陰云逐漸籠罩了天穹。
陸番捏一縷金芒,端坐在千刃輪椅之上。
他沒有焚滅這一縷金芒,對于這縷金芒的處置,他另有打算。
利用鳳翎劍的威力,陸番從這縷金芒口中套出了不少的東西。
“金芒所在的世界,是中武世界,同樣有修行人,按照劃分,分為凝氣,類似于我所創的氣丹,筑基,便如我所創的體藏,筑基之上,是金丹境…”
陸番蹙眉,金芒的本體便是一位金丹境的存在。
這縷金芒透過世界本源,本想吞噬陸番所在世界的能量,提升實力,突破金丹桎梏。
結果沒有想到,栽在了陸番的手中。
陸番看上去明明只有凝氣的實力,但是卻比及的上金丹境老怪。
對此,陸番也很無奈。
畢竟,他只能煉氣。
“吸收世界本源的能量…”
陸番看著金芒嘴角微微上挑。
這縷位面之主的靈識分身既然能夠吸收世界本源的能量,那陸番便思索,能否能通過這縷本源,將對方中武世界的能量吸收入這方世界,以此來加速世界的進化和提升呢?
這是一個很大膽的想法。
有了這個想法,陸番倒也沒有畏畏縮縮,腦海中有了個大概的想法后,就開始進行布置。
憑欄處。
閑適的湖風吹拂而來,吹動陸番發鬢飄揚。
隨手一招,北洛湖從中間開始往兩側分散,兩側的湖水像是被均衡切開,猶如飛流直下的瀑布。
陸番屈指一彈,一縷金芒頓時被靈氣鎖鏈所纏繞,飄入了湖底。
這縷中武世界的位面之主靈識分身,就這般被陸番給鎮壓了。
島上。
眾人皆是面面相覷,不知道陸番將什么東西放入了湖底,隱隱約約之間,他們似乎都聽到了那東西的尖叫哭嚎。
陸番的手段,在眾人看來越發的神秘和詭異了。
謝運靈望著恢復平靜的湖面,心中方是明白,陸番的實力他根本看不透。
四位諸子戰陸番的時候,陸少主根本就不曾施展全力。
千刃椅行駛,沒有聲音。
一席白衫的陸番從白玉京樓閣二層下來,徑直的朝著謝運靈而來。
“公子。”
謝運靈拱手。
他知道自己這一次能不死,都是因為陸番手下留情。
如果他被控制的時候,陸番稍有不耐,他可能瞬間便灰飛煙滅。
陸番沒有說話,只是看著波光粼粼的湖面。
謝運靈安靜的站在他的身后,風吹動兩人的衣衫,讓島上的桃花和菊花在輕輕飄揚。
有雀鴉被驚動,發出了撕裂般的叫聲。
“公子…那到底是何物?”
謝運靈看著陸番的背影,開口了。
“那蠻人…不,那絕對不是蠻人,是有東西像控制我一般控制了蠻人。”
謝運靈目光熠熠道。
陸番微微頷首。
“的確,那蠻人早已經死了好幾日,是被控制了。”
陸番一手撐著下巴,一手撫著羊毛薄毯,道。
“你運氣很好,并沒有死,不過,被控制之后,你的魂魄受創,接下來這些日子,你便留在島上蘊養吧。”
陸番道。
“喏。”
謝運靈猶豫了一下,還是頷首。
“你肯定很好奇那是什么東西對吧?”
“是人就會有好奇心,我本不想告訴世人,但是你既然已經被附體過,便也懶得瞞你,我可以抹去你的記憶,但是沒必要。”
“道宗如今為白玉京麾下道閣,有些事情,你們遲早都要知道,都要面對…”
陸番的聲音有些平淡。
謝運靈卻是心臟一凝,跳動速度驟然加快了幾分。
陸番望著揉碎了金色陽光,波光粼粼的湖面,一眼仿佛望穿了龍門,看到了中心宮殿中一場尚未結束的持久戰。
徐徐開口:“你可知臥龍嶺秘境?”
