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蹄聲輕踏,濺起血水三尺。
江漓臉色凝重無比,九位傳天子令的信使,則面色蒼白。
眼前一切,恍若人間煉獄。
遠處。
聶長卿用布帛擦拭著殺豬刀上的鮮血,凝昭款款而行,伊月卷著長鞭。
羅成以及北洛五百鐵騎,聽得馬蹄聲,皆是望了過來。
江漓面不改色。
幾位信使卻是雙腿發軟,有膽小者,更是被聶長卿和凝昭瞥一眼,從馬背上跌落,沾了滿身血。
“在下醉龍城江漓。”
江漓騎乘馬背,朝著聶長卿和凝昭等人拱手。
聶長卿微微頷首,凝昭微笑點頭,伊月則是好奇的打量江漓。
羅成和北洛鐵騎倒是很興奮。
江漓…大周朝的軍神,他們雖然不曾見過,但是聽過這個名字。
沒有過多的話語交流。
凝昭和伊月登上了馬車。
聶長卿架起殺豬刀,坐在了車夫位置。
“事了,回北洛。”
凝昭的聲音從馬車的簾布后傳來。
聶長卿一笑,調轉馬頭,抽動韁繩徐行,車轱轆碾起殷紅血。
在殘陽下,猶如火燒。
羅成朝著江漓拱手,率領五百鐵騎跟上了馬車,護佑左右,出了皇城。
“北洛白玉京,天下第一修行勢力…”
江漓望著出了帝京城門的北洛鐵騎,眼眸中隱隱間仿佛看到了一位端坐輪椅神秘無比的白衣少年。
“都說北洛陸平安心眼小…果不其然。”
“帝京中的世家權貴,檄文瘋傳,結果…陸少主沒有對檄文做出任何言語上的回應,直接派遣了五百鐵騎,加三位修行人入帝京,將帝京中的世家權貴血洗了一遍…”
“完全…不講道理。”
江漓在感慨的同時,也被白玉京的手段給驚到了。
掃了眼滿地的尸骸,江漓吐出一口氣,策馬往皇城中而去。
丞相趙闊發動精兵,這說明,帝京之內發生了劇變。
江漓不傻,趙闊的野心他自然清楚。
九位被來使他也懶得理會了,直接策馬入皇城。
一路進皇城,居然暢通無阻。
城衛軍紛亂,互相廝殺,帝京長街流血,皇城前的白玉階梯也都染滿了血,堆滿了尸體。
濃郁的血腥充斥整個大周帝京。
江漓面色凝重,他挎刀殺入其中,一路收斂帝京的護衛,雖然他是被天子詔令召回帝京的,屬于罪臣。
不過,他畢竟還是大周的臣子。
江漓之名,還是很有威懾力。
在他的統帥下,城衛軍逐漸找回了信心,殺退了被趙闊所收買的軍隊。
江漓腰間劍仍舊未動,他抽一把長槍,甩出道道槍花,釘死了一位叛軍統領。
直入紫金宮,直往皇城園林。
剛入皇城園林。
江漓便揮手讓軍隊止步。
他一手握著長槍,望著殘陽下的園林。
青石九折橋上。
天子一身染血的龍袍,身上纏繞著在夕陽光輝下閃爍冷芒的黑龍,黑龍看到了江漓,脖子上的鰓鱗微張,猶如一頭發怒的雄獅。
天子單手持劍,劍尖還在滴血。
青石橋上,趙闊的尸體冰冷,腦袋滾落在遠處。
兩位宗師武人也皆是慘死。
老宦官跪伏在地,大氣不敢出。
似乎聽到了馬蹄聲。
黑龍鉆入了水池中,天子劍上的血滴入池水中,泛起漣漪。
宇文秀轉身,遠遠的望向了江漓。
看著龍袍染血的宇文秀,江漓一怔。
局勢似乎和他預想的不太一樣。
本想單騎救主的江漓扔下了長槍,翻身下馬,單膝跪地。
“罪臣救駕來遲。”
宇文秀望著江漓,目光微微波動。
“無妨,江愛卿…回的正好。”
“今后,誰敢說江愛卿不忠…朕便殺誰。”
原赤城外,一百三十里。
北郡大軍,軍營大帳內。
一只信鴿撲棱而來,落下潔白的羽毛。
澹臺玄卷開了信件,看完了帝京傳來的消息,臉色微微一變。
“不出巨子所料,趙闊老賊果然反了…”
墨矩在一邊搖著羽扇,微微頷首:“此獠狼子野心,欲要挾天子做攝政王,反是必然。”
底下,墨北客佝僂著背。
“北洛五百鐵騎入皇城,孔修又閉門書閣不出,趙闊便要借這陣混亂東風,憑風起,徹底掌握大權。”
沙啞的聲音縈繞大帳。
“其實這也是我等的機會,趙闊攪亂了帝京的渾水,江漓又被九道天子令召回了皇城…”
“我等可以乘勢破大周鐵騎,直入帝京。”
墨北客道。
然而,澹臺玄卻是面色古怪的搖了搖頭。
“趙闊剛反便死了…”
話語一出,大帳內墨矩和墨北客皆是一怔。
兩人顯然沒有料到。
“具體細節不知,趙闊被宇文秀斬了腦袋…尸體更被五馬分尸,江漓得天子令,整頓了帝京內的趙闊叛軍,如今已經形成了一股不小的力量。”
“當然…也有個好消息。”
“趙闊的叛軍被北洛城五百鐵騎殺的七七八八,元氣大傷,所以江漓掌握的軍隊并沒有太強勢。”
澹臺玄臉色有些難看,道。
這…算好消息?
