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太太擇著菜，好像想到了什么，擇菜的手停頓了一下，看了沈川一眼，想要說什么，最后還是沒有說出口。
沈川背對著老太太在燒火，沒有看到，鐘青梅看到了，忍不住問道：“媽，你是不是有什么事兒？”
沈川回頭，看到老太太欲言又止的表情，笑著說道：“奶，有啥事兒就說唄。”
老太太手里的菜放到塑料袋里，看著沈川說道：“到日子了，你三哥明天出來。”
沈川一愣，這個事情對于兩世為人的他，實在是有點太久遠了，再加上他來到這個世界之后，就沒有回過村兒，他都把這事兒給忘了。
他這個三哥叫沈偉，就是他大伯家的，是沈丹的親弟弟。本來兩個人感情非常好，小時候更是焦不離孟，孟不離焦。就算他搬到縣里，但每次回村兒，沈偉都會找他來玩兒。
變故就發生在五年前，那年沈偉二十一歲，交了個女朋友，叫孫啟燕，是鄉里有名的大美女。只是那個女人風評不太好，家里人都反對，但沈偉認準了孫啟燕，九頭牛都拉不回來。當時沈川到是挺支持沈偉的，你們都說孫啟燕是個水性楊花的女人，誰親眼看到了。
但他那個時候才十八，人微言輕。尤其是在家人眼里，他比沈偉還叛逆，他說話就當放屁了。只是他自己都沒想到，會在縣里的電影院門口碰到孫啟燕，旁邊還有一男人，兩個人很親密，但不是沈偉。當時沈川也沒想怎么樣，想著把自己看到的告訴沈偉就行了。另外就是覺得自己還是太年輕，終于懂得了，什么叫無風不起浪。
只是孫啟燕看到了沈川，不但沒有避諱，還特意往男人身上靠了靠。這明顯的挑釁動作，讓沈川的火氣頓時上來了。你他媽的不是不認識我，明知道我是沈偉的弟弟，劈腿被我撞見也就算了，不但不避諱，還他媽的往人懷里鉆，你把沈偉當成了什么？又把我沈川當成了什么？
什么男人不打女人，沈川一點都不慣著她，兩巴掌，臉都給抽腫了。至于那個男的，沈川看都懶得看，一個撿破爛，喝刷鍋水的人，搭理他干啥。只是那個男人自己找不自在，被沈川一頓打，也老實了下來。
但是，更讓沈川沒想到的是，孫啟燕居然不要臉的找沈偉去告狀，說沈川調戲她，她反抗又被沈川打。
都說被愛情沖昏了頭腦的女人很可怕，其實男人更可怕。沈偉坐車直接來學校找沈川，先是質問，沒等沈川說話就開打。沈川氣得罵了一句蠢貨，解釋都懶得解釋了。但沈偉還是不依不饒，告訴沈川，從此不再是兄弟。
最后這句話，讓沈川愣了好久，一筆寫不出兩個沈字來，兩個人是兄弟，身體里流著同樣的血，沈偉為了孫啟燕那個公交車，居然說出這樣的話，沈川氣得直笑。但他也沒在意，在氣頭兒上嘛，說點過分的話，也能理解。可接下來一段時間，只要沈川回村兒，沈偉不是對他不理不睬，就是伸手要打。
最后一次，沈川是真生氣了。不要看沈偉大好幾歲，長得又五大三粗的，要說打架，沈偉還真不行。被沈川揍的皮青臉腫，要不是被家人強行拉開，估計沈偉會更慘。至此以后，兩人就真的不再來往了。直到半年后，沈其榮接到了老爺子打來的電話，沈偉把人打了，很嚴重。
原來，是沈偉撞見了孫啟燕跟那個男人在一起，腦子一熱，不管不顧的就把人打了。而且那個男人家里，不但有關系，還有錢。賠償不要，就是要把沈偉送進去。要不是沈其榮面子夠大，上下走動，對方承受不住壓力，接受賠償，肯定要二十年以上，最后判了七年半。
沈川想著過往，輕嘆一口氣：“時間真快，一晃都快五年了。”
老太太說道：“你三哥表現的好，還在里面立過功，減了幾次刑。”
沈川看了老太太一眼：“跟我說這些，是想讓我去接他嗎？”
老太太說道：“一家人哪有過不去的坎兒，他已經為他的錯誤付出了代價，你當弟弟的，要大度一點。”
