:“秦師傅,有勞了。”
秦午回禮道:“從事言重,就我們幾人?”
蔣定易道:“對,學宮之中不宜去太多人,就勞煩幾位了,不過那處不比其他地界,有些事幾位需得注意一二。”
他在認真交代了幾句話,也不帶什么役從,直接出了衙署。
五人一路輕車簡從,來至學宮之前,蔣定易與守門人說過幾句話后,就帶著秦午他們邁步入內。
進入學宮后,秦午目不斜視,只是跟隨在蔣定易身旁。而他幾個年輕弟子則是悄悄左張右望,看著這里的一座座殿閣屋宇。
他們身為劍士,雖然本身也是識字的,可最多也就是能看看報紙,寫寫書信,有時候還會提筆忘字。
而能住在學宮之中的卻是都護府中擁有最多知識的一群人,他們本能的有一種敬畏之心。
蔣定易沿著學宮的兩旁栽種著花樹大道行走,雖然道路不短,可是這里風景秀麗,鳥語花香,漫步此中,反而使人心情愉悅。
不知不覺間,五人來到了一處居處之前。
蔣定易關照了一聲,自己走上前,輕輕叩了下門,道:“張君可在?蔣定易來訪。”
少頃,院門一開,張御自院內走了出來,抬袖合手一揖,道:“從事有禮。”
蔣定易笑著合手一揖,道:“張君有禮。”
張御側身一步,道:“從事請。”
蔣定易請進來后,便隨張御一直到了頂層之上,他站在此處,看了一眼四周,見視野開闊,不但學宮的諸多景物都能見到,還能一眼望到瑞光城中,贊嘆道:“好地方。”
張御來到了他身側,道:“從事今來,可是為了明天士議之事么?”
蔣定易笑著道:“該說的話想必學宮都會和張君交代,輪不到蔣某人來說,我今次來,是有人拜托我給張君帶幾句話。”
張御道:“不知是哪一位?”
蔣定易道:“是柳公府。”
張御這時伸手示意了一下,道:“蔣從事,請。”
蔣定易對他一拱手,便就在雨棚之下落座下來,李青禾則是走上來給兩人都是沏了一杯茶,隨后退到了一旁。
張御道:“不知這位柳府公想對御說什么。”
蔣定易看向他道:“柳公府說,他會盡量給張君減弱來自都府那邊的反對聲音,但也請張君這次不要在這次士議上言論都府之事。”
張御不置可否,他好歹在司吏衙署待過一段時日,對柳奉全也做過一番了解,這位署公無論做什么事情都有自己的利益考量,所以那所謂壓制反對的聲音,實際上是早就有人做足功課了,其人不過是順手拿來做一個人情。
至于不要在士議之上言論都府,那是請他在成為“士”之后,不要提出改變都府現如今的格局的建言。
對于這個,他自是不會多言。如今的格局,不是簡簡單單幾句話就能改變的。
不過他雖然掛著參治之職,可那只是方便行事,他本質上卻是一名玄修,在不違背天夏律例的前提下,他要如何,并不需要對都堂有什么交代。
他道:“請從事代我轉告柳公府,如今士議未定,御卻不敢做此承諾。”
蔣定易點頭道:“我知道了,一定會把話帶到。”
接下來,兩個人就不再提關于士議及都堂的任何事,而是只論文章和各處見聞。
而在居處下層,秦午等人被請入屋中后,便被招呼在客堂之中。
秦午方才坐下,就皺了下眉,往四周看了看。
小展注意到了,小聲問道:“師父,怎么了?”
秦午道:“沒什么。”
身為劍士,他的直覺十分敏銳,在進入這間屋子后,總感覺好像有一雙目光在注視著自己。
過了一會兒,少女靈兒湊了過來,悄聲道:“師父,你看…”
秦午順著她目光所示的方向一看,就見一只金色的小豹貓趴在高架上,小尾巴在那里輕輕甩動著。
他目光微凝,這只小豹貓,自己剛才明明沒有看見,可是現在…
那名年輕弟子看見了妙丹君,覺得挺有意思,饒有興趣道:“這里還有一只小貓?”他站起來,伸出手去,想上去摸幾下。
秦午沉聲道:“站住,別上去。”
年輕弟子有些摸不著頭腦,“師父?”一只小貓,摸兩下總沒事吧?
秦午道:“你們仔細看。”
年輕弟子轉過頭去,仔細看了幾眼,才現這頭小豹貓的身上飄蕩著一層靈光彩霧,他咽了一口唾沫,道:“靈性?”
秦午凝聲道:“這是一頭靈性豹貓,你們還不夠資格把它當尋常的貓看,要是它和你們嬉鬧,你們幾個人加起來都不夠它玩的。”
劍士小展道:“這是張參治護院的貓吧?”
秦午搖頭道:“對于張參治那樣的玄修來說,應該只是一頭尋常愛寵。”
少女小靈這時滿是期待的問道:“師父,我們劍士可以像玄修那樣厲害么?”
秦午沉默下去,沒有回答。
五人在這里等了許久,期間李青禾送來過果蔬零嘴,不過沒有一個人去動。
大約一個夏時后,聽得樓上有說話聲,隨后便見張御和蔣從事走了下來。
秦午一行人都是站了起來。
蔣定易對五人一拱手,道:“有勞秦師傅幾位等候了。”
秦午還禮道:“從事客氣。”
他這時看了看張御,抱拳道:“張參治,秦某有幾句話想請教尊駕,不知可否?”
張御看他一眼,點頭道:“秦師傅隨我來。”
秦午對蔣定易抱了下拳,就跟著張御來到后院,他一眼便看到了擺在架上那柄竹劍,不知為何,他總感覺那竹劍似有了自己靈性。
張御留意到他的目光,便道:“秦師傅可是想問劍上之事么?”
秦午點頭承認道:“瞞不過張參治。”他頓了下,“自那日與天平之神遭遇之后,我覺著自身神氣比原來更勝一籌,似能做到許多以往不能做到之事,但我所學劍技,實則早已到了盡頭,不解其中緣故,思來想去,只有如張參治這等修玄之人才能予我答案。”
張御看著他道:“秦師傅,你并非是劍技之上的突破,而是你感悟到了靈性。”
“靈性?”
秦午神色一動,隱隱然觸摸到了什么。
張御道:“秦師傅一生練劍,精氣心神早已圓融合一,但是正如你所言,你的劍技已經到了盡頭,這是因為凡人之身,再也無法駕馭更上一層劍法,而你上次遭遇到了天平之神,在那異神的靈性壓迫下,內心為了與之對抗,卻是自我喚動了靈性出來。”
他看得出來,秦午的靈性很弱小,因為后者并沒有能打破肉身束縛。
可哪怕只是一點點靈性的覺醒,也意味著擁有了凡力量。自此之后,秦午就有了和靈性生物相對抗的手段,因其可以用自己的劍去斬破那一層靈性光芒。
他這時意念一動,一本書從書房內直接凌空飛來,飄懸在秦午面前,道:“這本書秦師傅可以去拿去看,只是你能覺醒靈性,那是因為不屈的意志和純粹的內心,這卻并不是人人可以辦到的。”
秦午伸手將書接過,退開兩步,雙手抱拳,對著張御鄭重一禮,隨后他抬起頭來,肅然道:“張參治,秦某以為,我一人之能,無足道哉,可若我能走出一條道路,并為我天夏在都護府的千百劍士所用,那方才是大能為!張參治,多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