一旁,墨矩握著羽扇的手一抖,有些不可置信:“北洛五百鐵騎有這么強?”
“不…五百鐵騎只是湊數,實際上,殺退趙闊八千叛軍的…是白玉京的修行人。”
澹臺玄仔細的盯著情報,深吸一口氣。
修行人…
三人殺退八千精兵!
墨北客滿是溝壑的臉也是一抖。
許久,嘆了一口氣:“非人哉。”
醉龍城。
明月高懸。
農家小院前,一架馬車安靜的停放。
赤練推開柵欄走出,白青鳥則是有些眷戀和不舍。
她的懷里,雞崽小鳳一冒出個腦袋,小眼睛滴溜溜的轉。
“上馬車吧,大人讓我護送你去北洛城。”
赤練道。
白青鳥有些不舍。
她手里提著一個籮筐,籮筐里裝滿了毛絨小雞崽。
“江叔真的會去北洛城么?”
白青鳥眼眸中有些不相信。
這幾日經歷的事情,讓她對世界都產生了懷疑。
“會的。”
赤練鄭重點頭,臉色非常的嚴肅。
白青鳥雖然不舍,可還是上了馬車,馬車晃晃蕩蕩,趁著夜色出了醉龍城,直往北洛而去。
北洛,湖心島。
湖畔微風徐徐,十株靈菊迎風而搖曳。
倪玉一身小白裙,推著輪椅,木輪碾過地面發出輕聲。
呂洞玄跟在陸番的身邊,緩步而行。
陸番望著平靜的北洛湖,一手撐著下巴,垂鬢在風中飛揚。
呂洞玄脖頸掛著大金鏈子,跟在陸番的身邊。
呂木對則是持著竹杖,盤坐在地。
青石階梯上,茗月取下了包裹琵琶的紗布,抱著琵琶坐在青石階梯,修長五指撫琵琶,月華清冷,照耀著她,茗月平復了下心情,酥手連彈,大珠小珠落玉盤的聲音,在島上蕩漾。
景越背負劍匣端坐在一朵大菊花下,感受著靈氣,他從懷里取出一顆包裹糖衣的聚氣丹,舔了一口,又小心翼翼的包了起來。
“自是天機超妙化,何須牽卦弄蒼生…”
呂洞玄笑道。
陸番瞥了他一眼,爾后扭頭看向了湖心島。
“世間存在‘養龍地’,共八處,大周皇宮為一處,北洛湖又為一處。”
陸番對呂洞玄,道。
輪椅停下,陸番正對著云霧繚繞的湖心島,探出了一只手。
湖水翻騰。
下一刻,一頭金黃色小蛟從北洛湖中翻騰而起,在空中翻轉著。
比起生有四足,更有猶如雄獅般鰓鱗的黑蛟。
這頭小黃蛟的背后則多生了一對小翅膀,頻率極高的快速拍動。
陸番看著小黃蛟唇紅齒白的臉上流露出笑容。
“九霄龍吟驚天變,一入洪荒化黃龍。”
“這是何物?”呂洞玄看的驚呆了。
“此為龍種。”
陸番道。
小黃蛟飛馳到陸番的身邊,脾性溫和的磨蹭了一下陸番。
翅膀像是蜜蜂對翼扇個不停,在湖心島上不斷的飛舞著,隨著飛舞,島上靈氣瘋狂的涌入其體內,不過,小黃蛟那小身軀仿佛無底深淵,這些靈氣涌入,絲毫沒有撐爆的跡象。
倪玉好奇萬分,取出了一粒包裹糖衣的聚氣丹朝小黃蛟晃了晃,小黃蛟頓時飛馳而來,口中迸發吸力,聚氣丹像是粒花生般鉆入它的口中。
小黃蛟咀嚼,眼睛一亮,再度張大嘴巴,迸發吸力。
倪玉呆住了。
她死死的攥住自己的布囊,然而,撕拉一聲,布囊撕裂,一粒粒聚氣丹,紛紛鉆入了小黃蛟口中。
倪玉捶胸頓足泣不成聲。
小黃蛟飛到她側方,伸出舌頭舔了她一口。
遠處,景越面色一僵,不動聲色的將舔了一口的聚氣丹藏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