謝運靈一怔,頷首:“知曉,三思在臥龍嶺秘境中得到了上古煉氣士修行法《運靈劍抄》,成功跨入了修行人氣丹層次。”
“上古煉氣士…”陸番聲音中仿佛帶著淡然的笑意。
“你應該知道,近百年來,大周朝從不曾出現靈氣,也未曾有過修行人出現…而這些日子,自臥龍嶺秘境開辟以來,修行人頻出。”
“這是一場靈氣復蘇所帶來的。”
陸番道。
他抬起手,手掌在虛空中一抓,下一刻,天地間那些本是透明的靈氣,驟然化作了淡藍色。
謝運靈看的驚呆了,卻見漫天的淡藍色流光在流淌,穿梭在湖面、島嶼、龍門之間。
美麗的像是一幅神異的畫卷。
“天地有靈氣,只是你看不到,隨著靈氣復蘇,天地間的靈氣會越來越濃,終有一日,天地間每一個角落都會充斥靈氣。”
“恢復成為上古時代那般。”
陸番徐徐道。
謝運靈聽的心馳神往。
“從臥龍嶺秘境開始,再到八大龍門,皆是和上古那個輝煌壯闊的時代有關聯,有可能為上古時代覆滅前所留下的秘藏…”
“那個時代,氣丹多如狗,體藏遍地走,體藏境,不過是修行的基礎,更有上古大帝,揮斥蒼穹,欲與天公試比高。”
陸番手指在輪椅上輕輕點著,組織著語言。
“可是,你是否曾想過,那樣輝煌的一個上古時代…為何會消失?”
“靈氣隱匿,天地間再無修行人?”
陸番道。
心馳神往,仿佛夢回上古的謝運靈呆住了。
臉色驟然變得蒼白。
“公子…難道是因為控制我的存在?”
陸番微微頷首。
“控制你的…可喚之為天外邪魔。”
“當靈氣復蘇出現,這些天外邪魔便猶如嗅到了魚腥味的貓,要將這方天地的能量全部吞噬,埋葬這個時代。”
“一如當初輝煌的上古。”
陸番道。
謝運靈身軀俱顫,他感覺自己仿佛接觸到了一個世界深層次的秘密。
他沒有懷疑,因為陸番沒有理由騙他。
他也沒有資格讓陸番來騙他。
“這一次的邪魔只是開始,未來會有更多的邪魔降臨…復蘇,代表了機遇,但是同樣存在著無法抗拒和預料的危機。”
陸番倚靠著輪椅。
“我創建白玉京的目的很單純,不是為了征服天下,只是為了在靈氣復蘇時代,能夠引領天下修行人,抵抗天外邪魔,守護心中所要守護的一切,保護屬于他們的家園。”
“莫要讓上古的黑暗,再度降臨這片多災多難的世界,重蹈上古的覆轍。”
陸番徐徐道。
他的聲音帶上了些許的沉重。
謝運靈聽的心神顫栗,天外邪魔…原來天地之外有邪魔!
輝煌的上古煉氣士時代,就是這般覆滅的?
謝運靈看著陸番倚靠著輪椅的背影,夕陽照拂而下,將他的身軀拉扯的很長。
曾經的謝運靈還以為白玉京懷揣著巨大的野心,要一統天下江湖和廟堂。
然而…
現在謝運靈方是知道,原來只是自己的層次太低了。
江湖和廟堂在公子眼中根本算不得什么。
公子建立白玉京,目標是那些天下邪魔,是為了守護天下。
謝運靈感覺自己的心仿佛被重擊給擊中。
曾幾何時,百家諸子都自詡看透了世界的本質,看穿了虛妄。
他們從出世到入世,從江湖到廟堂,開始插手天下大勢的變動,插手朝堂。
而如今,謝運靈才明白,他們百家諸子的境界都太低了。
至少…和白玉京比起來。
低了一個層次。
陸番沒有再理會謝運靈,他和謝運靈說這些,不過是為了給這位面之主的靈識分身一個解釋,為三個月后的流浪者降臨找個理由。
也與他編織的靈氣復蘇的彌天大謊串聯起來。
當然,最主要的目的,是為了給這天下人一些壓力和刺激,這個天下,還需要成長。
陸番抬起手。
心神一動,陸番將傳道臺中的符文印記引用到了現實中來。
他開始繪制陣法。
謝運靈佇立在陸番的身后,看的驚駭。
卻見陸番手中以靈氣編織出一個個神異而玄奧的符文,這些符文竄出,在天地間匯聚。
湖面泛起了波濤。
像是有文字鐫刻在湖面上。
一個巨大的圓形陣法將湖面所籠罩。
謝運靈看的驚呆的,公子…這是在布陣?
陸番的確是在布陣。
正如位面之主的靈識分身可以從這方天地吸收能量吞噬世界本源。
那陸番便以靈識分身為溝通兩界的線,構建陣法,將中武世界的能量吸納入這方天地,創建世界本源,也就是所謂的天道。
這樣,五凰大陸跨入中武層次,乃至高武的速度就會快更多。
謝運靈佇立著。
他看的癡呆。
因為陸番的陣法,讓他有所感悟,整個人仿佛陷入到了一片新的天地中。
陣法很快構建完成,這個陣法,近乎消耗光陸番的魂魄強度。
陸番抬起手,手掌朝著湖面輕輕一拍。
頓時,陣法沉入了湖底。
像是一張大網,網住了那一縷金芒。
被鎮封在湖底的金芒在不可思議的扭動!
