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厚照厲喝出聲。
眉宇之間更是充滿了怒色。
姜三如墜冰窟,神情瞬間變得惶恐。
他之前只想著將這京觀建的高一點、大一點,但卻全然忽略了這后續可能造成的后果。
當然。
姜三也并不是什么都沒有做。
最起碼他還是按著以往京觀的筑造方法,將這些韃靼兵馬的尸骸,全部用白灰包裹。
可是他忘了,這一次的京觀實在太大了,而且和之前京觀立在四處無人之地不同,如今這座京觀距離大同城墻的位置,實在是太近了,三十來萬的尸骸,即便是有石灰阻擋,可是這么多的數目累計在一起,一旦真發生霉變的話,那極有可能就會造成殿下所言的可怕后果。
姜三驚懼。
姜三惶恐。
姜三慌忙跪伏于地,抱拳說道:
“末將有罪,請殿下懲治!”
朱厚照一臉不悅。
看了一眼跪在地上的姜三,又朝著遠處的尸骸望去。
剎那間。
眉頭皺的愈發緊鎖之余。
腦海中也開始思索,如此數目的尸骸,到底怎么處理才更穩妥。
劉健瞪大眼睛站立一旁,滿面震驚。
殿下訓斥姜三的種種,他就在旁邊,自是聽的一清二楚,也明白殿下所言言之有理。
這京觀若是繼續這般筑造下去的話,等到了夏天到來,真的會有可能出現殿下所擔憂的那種情形。
成堆的尸骸,還如此大的規模。
即便外面的可以風干,但是里面的那些,老長時間內都不會有所變化。
等到夏天高溫到來,若是其間再有處理不當的話,尸臭在所難免不說,一旦數量太多,引發瘟疫那也是極有可能的事情。
劉健思慮至此,震驚的神情也漸漸冷靜下來,取而代之的則是眉頭緊鎖,快速思量解決之策。
京觀。
看殿下這意思,是一定要筑造的。
即便不是為了警告四方宵小,但這也是戰功的顯現。
可若是為了警示和戰功,就不顧大同一城百姓的安危,朱厚照做不到,劉健也同樣做不到。
所以。
眼下必須尋找一個兩全之策。
看看有什么辦法,是可以兩全其美,既不耽誤筑造京觀,又可以不危及大同的百姓。
劉健沉吟。
朱厚照皺眉。
一旁的姜三,則是戰戰兢兢跪伏于地。
少傾。
劉健眼中精光閃爍,猛然抬起頭后,朝著一旁的朱厚照望去,出言說道:
“啟稟殿下,這京觀必須要用全部尸骸筑造嗎?”
“據微臣所知,古時也有用敵酋頭顱筑造京觀的先例,和整個尸骸筑造相比,這頭顱筑造出來的京觀雖然沒有那般宏偉高聳,但是其處理簡單,而且一樣可以起到震懾和宣揚戰功的作用。”
“眼下殿下即為大同生民擔憂,不若試試這般辦法?”
劉健話語說到最后,露出探尋神色。
而在其旁邊皺眉思索的朱厚照,在聞聽到劉健的這般諫言后,頓時眼前一亮。
沒錯!
為什么必須用尸骸。
這三十來萬個頭顱,不也照樣可以起到震懾和宣揚戰功的作用嗎?
而且和尸骸那難以處理不同,這頭顱處理起來,豈不是簡單至極,即便用石灰全部封住,又能浪費多少材料 朱厚照神情放緩,眉宇之間開始出現了喜色。
但是當他的目光看到跪在地上的姜三后,剛剛方才松開的眉頭,又開始皺了起來,寒聲道:
“姜三,你聽到劉閣老所言了嗎?就按著他所言的去做就是。”
“那些韃靼人的頭顱,用來筑造京觀,至于他們的尸骸,挖一個大坑,直接深埋了事。”
姜三聞言,如蒙大赦。
跪地磕頭之余,接旨和謝恩的話語也緊隨其后。
“末將遵旨!末將遵命!”
姜三磕了幾個頭之后,隨即起身快步朝著筑造京觀的人群跑去。
朱厚照遠遠望去。
見到姜三在那里開始安排,原本往那京觀上抬尸骸的舉動也停止后,輕輕呼出一口濁氣的同時,忽的想起身旁的劉健,轉過頭望去,得意的問道:
“劉愛卿,你見此情形,可有何感觸?”
劉健愣了一下,深深吸了一口氣后,有感而發道:
“震撼!”
“震懾!”
“震驚!”
“難以置信!”
劉健一臉說了四個詞語。
滿面復雜看向遠處那高聳尸堆,喃喃說道:
“史書未有,聞所未聞!”
劉健有感而發。
朱厚照在旁則是聽的喜笑顏開。
沒錯!
他就是要的這個效果。
而且。
按著朱厚照的打算,可不僅僅只是讓劉健看看了事。
京觀石上的文書,自己在陽和口那邊已經寫了一次,眼下大同這座雖然更大、更雄威,但是朱厚照卻一直未提筆立書。
這并不是因為眼下戰事剛休,再加上京觀還未筑造完成,無人出來諫言此事,僅僅只是因為朱厚照不想而已,這種事情自己做一次就已經夠了,而且是為了自己表功,怎么能老讓自己親自前來呢?
之前在陽和口,那是心情所至,再加上周邊全是武將,朱厚照方才動筆留書。
但眼下。
大同雖然邊鎮,可也有文官在此。
而且在劉健到來之后,儼然已經成為了更為合適的人選。
所以也正是因為如此,朱厚照打算讓劉健動筆,為這京觀留書,讓他參與其中。
朱厚照暗自沉吟,思量著是現在將這件事情說出來,還是說暫且等等,待從此處回去之后,在下旨命劉健書寫。
就在朱厚照在那思索的時候,劉健的臉色突然一變,原本還是滿面震驚的他,突然變得驚駭異常,目光之中更是露出了惶恐和悲戚的神色。
眼下的戰果,可謂顯赫。
三十來萬的韃靼兵馬戰亡一事,在眼下的這無數尸骸面前,已經沒有懷疑的必要。
這也就是說,殿下之前所言大敗韃靼的事情,已然是當真無疑。
對方死傷如此慘重。
那大明的軍伍的傷亡情況又是什么樣?
是一比一 還是說更多?
劉健思慮至此,心中頓時一悸。
神情變得悲戚之余,在看向眼前那堆尸骸的目光,也漸漸變了模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