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寂靜的讓人發慌。
子落棋盤的聲音很清晰,肉體炸裂,血液噴薄的聲音…也很清晰。
倪玉瑟瑟發抖,大眼睛中滿是恐懼。
公子…發脾氣了!
“倪玉,進來。”
陸番不起波瀾的聲音從屋內傳來。
“喏。”
倪玉趕忙爬起來,轉身往屋內小跑而去,順便看了一眼掉在地上被血染紅的冷饅頭,莫名心痛。
嘎吱嘎吱。
木輪轉動,傾軋地面。
倪玉推著輪椅,亦步亦趨。
陸番淡淡的看著那佇立在屋頂頂端的人影。
“收攏天下修行人,你們也配?”
陸番倚靠在輪椅上,把玩著棋子,淡淡道。
看著一瞬間,便炸成血霧的諸多黑袍人和壓成一團廢鐵的機關獸,屋頂上的斗笠人,倒是表現的很平靜。
“有點意思,傳聞得仙緣的陸少主可以釋放強大的壓迫性力量,哪怕是宗師武人都扛不住,今日一見,果然如神鬼手段。”
垂幕斗笠的人影,徐徐道。
他的話音詭異,聽不出男女。
“修行人果然如諸子所說的那般棘手。”
斗笠人笑了起來。
“不過,早就知道陸少主這手段,豈會沒有準備?”
金屬短笛再度抬起,抵在了嘴唇,徐徐吹奏,笛音縈繞小院。
把玩著棋子的陸番眉宇微微一挑。
“諸子百家…陰陽家。”
陸番呢喃。
陰陽家是諸子百家中比較神秘的一個流派,擅長奇門詭道,稱方士,擅于制造幻境、蠱毒、咒印等等…
陸番曾著重了解過陰陽家,因為他覺得這個門派有點東西,在武力達到瓶頸的情況下,陰陽家以奇門詭術拓展了諸多的手段,直逼低武世界的極限。
墨家游俠、陰陽家方士、機關家的機關獸…
這些都是諸子百家中的實干派。
陸番也是沒有料到,這三家居然會同時出現。
月光撕裂了云層,照耀在陸番的臉上,讓陸番的白衣,散發著瑩瑩光輝。
天穹上有螢火蟲飛來,像是星河一般,配合上屋頂斗笠人的笛聲,美麗而迷人。
倪玉推著輪椅,看著那些飛來的螢火蟲,大眼睛亮晶晶。
“好漂亮啊。”
倪玉道。
“越是漂亮的東西越危險。”
陸番道。
倪玉一愣。
倏地。
斗笠人的笛音驟然急促。
卻見,漂浮在空中的螢火蟲加速,仿佛飛流直下的瀑布,朝著陸番沖擊而來。
院子中,化作廢鐵的機關蜘蛛四周流淌的血液開始蠕動。
居然化作了密密麻麻蠕動的血色細蟲,順著地面朝著陸番爬來。
倪玉看著染血的饅頭被血蟲瞬間吞沒融化,臉色變得煞白…
那些被陸番落子炸碎的人影,居然是裝滿了血蟲的傀儡。
陸番面色波瀾不驚。
卻見那飛馳的螢火蟲紛紛炸開,化作了朦朧的濃霧。
濃霧在狂風的吹拂下,瞬間便吞沒了陸番以及倪玉的身軀。
屋頂上。
衛雨斗笠后的面容流露出了一抹笑容。
她繼續吹奏金屬笛。
看著被濃霧包裹的陸番,看著爬入屋內的血蟲,一抹不屑涌現。
“修行人…不過如此。”
衛雨心中想到。
血蟲一旦爬滿了身軀,會一寸寸的吞噬血肉,到時候…這唇紅齒白的陸少主,就會化作一灘血水。
就是可惜了這俊俏的少年郎。
“沒意思…”
“除了玩蟲子,就沒有點其他的手段了么?”
“陰陽家…讓我很失望。”
忽然。
濃霧內,有淡淡的聲音傳來。
衛雨一怔,驀地感覺到一股龐大的壓迫力。
仿佛有人徐徐吹一口氣,吹散滿屋的濃霧。
月光再度灑下,照耀著白衣勝雪的坐輪椅少年。
“怎么可能?!”
“陰陽螢火所攜帶的濃霧…哪怕是九響宗師都扛不住!”
“你為什么不受影響?!”
屋頂上,衛雨大驚失色。
然而,更讓她震驚的是,白衣勝雪的少年郎,居然從輪椅上站了起來。
站…站起來了?!
陸少主…不是有腿疾么?
傳言有誤!
陸番淡淡的瞥了一眼衛雨。
“為什么不受影響,你心里沒點數么?”
