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府事務堂內,王恭正向項淳稟告此次變故的具體情況。
“師兄,這次異神作亂,共有四人身亡,十二人重傷,還有一百多人被異蟲咬傷,不過這些人傷口都似被火灼過一般,事后都沒有什么事情。重傷的人也都救回來了,算是不幸中的大幸。”
項淳搖頭一嘆,道:“可是亡故之人卻是救不回來了。”
王恭道:“師兄,玄府已然盡力了,你也沒必要歉疚。”
項淳又嘆一聲,問道:“那是什么異神,弄明白了么?”
王恭道:“范師弟去看過了,應該就是那失蹤的惡亂之神。”
項淳沉聲道:“果然是它。”
這個惡亂之神之前失蹤的時候,他總是擔心都護府哪里會有什么變故發生,一直提心吊膽,現在終于露臉了,心中反而有種松口氣的感覺。
他問道:“這個異神是怎么進入到城中的?”
王恭道:“我查過了,是從港口的一艘船只之上運來的,船上本來有不少人,不過撤退的時候很有序,把該帶走的東西都帶走了。這條船來歷不明,所有船貼記錄和關驗都沒有,但是因為太干凈了,能在海上做到這件事的,除了安巡會,也就只有神尉軍了。”
項淳神情沉重,王恭的話其實已經很明白了,這次的事其實就是神尉軍所為。
這也是意料中事,畢竟都護府內除了神尉軍,也沒有哪個勢力能把一個異神利用起來。
這回別說沒證據,就算證據也沒法追究。
現在還不到與神尉軍全面翻臉沖突的時候,而且神尉軍想也要脫罪也是十分簡單的,都護府那里也不可能追究下去,所以這件事也只能是不了了之。
除非…
他搖了搖頭,問道:“英顓來這里干什么?”
王恭回道:“是來布拍市會上買兩個異神的神異器官,師兄,其實這次若不是他,還不知道要死多少人。”
項淳點了點頭,他也承認此事。英顓就算只是按照自己的心意行事,可某種意義上確也幫了玄府一把。
按照那個異神當時的破壞力,等到能夠阻止它的人手趕到,數百上千的死傷是免不了的,那事情就太大了,玄府一年建立起來的信心將會完全崩塌。
盡管現在的事情看起來沒那么嚴重,可畢竟是發生在新年之前,影響也是不小,報端上發出聲討的人很多,其中有不少應該就是那些激進派的人在借機推動。
而一月之后又是士議,他不難想象,神尉軍接下來一定會拿這件事大做文章,以圖翻身。
這是一個早就安排好的有步驟的計劃。
他想了想,道:“王師弟,接下來要你和許師弟辛苦一下,帶人巡視一下都護府四境了,確保年節前后不要再發生什么事了。”
王恭點頭應下。
待他走后,項淳來到窗廊前,望向天際盡頭,今年這個年有點特殊,正好是都護府正式建立后,在這片地陸上過去的第一百個整年。
也不知道,下一個百年將會如何?
學宮之內,張御雖然在靜修之中,可通過玄府的渠道也是了解到了布拍市會上的事,他自也不難看出,這背后就是神尉軍在弄鬼。
他心下一思,城西這一塊由于靠近港口,可謂人煙輻輳,那里幾次三番出事,玄府如果不常駐一個二章修士在此處,那恐怕保不齊下一回又要有事情。
現在玄府的問題是,人手實在在少。
或者說,上層力量太少。
可在他看來,玄府并沒有積極去解決這個問題,只是哪里有窟窿去堵哪里,非常被動。
正確的做法,是集中全力培養后進,或許短時內不會見效,但是不去做得話,那永遠都是原來的模樣。
他考慮了一下,玄府在年末會有一次決事,到時他會提出此事。
而不管玄府是否會采納,他決定自己先做起來。
他道:“青禾,你去一趟嚴魚明那里,他若無事,那么讓他明天到我這處來一趟。”
李青禾應下道:“是,先生。”
次日,嚴魚明聽到自己老師相喚,所以一早就來到了張御居所。
李青禾把他引入門后,道:“先生正在后院練劍,嚴少郎可稍候片刻,我去給少郎泡杯茶。”
嚴魚明不好意思道:“還是不用勞煩了。”
李青禾笑了笑,轉去內室。
嚴魚明沒有坐下,轉頭一看,卻見妙丹君正在一只玉盤邊上,小腦袋湊上去,小心舔著里面的丹散,他頓時眼前發亮,馬上蹲下來,對著妙丹君拍了拍手,又連連做出招手的手勢,嘴里發出喵喵的聲音。
妙丹君把腦袋一扭,轉過身去,幾個縱跳,竄上了高籃,就躲入進去不見了。
嚴魚明見這頭小豹貓不理自己,不禁有點沮喪。
李青禾這時端了一個茶杯進來,安慰道:“嚴少郎,妙丹君除了先生,從不親近別人,就算是我一樣。”
嚴魚明詫異道:“是么?連李小哥也不理么?”
