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健沒敢否定朱厚照的話語。
故而在思慮再三之后,迂回說出了這句話語。
在他看來。
憑借殿下的聰慧。
想來能通過他這句言語,想明白他所想要表達的意思。
畢竟。
這溫室大棚若是不能普及的話。
那想要增加北方百姓的產出,無疑就是一個妄想。
畢竟你有再多的溫室大棚又能如何,那些普通老百姓買不起他就是一個最大的困難。
怎么你也不可能為了緩解南北差異,就將這昂貴的大棚全部白送吧?
那樣的話。
且不言殿下送不送的起。
就算他送的起,但對于這白送的東西,又有多少人會真的用心去愛護呢?
沒準接下來一批倒賣玻璃的家伙,又會順勢滋生,劉健可知道,這東西在南方,被炒到了什么價格。
如此巨利面前,劉健不相信有人不動心。
不過。
就在劉健以為。
朱厚照已然聽明白他的言外之意的時候。
對面的朱厚照卻是露出了一個不可思議的神情,反駁道:
“愛卿怎么能說普及不了呢?假若百姓都看到此事有利可圖,他們為什么不接受呢?而只要他們能接受,這普及開來,難道還是一個苦難嗎?”
朱厚照滿面嚴肅。
劉健聞言卻是心中叫苦,不知道該如何作答。
直接說明緣由?
那豈不是顯得自己比殿下還聰明。
萬一惹來殿下的不悅,到最后吃苦的不還是自己。
但眼下話語已經說到這里了,自己若是什么都不說,眼下這局面就沒法圓乎過去。
所以。
劉健在一陣糾結之后,還是硬著頭皮解釋道:
“殿下,微臣的意思是,這大棚造價太過昂貴,不言其他磚石工匠的支出,就說那棚頂的玻璃,就已經讓百姓望而生畏。”
“如此價值連城的東西,殿下可以成片的建造,但是卻不代表那些百姓有能力建造起其中的一座,有可能僅僅只是一塊玻璃,就已經是窮其一生都未必能賺來,在這種情況下,殿下還認為,這昂貴的溫室大棚,可以普及開來嗎?”
劉健直言不諱,也不管這般話語會不會惹來殿下的惱怒。
話語都已經說到這份上了,這般話語他已然不得不出口,真若殿下因此惱怒他的話,那劉健也就只能認了。
朱厚照了然,明白了劉健的顧慮所在,稍稍沉吟之后,直接說道:
“那假設這大棚本宮不賣,僅僅只是租賃給那些百姓呢?”
“這樣一來,是不是那些百姓就可以用得起的,甚至本宮還可以跟他們約定,在繳納一定數額定金的前提下,只要他們能按期償還租金,到了十年二十年后,這大棚就歸他們自己所有,這樣是不是就行得通了呢?”
“而且,本宮相信,在本宮天津衛和西山的蔬菜進入市場后,已經有很多人對這大棚眼饞無比了吧。”
“他們或許僅僅只是因為這樣那樣的理由,不敢建造大棚。”
“但眼下本宮若是支持的話,是不是還是會有人來購置這些大棚,或租賃,或自用呢?”
朱厚照的話語。
讓劉健開始陷入到了沉默之中。
租賃這個辦法,是他之前沒有想過的。
而且照著殿下這般說法實施的話,
劉健也相信,很多人都會想來分一杯羹的。
畢竟。
如今市面上蔬菜賣的有多緊俏,那些商賈和富戶的心,就有多熱忱。
只不過。
從未經歷過類似事情的他,還是有些難不住主意。
但是他也明白,一定殿下這個辦法可以順利實施的話,再加上沒了外地的侵擾,北方慢慢追上南方,也或者說是縮短兩者之前的差異,那也并不是不可能的事情。
要不…試試 劉健看向朱厚照,問出了最為關鍵的一個問題。
“殿下,您能不能給老臣透個底,那玻璃的價格,到底有多大的利潤。”
劉健心虛無比。
怎么說自己這個問題,已經涉及殿下的機密了。
所以在問出這句話語的同時,他就已經做好了接受殿下冷臉發怒的準備。
就在其心驚膽戰,怯生生看向朱厚照的時候。
朱厚照卻是輕輕一笑,道:
“多大利潤?”
“這個事情本宮還沒有細算過,怎么說呢。”
“若是就算大棚所用的那種大塊玻璃,那利潤真還沒有多少,畢竟他的損耗實在太大了。”
此言一出。
劉健松了一口氣的同時,神情也開始變得黯然無比。
無他!
殿下都這么說了,君無戲言,肯定不是在搪塞自己。
這也就是說,那玻璃的利潤,并不像是自己想象中的那般巨大,如此一來,想要普及的話,更是難上加難。
就在劉健一臉灰嗆,心中剛剛燃起的小火苗開始熄滅的時候,耳旁卻又傳來了朱厚照的后續話語。
“不過,若按著正常計算。”
“這大塊玻璃中的損耗,可以切割成小塊的玻璃,再小塊的玻璃,還可以制作成鏡子。”
“若是這么核算的話,那這制作玻璃的成本,幾乎已經是微乎其微,說是九成九都是利潤,也毫不為過!”
“什么!”劉健驚呼,瞪大眼睛一臉難以置信。
“九成九!殿下您沒說錯吧?”
劉健根本無法相信。
九成九的利潤!還是被世人奉若珍寶和身份象征的玻璃。
這怎么可能。
說句不好聽的。
就是在地上鏟一鐵鍬土賣,他的利潤也達不到這般吧?更何況這種難得一見的玻璃。
驚愕!
震驚!
難以置信!
劉健呼吸急促,瞪大眼睛看向朱厚照,期待能得到他的確認。
朱厚照見狀,也只是輕輕一笑而已,緩緩說道:
“這種事情,本宮還有必要欺愛卿不成?”
“玻璃的利潤有多少不重要,如何將它制作出來,才是重中之重。”
“所以說,這九成九的利潤就是大家為這個制作工藝在買單,這有什么好奇怪的。”
朱厚照理所當然。
并沒有認為自己這九成九的利潤有多么不合理。
恰恰相反,他認為這些利潤,是自己名正言順,理應得到的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