“都說我是…修行人啊。”
滿地血蟲在距離陸番三米的時候,便不敢蠕動了,仿佛嗅到了什么大恐怖。
陸番說完,便伸出白皙如玉的手掌,輕輕打了個響指。
所有的血蟲冰消雪融。
屋頂上,衛雨斗笠下的面孔蒼白如雪,身軀微微抖動。
她沒有再吹奏短笛,因為沒有意義了,笛音控制血蟲,可,血蟲…死光了。
她轉身便要逃。
然而…
仿佛有莫大的恐怖席卷,讓她渾身僵硬,連邁腿的勇氣都消失。
屋頂上,白色衣袂飄飄。
白衣勝雪的少年不知何時,已經出現在了她的面前。
什么時候?
衛雨瞳孔緊縮。
少年抬手,輕輕的揭開了她的垂幕斗笠…
衛雨那精致而美艷的面容暴露在空氣中,她是陰陽家諸子的首徒,她精通諸多方術。
哪怕是面對西郡霸王,她都無所畏懼。
然而…
如今面對這看似體虛的少年,她居然毫無還手之力,甚至連動彈一根手指的力氣都沒有。
“還是個美人。”
陸番輕笑。
衛雨美艷的臉上露出了一抹笑容,“陸…陸少主,可饒奴家一命?奴家愿…”
噗嗤。
然而,衛雨話語還沒有說完。
便發現少年身上涌現出了黑色氣流,氣流如刀,快若黑色閃電,抹過她的脖頸。
衛雨便發現眼前畫面變幻,她看到了自己的無頭的嬌軀僵立在屋頂。
血飛濺了三尺。
然而,陸番身前魔氣自成壁障,擋住了所有的血液。
坐為仙,立成魔。
陸番一旦起身,便是不滅兇魔。
取過衛雨尸體手中握著的金屬短笛,其上還殘留著女人的余溫。
陸番身影驟然消失,回到了輪椅上。
瞥了眼倒在地上打呼的倪玉。
陸番控制一縷靈氣化作巴掌,在倪玉肉嘟嘟的臉上拍了拍。
啪…啪…作響。
倪玉頓時如驚弓之鳥一般坐起,下意識的抹了抹口水。
“醒了?那便推公子出去吧。”
陸番一手把玩著金屬短笛,另一手捏了捏倪玉肉嘟嘟的臉頰,笑道。
倪玉有點懵,她看到了院子中的狼藉,看到了屋頂上的無頭尸體。
果然…
發脾氣的公子,莫名的讓人安心。
倪玉背著棋盤,推著輪椅出了房間,戀戀不舍的回首看了眼被血蟲吃掉的饅頭位置。
推著輪椅緩緩穿過陸府,陸府中的所有士卒全部暈厥。
陸番看到了羅成。
挎著刀,垂著腦袋,打著鼾。
“公子…不叫醒他們么?”
倪玉問道。
“讓他們睡吧,我們去客棧。”
陸番徐徐道。
倪玉抿了抿嘴…其實,她也很想睡。
出了陸府。
長街上。
陸長空踉踉蹌蹌,強忍著睡意行走。
忽然,一縷靈氣從天而降,猶如醍醐灌頂,讓體內陰陽螢火的藥性瞬間消散。
月華照耀下,陸番坐輪椅,在倪玉的推動下,徐徐而來。
“爹。”
陸番看著陸長空。
“沒事就好。”
陸長空拍了拍自己的臉,心微微一松。
“這陰陽螢火是陰陽家失傳的方術,此刻全城都墮入了睡夢中…”
陸長空臉色有些難看。
“讓人在睡夢中不知不覺的死亡,這便是陰陽家的恐怖之處。”
“不礙事。”陸番把玩著短笛,輕道,“小把戲罷了。”
“去見見這位墨家巨子吧。”
客棧二樓。
墨北客負手佇立在窗前。
忽然,他厚重的眼袋微微一動,眼眸瞇起。
望向了十里長街,長街盡頭,月光拂灑,有一婢女推著輪椅,輪椅上坐著白衣勝雪的少年,陸長空跟在少年側方。
“北洛陸少主…”
墨北客看著陸番,眉宇一凝。
他的身后。
有數道黑影浮現而出。
“衛雨…失手了。”
“有點意思,可以讓一個病秧子變得這么強…這陸少主所得的仙緣,遠超我等想象。”墨北客蒼老的聲音響徹。
爾后,墨北客輕輕揮手。
客棧外。
轟鳴炸響。
有兩頭龐大的機關獸,沖破客棧,落在了長街地面,陰陽家方士則紛紛頭戴斗笠,立于屋頂,衣袂飄飄。
墨北客立于客棧二樓窗前,看著陸番。
陸番也看到了墨北客,只不過…
臉上的表情,卻是有些遺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