沈川說道：“你說你這個老太太，這么大年紀了，總是瞎操心。”
老太太哼了一聲：“你是我孫子，他也是我孫子，我能不操心嗎？”
沈川說道：“讓你操心的是他，不是我。”
老太太又拿起菜來：“你惹的禍還少？讓我少操心了？”
沈川揉了揉鼻子，有氣無力的說道：“好，就聽你的，明天我去接他。”
老太太笑了：“你大哥和二哥肯定也要去，注意點你的態度。還有，沈丹不知道這事兒，下午你去老溝一趟，通知一下沈丹。小時候，就她和你還有老三感情好，明天老三出來，她肯定也會去的。”
沈川說道：“沈丹在京城！”
“在京城？”老太太一愣，鐘青梅也疑惑的看過來。
沈川說道：“賈政剛又把她打了。”
老太太的臉頓時沉了下來，把手里的菜，啪的一聲扔在塑料袋里：“賈政剛這個混賬東西，真當我們沈家沒人嗎？一而再再而三的欺負丹丹。”
沈川說道：“那能怪誰？我大爺和大媽，啥也不是，平時咋咋呼呼，誰嗆著他們說話，就跟誰急，動不動就罵人。可當自己閨女被欺負了，什么能耐都沒了，不給自己閨女做主，還埋怨自己閨女不懂事兒，有這么當爹媽的嗎？
還有沈鵬和沈亮這兩個完蛋玩兒意，因為老三的事兒，見到我就冷嘲熱諷，沒有一句好話。就好像老三進去，跟我有多大關系一樣。他們也不想想，因為老三的事兒，我爸搭進去多少錢和人情，不然就算老三立再多的功勞，表現再好，也得多在里面呆個五七八年的。”
沈川是越說越氣，狠狠抽了口煙：“其實讓我最生氣的還不是這些，你們還記不記得，有一次正趕上我放假回來。沈丹被打得鼻青臉腫的回了家，不長時間賈政剛就追來了，站在大門口罵，看熱鬧圍得里三層外三層。再看看那一家子，兩個老的不出頭也就算了，沈鵬和沈亮這兩個玩兒意，也當起了縮頭烏龜，連個屁都不敢放。我實在看不下去了，把賈政剛狠狠收拾了一頓。最后倒好，他們害怕以后賈政剛報復，不但不感謝我，還怪我多管閑事。奶，你曉不曉得當時我是啥心情。要不是他們也姓沈，我一定會把他們的嘴打爛，牙打掉。”
老太太年紀大了，但并不糊涂，心里明白著呢。有些事兒啊，老大一家做的確實過分，但她當娘當奶的，又能說什么呢？有時候老爺子急眼了罵兩句，但那又怎么樣，一點用都沒有。有時候她就想，自己這些孫子孫女中，雖然沈川經常惹禍，但卻是最拿事兒最懂事理的一個。
沈川沉默了一下，說道：“如果老三在家，賈政剛有三個膽子，也不敢追到家里來找事兒。可惜啊，老三就是有頭無腦的蠢貨。”
老太太嘆口氣：“沈丹去京城干什么？”
沈川說道：“工作，以后不回來了。”
“什么？”老太太急了：“婷婷呢？”
沈川說道：“也帶去京城了。”
老太太擔憂的說道：“人生地不熟的，還帶著個孩子，能找什么工作，怎么生活。”
沈川最后抽了口煙，然后把煙頭扔進了灶膛：“我在京城做了點小生意，也買了房。沈丹住在我那里，給我幫幫忙，我再托人給婷婷找個幼兒園，你不用擔心。”
老太太點點頭：“也好，既然你有能力幫襯，就讓沈丹在京城呆一段時間，讓賈政剛好好反省反省。”
沈川說道：“賈政剛不需要反省了，今天上午我去了老溝兒，找他簽了離婚協議書。他現在，已經跟我們沈家沒有一點關系了。如果他以后還敢來鬧，就報警抓他。”
“啊？”老太太和鐘青梅一臉的驚訝，“他同意離婚了？”
沈川說道：“賈政剛不同意，打得他同意就行了。”
沈川沒有多說，但賈政剛跟沈丹結婚有八九年了，沈家人對賈政剛可是很了解。那就是個臭無賴，剁碎了扔狗窩里，狗都不吃。要是暴力能夠解決，早就解決了。因為沈川沒少收拾他，最后不依然是我行我素，對沈丹又罵又打的。怎么這次就同意離婚了，肯定還有其他原因。不過沈川不想說，老太太也不問。
“離了好，離了好啊。”老太太念念叨叨的說著，“就讓你丹姐在京城呆著吧，過兩年再回來，省得賈政剛糾纏不休。”