李青禾點點頭,道:“是啊。”
嚴魚明站了起來,精神又回來了幾分,道:“原來如此。”
這時一道金影竄了下來,先是上來對著李青禾挨蹭了一下,然后又回到了玉盤邊上重新添起了丹散。
嚴魚明:“…”
李青禾解釋道:“妙丹君以前不這樣的。”
嚴魚明看了看貌似可愛的妙丹君,總感覺自己好像被針對了。
張御這時自內院走了出來,他身著一襲玄府道衣,寬袍大袖,出塵之氣十足,妙丹君見到他,一下竄了過去,就跟著他在腳步后面。
嚴魚明馬上正容一揖,道:“老師。”
張御點了點頭,道:“隨我來。”他轉身往里走,嚴魚明趕忙跟上,妙丹君也是跟了過來。
一直來到了后院之中,張御在一張石桌后坐定下來,示意嚴魚明也坐,后者一拱手,恭恭敬敬在稍側的一方坐下。
張御這時道:“你可知昨日城西之事么?”
嚴魚明道:“聽說了,”他表情有些憤怒,“又是那些異神作亂!”
張御點頭道:“現在玄府雖然明面上掌握了局勢,可你也看到了,有漏洞的地方還有不少,這次港口附近的兩位玄修,只是被異神迷惑心智,并未如何,可若是異神要下手,卻也是容易的很,玄府現在攤子很大,每一名弟子都有可能碰到這種事,所以你要盡快提升自己。”
嚴魚明頭低了下來,道:“老師,我知道,只是學生太過愚鈍了。”
張御看著他道:“你能從那些同輩之中脫穎而出,觀得大道之章,愚鈍兩個字還遠遠稱不上,你既然喊我一聲老師,那我下來當會指點于你。”
玄府之中現在完全是摒棄了師徒傳承之法,因為玄修認為,大道之章和那些章印就是自己的老師,就算是范瀾,也同樣只是作為一個引路人的角色。
有些東西,范瀾其實自己也說不清楚,只言境界一到,便就明白。
可是道理不說通,知其然,不知其所以然。學的再好,也只是一遍遍重復前人的經驗和道路,自己卻沒有多少東西。
這點他比較贊同舊修的看法,修道即問道,不去問,只會修,又哪里能得大道。
嚴魚明聽到這句話,不由大喜,忙是站起來一禮,道:“弟子謝過老師。”
雖然章印里也有許多前人的經驗在,可許多東西不是光靠章印能明白的,他在觀讀章印的時候也有許多疑惑,可玄府是從來不會多作解釋的。
似如張御這般愿意指點師長,也是從來沒有過的。
張御讓他重新坐下,問道:“你最先看到的是哪幾個正印?現在又修行到哪一步了?”
嚴魚明道:“弟子最早看到兩個正印,分別是意印和鼻印,到現在為止,只觀讀了四個章印,兩枚在鼻,兩枚在意。”
張御考慮了一下,道:“如今六印可已是都能觀見了?”
嚴魚明回道:“已都是能觀見了。”
張御微微點頭,每一個玄修在修煉一段時間后,都能陸續見到六印,嚴魚明現在都已觀見,那么理論上說,已經能夠嘗試心光了。
玄修前期不過是積蓄根基,但是心光越早呼喚出來,也就越早擁有自保能力。
他道:“我觀你心思活潑,情志易動,當是以修煉意印為上,稍候我會為你拿到涉及此一印的心光章法。”
嚴魚明一聽,十分感動,再是站起,深深一拜,“多謝老師!”隨后又抬起頭,神情認真道:“老師,我一定會努力的。”
張御看著他道:“你的確當努力了,你知道妙丹君方才為什么不理你么?”
嚴魚明茫然道:“為什么?”
張御沖著妙丹君一招手,小豹貓立刻縱跳到了他的懷中,他伸手在那金色的柔順皮毛上一拂,頓有一層七彩的熒光薄霧隨之飄蕩起來。
他道:“這是靈性光芒,你沒有心光,在它眼里,你就是一個凡人,試問它如今會親近于你?”
嚴魚明看了看妙丹君,緊緊握住了拳頭,斗志昂揚道:“老師,我一定會修煉出心光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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