范瀾這話一出口,事務堂中頓時陷入一片寂靜。
項淳怔然半晌,似終于意識到了什么,忍不住從案后站了起來,神情中帶著些許驚喜和不確定,道:“果真?”
王恭瞇了瞇眼,他看了看項淳,又看向范瀾,道:“范師弟,你說的可是那位斬殺瘟疫之神張御師弟么?
范瀾用力點頭道:“是,就是這位張師弟!”
“不可能!”
許英突然爆發出了一聲大喊,他的眼睛里面似有血絲冒出來,“項師兄才給了張御秘章幾日?他哪可能觀讀到第二章書?哪可能?他不會是去修習渾章了吧?”
“許師弟,慎言!”
項淳看向許英,神情嚴厲道:“這些話豈是可以亂說的?”
許英面色漲紅,情緒似有些不穩,他道:“師兄,非我隨意亂言,試問那張御那修行才多久?你給了他秘章又有多少時日?這就能觀讀到第二章了?他又不是…他又不是什么天資絕頂的人物!玄府里和他一樣的人有的是!”
他一指外面,大聲道:“那個白擎青,白師弟!他和張御同時入府修行,兩人天資一般,白師弟甚至還更好一些,可憑什么這個張御修行精進如此之快?這里面一定是有問題的,有問題!”
最后那句話,他幾乎是用喊說出來的。走廊外面那些役從雖聽不清楚他們說什么,可也是心中戰戰惶惶,還以為里面的幾位里面吵起來了。
王恭看了看他們兩個人,面上多出了一絲隱晦的冷笑。
項淳沉吟了一下,道:“這等事雖然看著有些不可思議,但修道之事,誰又能說得清楚呢?我玄修只要神元充足,要找到玄機也不是什么難事,至于渾修之說,就莫要再提了。”
許英咬牙道:“我不信!這里定然有問題!我要求調張御的道冊一觀!”
項淳頓時皺了皺眉。
王恭這時悠悠道:“許師弟,范師弟若是所言不假,那么張師弟現在和你一樣是觀讀到第二章書的玄修,你憑什么去翻動他的道冊?這可是涉及一個修煉者的根本隱秘,就算要翻,也只有玄首有此資格,還輪不到你吧?何況就算給了你,你又能看出什么來?”
每一名玄修,用什么章印,又有什么進展,章印是什么時候得了的,觀讀大約用了多長時日,道冊記載上都是清清楚楚,只消一查,就可知你大致根底。
不過玄修有一點好,那就是神元能提聚多寡有時候是不定性的,這里完全就只有你自己知道,被人想置喙都無有理由,所以再怎么不合理,只要你做成了,那就是合理的。
范瀾這時對著項淳一禮,開口道:“項師兄,本來我不想說此事,可是既然許師兄有質疑,那我卻不得不說了。”
他頓了下,等到三人看過來,就把目光迎上,道:“張師弟并不是我等所知曉的最初只觀得三枚正印,他是…六印俱見!”
“六印俱見?”
項淳神情驚異,怔了片刻后,才道:“張師弟他,可他當日為什么…”他微微一頓,似是想到什么,點了點頭,道:“我懂了,如此說來,張師弟有今日之成就,也就不奇怪了。”
他之前對張御進境如此之快的確是存有些疑慮的,可若是如范瀾所言,那也就能解釋的通了。
而此事也很容易驗證,但凡六印俱見,修士都會觀得一些異象,只有真正經歷過的人才是知道,只需一問就知,所以做不來假的。
許英此時還想說什么,項淳卻是伸手制止了他,沉聲道:“許師弟,不用說了,我相信張師弟,你要有什么話,我們私下再議。”
許英只好把話又憋回去。
范瀾這時趁勢提議道:“項師兄,王師兄,按照我玄府的規矩,張師弟可以參與我玄府決事了!”
許英這時又忍不住了,當即出聲反對道:“不行!絕對不行!”
范瀾看著他道:“為何?”
許英情緒激動道:“張御加入玄府才一載不到,時日委實太短,還需再多加察看,范師弟,你可別忘了當日那個叛賊,同樣也是天資橫溢,可最后如何了?
范瀾不滿道:“許師兄這話不妥,莫非天資出色之人就一定會叛府么?”
許英道:“我不是這個意思。”
范瀾上下看了看他,道:“許師兄,我早便發現了,你對張師弟有成見!我看,你怕是有什么私心吧?”
許英羞惱道:“我不是,我沒有!”
“你敢說你沒有?”
范瀾對于玄府此前許多不正常的表現,早就積累了一肚子的不滿了,今天他就要趁這個機會痛快說出來!
“那我問你,張師弟他尋見心光后,你們為什么不讓他去見玄首?
張師弟煉成了真胎之印,本該下賜秘傳章法,你們為什么不給?
張師弟好容易觀讀到第二章書,你們卻懷疑這,懷疑那,還拿英師兄說事,我看當初英師兄當初之所以要叛府,就是被你們逼的!”
許英氣惱異常,怒道:“范瀾,你居然敢替這個叛徒說話?”
范瀾絲毫無懼,道:“我就說了!怎么?你也要拿我問罪么?”
許英眼睛通紅,身上光芒時隱時現,道:“范瀾,你敢說這種話?你莫非忘了陳師兄是怎么死的么?”
范瀾聽了這話,不由沉默了下去。
王恭這時忽然開口道:“其實我覺的,范師弟他說的很好。”
許英有些不敢相信看向他,道:“王師兄,你…”
項淳也是抬頭看過來。
王恭目光灼灼的看著他,道:“許師弟,還有項師兄,我只想問一句,你們是不是有什么事瞞著我們?”
許英的眼神下意識閃躲了一下,隨即惱怒道:“我有什么瞞你的!我許英做什么事不是為了玄府?”
王恭瞥了一眼坐在那里的項淳,點頭道:“是么?那就好。”
“行了!都少說兩句吧!”
項淳沉聲道:“諸位師弟都是為了玄府著想,這沒有什么對錯。”
他看向范瀾,語氣放緩道:“范師弟,之前不帶張師弟去見玄首,那是我的意思,因為自二月以來,玄首一直都在閉關之中,我也無法見到,至于上次不傳秘章,也是我的意思,我是怕張師弟貪功求進,這事我也與張師弟解釋過了,你可以去問他。”
范瀾想了想,道:“那張師弟參與決事一事…“
項淳考慮了一下,他緩聲道:“范師弟得提議很合情理…不過張師弟進入玄府的時日確然是稍短了一些,且他雖然得觀第二章書,可所修習的章印卻仍然還是第一章書那些,還需再積淀一段時日。此時讓他就與聞機要,也不妥當,故我以為,還是他再安心修行些時日吧。”
對于這個說法,范瀾倒是勉強可以接受,他道:“張師弟得觀靈明,府中當按玄首定下的規矩,賜他秘傳才是…”
項淳正色道:“該是張師弟所得的,自當都是給他,且他既然是六印俱見,那就把‘六印章書’一同交予他觀看了,有需要的章印讓他自己去選吧。”
范瀾一拱手,道:“如此,我便代張師弟謝過項師兄了。”
王恭這時一想,道:“項師兄,按以往規例,玄修入府決事之前,當需立得一功,我看那件事,就不如交給張師弟來辦吧。”
項淳考慮了一下,道:“也好,這事本就是張師弟送呈來的,現在交回他處置也是合適。”他從臺上拿起一本冊子,離案走到范瀾身前,遞給后者道:“范師弟,稍候你轉回時,就把此冊一同帶給張師弟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