鐘青梅豎起大拇指：“二川，這事兒你都能解決，厲害啊。”
沈川說道：“爹媽不爭氣，兩個哥哥也是窩囊廢，那只能我這個弟弟出面給她解決了。”
鐘青梅把切好的肉和土豆放到一個菜盆里，端到灶臺前，掀開鍋蓋，大鍋里的水已經燒開，她把肉和土豆倒進鍋里焯水，然后撈出來，把水掏干凈。接著倒油，放蔥姜蒜和八角炸鍋，隨著滋啦一聲響，肉和土豆倒進鍋里，油煙升騰而起。
“二川！”鐘紅梅又往鍋里添水放調料，最后把鍋蓋蓋上，“你真的在京城做生意還買了房？”
沈川點頭：“就是做點小生意，賺了錢，就買了套四合院。”
鐘紅梅說道：“不管生意大小，能賺到錢就很厲害了。至于房子，在京城有房子就行，等以后賺到大錢了，再買樓房。”
沈川笑了笑，他不是有意要隱瞞，因為這事兒瞞不住，等老爺子回來，都會知道。他現在不說，是因為他說了，鐘紅梅不信，老太太也不會信。
沈川岔開話題問道：“我老叔呢？干啥去了？”
鐘紅梅說道：“下地了，前幾天下了場雨，旱情緩解了，但草也長出來了。你來之前，我也剛在地里回來，中午給秀做飯，要不然你得去地里找我了。”
“叮鈴…”沈川的電話鈴突然響了，拿出來一看是周愛玲的，按下接聽鍵，“你那里完事兒了？”
“沒有！”周愛玲說道：“我就是打電話告訴你，今晚我回不去了，你來市里吧。”
沈川說道：“我在奶奶家，今晚也回不去了。”
“啊？”周愛玲問道：“事情沒辦完嗎？”
沈川說道：“多點事兒啊，我沈二川親自出馬，還不是分分鐘解決。”
“噗嗤！”周愛玲笑了一聲：“行吧，我明天自己回去。”
沈川說道：“我明天去北口監獄接個人，你在市里等我吧。”
周愛玲好奇的問道：“接誰？”
沈川說道：“我大爺家的三哥，我記得跟你說過，叫沈偉。”
周愛玲想了想：“哦，我想起來了，因為打人致人重傷的那個吧。”
“對！”沈川說道：“明天出獄，我去接他。”
周愛玲說道：“那我直接去北口監獄等你吧。”
“行！”沈川說道：“八點之前我就會到。”
“玲玲！”聽筒里隱約聽到有人在喊，緊接著周愛玲喊道，“來了！”
沈川說道：“你去忙吧！”
“好！”周愛玲掛斷了電話。
沈川把電話放進兜里，一抬頭就看到老太太和鐘青梅火熱的眼神，嚇了他一跳。
“奶，老嬸兒，你們想干啥？”
老太太沒說話，鐘青梅眉開眼笑的說道：“我們都聽到了，是個女孩子！”
沈川眨了眨眼：“對啊，是個女孩子，有什么問題嗎？”
鐘青梅被問的一愣：“當然有問題，她是誰？”
沈川嘿的笑了一聲：“想知道？”
鐘青梅猛點頭：“想！”
沈川說道：“不告訴你。”
“我…”鐘青梅噎的說不出話來。
“啪！”老太太抬手，一巴掌打在沈川屁股上，“說，剛才給你打電話的女孩子是誰。”
面對老太太，沈川只能老老實實回答：“我女朋友！”
老太太滿意的笑了：“她是你同學？”
沈川搖頭：“不是，已經工作了。”
老太太繼續問道：“什么工作？”
“小學老師…”沒等沈川說完，老太太非常滿意的點頭說道：“老師好，教書育人。”
鐘青梅一臉的八卦：“什么時候帶過來看看。”
“對！”老太太說道：“有時間就帶過來，讓我看看。”
沈川說道：“其實老嬸兒你看過她。”
“我看過她？”鐘青梅好奇的說道：“還是熟人啊，誰？”
沈川說道：“我家鄰居，她叫周愛玲。”
鐘青梅搜腸刮肚的想，怎么也想不起來：“我真見過？怎么一點印象都沒有啊。”
沈川說道：“估計是時間太長，你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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