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洛城,西山。
偏僻的西山,第一次迎來了熱鬧,仿佛覆蓋西山的皚皚冰雪都要被融化似的。
平地起驚雷,憑空現白塔。
西山之上,陡然出現一座高大的白塔,高聳入云端,一眼甚至看不到盡頭,仿佛一尊龐然大物,屹立在北洛城中,俯瞰著城中的一切人和物。
許多人都往西山聚攏。
除了真正感覺到變化的修行人以外,更多的還是看熱鬧的普通民眾。
陸長空讓龍血軍維持秩序,他則是和湖心島上的眾人,一起來到了西山之下。
果然,遠遠的便看到了呂洞玄和端坐輪椅的陸番身影。
像這等宛若仙跡一般的白玉塔,也就陸番能搞的出來。
人影爆掠過空氣,眾人身軀橫移,速度極快,仿佛要撕碎漫天的風雪似的。
陸番看著聚集而來的眾人,倒也不奇怪。
白玉塔現世,這么大的動靜,若是都發覺不了,陸番才覺得有問題。
倪玉背著個黑鍋,跟在凝昭身后,哼哧哼哧而來。
伊月著一身鵝黃絨裝,腰間別著長鞭,跟在倪玉之后。
“好…好高的塔!”
倪玉驚呆了,背著黑鍋的她,在這白玉塔前,讓她感覺自己就像是一只螞蟻站在堆疊了一百層的粘糕前似的。
聶長卿等人也齊至。
湖心島的眾人幾乎都來了。
哪怕是閉門不出,專心煉器的公輸羽也趕赴而至。
公輸羽是有眼光的人,畢竟,他沉迷于煉器無法自拔,不管是眼光,還是鑒賞水平,都遠遠超過倪玉這些只會“哇”的修行人。
“好精致的手法,好可怕的能量波動…建造這座白玉塔的人,定是一位大師!這白玉塔,乃是頂尖的靈具啊!”
公輸羽震撼萬分。
如今的公輸羽一心研究煉器,對于靈具的等級劃分也很清楚。
陸番也曾和他說過,靈具劃分,有天地玄黃,黃階就是公輸羽如今所能打造的靈具層次,如今的公輸羽嘔心瀝血,最多也就打造出一件黃階高品的靈具。
而玄階,乃至地階…他想都不敢想。
因為煉器,公輸羽的實力其實不弱,如今已經達到了氣丹巔峰,不比尋常人的苦修來的弱。
作為曾經的百家之一,機關家的諸子,公輸羽的天賦自然不弱。
“公子…這到底是何等層次的靈具?”
公輸羽的眼眸中流露出狂熱,他盯著那白玉塔,眼眸中只剩下了這靈具,他仿佛看到了天下間最美麗的女人,目光都挪不開的那種。
煉器成癡,或許說的便是公輸羽。
能夠花費一生的時間去制作一件暗器,公輸羽對于煉器的喜愛,已經遠遠超出愛好這個層次了。
“別太在意靈具的等階,如今你的修為足夠強,靈具層次再低,適合你,一樣能爆發出驚天威能。”陸番道。
“至于這塔,算是地階吧。”
陸番補充了一句。
地階?!
公輸羽渾身一震,整個人的身軀差點要癱軟在地上。
他狂熱的盯著白玉塔。
陸番沒有理會公輸羽,扭頭看向了聚集而來的眾人。
身后的“試煉塔”毋庸置疑,是給人試煉用的。
他看向了聶長卿和凝昭,招了招手。
“公子。”
凝昭和聶長卿,出現在陸番面前。
“此塔名曰‘試煉塔’,共百層,你二人入其中,量力而行。”
陸番道。
凝昭和聶長卿一愣。
試煉塔?
難道是公子打造出來,讓他們修行用的?
“喏。”
兩人沒有疑惑太多,陸番倒也不可能害他們,因而他們躬身之后,便轉身看向了白玉塔。
白玉塔很大,而且雕刻精致,飛檐勾欄,宛若精致的藝術品。
陸番倚靠著輪椅,氣定神閑的看著。
之所以選擇凝昭和聶長卿最先進入其中,主要就是因為這兩人都已經淬煉完了五藏,能夠五藏聯動,化出靈氣鎧甲,需要的就是感悟屬性靈氣。
這試煉塔對兩人正好有幫助。
凝昭和聶長卿來到了“試煉塔”下。
凝昭長裙飛舞,青絲飄揚,佇立在白玉塔的門前,莫名的有一股巨大的壓力,讓她的心都忍不住在顫抖。
她抬起手,按在了白玉塔的門上。
輕輕一推,仿佛推動了封閉了悠久歲月的石門似的。
門開了,白玉塔內漆黑一片,凝昭和聶長卿的身形入了其中,很快便消失不見。
外面的眾人都很好奇,不少人伸長了腦袋,想要窺伺塔內的情況。
白玉京之主又搞出來的東西,必定不是什么簡單玩意。
倪玉湊在陸番的身邊,有些好奇的看著,她從布囊中取出了一把包裹著糖衣的聚氣丹,一粒一粒的磕著。
景越負劍立于陸番身后,瞥了一眼倪玉手中的一把聚氣丹,聳了聳鼻子,不屑的哼了一聲,爾后小心翼翼的從胸前衣襟中取出了一個布囊,捏起一粒聚氣丹,舔了一口,又小心翼翼的包好塞了回去。
物以稀為貴,倪玉這丫頭根本不懂得只有一粒聚氣丹的快樂!