這人…心也太大了吧?!
夜深了。
陸番布置完陣法就重新回到了樓閣二層。
開始擺棋局恢復魂魄強度和精神。
吸收另一個世界的本源,是一個長遠的事情,至少…不可能一上來就吸收出凝聚本源的能量,需要循序漸進,慢慢累積。
等到本源成型,陸番或許就可以開始著手構建天道了。
遼闊的平原上,有鐵騎在奔走,馬蹄聲炸裂,震耳欲聾。
江漓策馬而行,一身銀鎧的他,在月華下,散發著璀璨的光華。
在他的身后,有數十黑龍衛跟隨,以及大周帝京的兵馬一萬。
這是他能夠從大周帝京帶走的極限兵馬。
遠處。
在一處巍峨的峽谷前,有密密麻麻的大軍駐扎著。
營帳密布。
江漓拉起了韁繩,駿馬前蹄高高揚起,狠狠踏在地上,揚起塵灰。
“南郡十萬大軍…”
江漓看著這壓抑的軍隊,臉上流露出了一抹凝重之色,仿佛這軍營之中,是一處龍潭虎穴一般。
江漓不懷疑唐顯生的野心,此人絕非表面看起來那么簡單。
十萬大軍,那是多大的一塊肉,豈會甘心贈予大周朝?
送到大周朝的嘴邊?
宇文秀覺得這是一塊可以吞下的肉。
可是,江漓卻沒有多大的信心。
回首掃了一眼身后的一萬駿馬,和一身戎裝的赤練。
江漓微微頷首后,策馬前行,在黑夜的平原中,像是一支一往無前的箭矢與南郡大軍匯合。
北郡。
泰嶺,問天峰。
這是一處極其險峻的地帶,在泰嶺外,北郡大軍駐扎于此。
澹臺玄一身戎裝,端坐在高位上,看著手中的信件,目光不由微微瞇起。
“南郡出兵,大周出帥,出征北伐…”
“這是打算在我北郡從龍門中培養出修行人之前,搶占這個龍門啊!”
澹臺玄就著燃燒的火把火光,看著秘信中的內容,臉上流露出了冷笑。
龍門之爭,代表了未來對天下統治力的爭奪。
澹臺玄好不容易從不周峰龍門的陰影中走出來,找到了問天峰龍門,豈能說放棄便放棄?
“巨子,你可有何看法?”
大帳下。
墨北客正在斟茶品飲。
墨矩搖晃著羽扇,臉上也是帶著似笑非笑的表情。
“太守勿慮,事情沒有想象中那么遭。”
墨北客笑了笑,道。
從北洛城歸來,墨北客也如孔修一般,蒼老了許多,整個人都帶上了些許的暮氣。
或許是因為他們的時代過去了,內心總是會涌上些許的傷感。
“南郡這大軍北伐…伐的還不知道是誰呢。”
墨北客喝了一口茶,道。
“墨矩,你怎么看?”
一邊輕搖羽扇的墨矩,笑著擺了擺扇子。
“如今的大周朝能夠穩固下來,主要是因為江漓…有江漓率軍,大周軍心方能穩固。”
“唐顯生派遣十萬大軍北上,稱伐我北郡,自然是誠意十足,宇文秀豈會放過這個機會,十萬大軍啊…若是能一舉平滅了我北郡,亦或者是搶下泰嶺龍門,宇文秀的壓力就會大減,何樂而不為?”
“不得不說,小皇帝宇文秀成長了不少,至少有了魄力…”
“他下了一道天子詔令,派遣了江漓出帝京,這是對帝京防守有了足夠的信心才敢這般做。”
“的確,沒有人能夠比江漓掛帥更好的選擇了,這的確是個正確和有魄力的決定。”
“但是…”
墨矩輕搖羽扇,目光閃爍。
大帳內,火把燃燒的聲音在噼里啪啦的響徹。
澹臺玄很感興趣,他看向了墨矩,示意墨矩繼續說:“但是什么?”
墨矩看了澹臺玄一眼,嚴肅了起來:“但是,唐顯生也舉薦讓江漓掛帥…”
“唐顯生此人…老奸巨猾,他出此策,定然不安好心。”
“江漓…危矣。”
墨北客渾濁的目光中帶著欣賞之色,他放下了手中的茶杯,輕輕撫掌。
火把噼里啪啦的聲音響徹不絕。
月華清冷,帶著冰冷的光澤揚灑大地。
有一單騎從南徐行而來。
仿佛深夜中的幽靈,裹著黑袍兜帽,入了北郡大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