“公子,這塔內是什么?會有危險嗎?”
倪玉好奇的問道。
景越也是豎起了耳朵。
陸番笑了笑,一手撐著下巴,一手在鳳翎護手上輕點。
“塔內…自然是讓他們突破桎梏的地方。”
“我之所以讓兩人入塔,就是給他們一些競爭的壓力,白玉塔共百層,你想想…若是老聶能夠達到五層,而凝昭只有四層,凝昭會不會不甘,而心存不甘,就會更加奮進的修行…”
陸番披著白色絨氅,徐徐道。
景越若有所思的點了點頭。
“公子,這塔有百層,為什么是老聶只能爬到五層?”
倪玉捏起一粒包裹糖衣的聚氣丹,塞入口中,咯嘣咬下,好奇道。
聶長卿和凝昭可都是淬煉完五藏的體藏境,距離成為體藏巔峰就差衍生出屬性靈氣,僅僅一步之遙。
陸番瞥了倪玉一眼,似笑非笑。
“你入塔,你若能爬上三層,公子我就獎勵你一份特殊的丹方。”
“若是爬不上三層,呵。”
陸番的話,讓倪玉臉皮子微微一抖,手中抓著的那一把聚氣丹都差點抓不穩,險些灑落在地。
好像…很可怕的樣子。
不過,公子說獎勵一份特殊的丹方,還真的讓她有些期待。
聚氣丹倪玉都有些吃厭了,可是淬體丹又煉不出來,因而,倪玉還真的頗有些期待新的丹方,希望是一種口感極佳的丹藥吧。
相比于外面眾人的輕松。
跨入“試煉塔”中的凝昭和聶長卿可就沒有那么輕松了。
帝京外。
大風刮起大雪揚。
鵝毛般的雪將地面蓋上了厚厚的一層毯子。
二十位黑龍鐵騎有些錯愕的看著那用雙手剝開額前發絲的邋遢書生。
萬萬沒有想到,那書生…居然是孔南飛!
他們曾經的統領!
黑龍位有兩位統領,一位是江漓一位是孔南飛。
后來,江漓下獄,孔南飛因為黑龍親衛掌控了黑龍衛,也就逐漸離京消失。
沒有想到,此時此刻居然出現。
而且是以這般一副邋遢的模樣出現。
羅成認得孔南飛,曾經多么儒雅的一個人,居然變成了這般模樣?
是因為夫子的死嗎?
夫子的死,對孔南飛的打擊有些大?
可是,看孔南飛也不像那般脆弱的人啊。
“孔統領,你應該清楚,黑龍衛辦案,插手者,死…”
一位帶著黑龍面具的黑龍衛端坐在馬匹上,道。
孔南飛抱著酒壇,斜看了這人一眼,頓時笑了起來。
“看來…是翅膀硬了?”
“江兄,別來無恙啊。”
孔南飛笑了笑,朝著江漓拱了拱手,爾后,手中的酒壇便拋了出去。
江漓一手抱住白青鳥,一只手接過了酒壇。
“大雪天的,怪冷簌,喝口酒暖暖身體。”
孔南飛用有些邋遢的衣袖,抹了抹嘴角。
爾后,搖搖晃晃走向了二十位黑龍鐵騎。
看著這些穿著整齊鎧甲,干凈利落的黑龍衛,孔南飛搖了搖頭,眼眸中閃過一抹悲哀之色。
那位跟隨著孔南飛而來的少年也抽出了背后的長槍,槍尖抵地,拉扯過白雪,在雪中扯出了一道痕跡。
他安靜的站在孔南飛的身后,默不作聲。
但是,那逐漸凝重而起,以及身上彌漫開來的靈氣,卻是讓羅成和江漓有些意外。
這少年,竟也是一位修行人。
“既然如此,孔統領,得罪了。”
二十位著黑甲,戴著黑龍面具的黑龍衛動了。
馬蹄踐踏,使得白雪顆粒分明的飛揚。
肅殺之氣,一瞬間在寒冬中交錯縱橫。
“浩然宗,傳承于夫子…”
孔南飛徐徐道。
在這一瞬間,邋遢的他,變得正色,佇立在白雪中,儒衫在獵獵作響。
一股無形的氣從他的身軀中涌動而出。
口中,詩詞誦念,字字鏗鏘,口若懸河。
二十位黑龍鐵騎,靈氣迸發,他們發起沖鋒,手中的武器更是在靈氣涌動下,散發出無與倫比的鋒銳。
“殺!”
一位黑龍鐵騎發出了怒吼。
然而,孔南飛詩詞誦念到最后,露出了震碎飛雪的大笑。
他抬起手,地上的白雪仿佛化作了一只手掌,被無形的氣所裹挾。
天空上,飄簌的飛雪也被彈開,有半透明的手掌,轟然落下。
上下蓋合。
瞬間白雪覆蓋了二十位黑龍鐵騎。
馬匹嘶鳴聲在響徹,以及滾動的白雪聲音。
孔南飛搖搖晃晃的背過身,接過了酒壇子。
“走吧…不走,黑龍親衛就趕來了。”
孔南飛喝了一口酒,打了個嗝。
江漓抱著白青鳥,蹙眉看向了孔南飛:“孔兄,你怎么…”
然而,他還沒有問出,孔南飛便是擺了擺手,打斷了他的話。
“夫子在征戰,小丑在殿堂…可笑,可笑。”
“浩然,我們走。”
孔南飛嗔笑的說了一句,在雪地中留下道道腳印,便消失在了飛雪中。
江漓抱著白青鳥,回首看了一眼帝京。
他想起了給他打開城門的老兵,不由的攥起了拳頭,眼眸卻是很平靜,看不出喜怒。
他鄭重扭頭,與羅成一起,離開了此地。
在江漓等人消失后不久。
黑龍親衛帶著黑龍衛趕赴而來,以及黑壓壓的大周精兵。
他們看著雪地里碎裂染血的黑龍面具。
讓人開挖白雪。
很快,二十位黑龍衛的尸體便挖了出來。
檢查了一下尸體,黑龍親衛的臉上流露出了嚴肅之色:“瞬間被巨大力量碾壓而死…敵方出現了一位大修行人!恐怕是體藏境…”
這位黑龍親衛深吸了一口氣。
佇立起身,望著那一望無際的雪原,身軀莫名有些寒冷。
江漓被人救走了…
接下來,真正的風暴將席卷大周。
御花園中。
宇文秀佇立在水潭邊,有兩位黑龍衛佇立左右,護佑他的安全。
黑龍在水潭中瘋狂的攪動著,龍血流淌,近乎浸染了水潭,使得腥氣彌漫。
他的身軀佇立在水潭邊,漫天的飛雪飄落而下。
宇文秀盯著水潭中的黑龍,老宦官則是佇立在他的身邊。
不過,很快,宇文秀便擺了擺手,示意老宦官離去,水潭邊只剩下了兩位身披鐵甲的黑龍衛。
這一戰,讓宇文席意識到了什么。
黑龍似乎還不夠強。
潭水炸開。
黑龍的腦袋從潭水中猛地沖出,龍首與宇文秀的面龐相距不過一寸之距,嘩啦啦的潭水像是雨水般灑落,淋透了宇文秀的身軀。
兩位黑龍衛趕忙抽出了刀。
不過,卻是被宇文秀抬手壓制住了。
“弱小便是原罪,世人便都敢欺辱。”
宇文秀抬起手,撫在了黑龍的腦袋上,黑龍身上有猙獰的爪痕,那是小鳳一踏入凰羽境所抓出來的爪痕。
“你也很渴望變強吧。”
“你從弱小到如今的強大,朕能感覺到你的渴望,你渴望脫離束縛…”
宇文秀輕輕的撫摸著。
黑龍的眼眸中有血色流淌,許久之后,眼珠子轉動,看向了那兩位黑龍衛。
宇文秀笑了笑。
沉默了許久。
“去吧。”
話語落下。
黑龍瞬間動了,化作黑芒從水中沖出,鋒銳的爪子瞬間抓住了一位黑龍衛,另一位黑龍衛頓時大驚,抽出了手中的武器。
然而…
黑龍的尾巴狠狠掃來,將他抽飛,黑龍從水潭中沖出。
一陣動靜之后,水潭邊安靜了下來。
宇文秀徐徐轉身,往水潭外行去。
地上有染血的黑龍面具,以及殘破鎧甲,宇文秀蹲下,雙手捧起雪,將面具掩埋,爾后,離開了御花園。
身后,傳來了咀嚼的聲音。
御花園外。
老宦官躬身靜立。
宇文秀望著漫天飛雪,以及遠方天空的陰霾,笑了笑。
“等會讓人清理一下御花園。”
宇文秀吩咐了一句,就離開了。
“喏。”
老宦官躬身。
許久之后,他才是抬起頭,白凈的臉回首,帶著晦明不定的表情,看向了御花園…
終于開始對修行人下手了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