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厚照這般一說。
一旁的張皇后終于有了些許變化。
輕輕皺起秀眉的她,似是在思索什么事情一般。
朱厚照見到張皇后這般模樣,索性在旁繼續勸慰道:
“母后,父皇和您一直恩愛有加,您認為他希望看到您這般模樣嗎?”
“這么長時間以來,您看看您自己已經消瘦成什么模樣了,父皇在天之靈的話,他看到能不心疼嗎?”
朱厚照繼續奔著這個方向使勁勸說,而張皇后的眉頭,也開始皺的越發緊鎖起來,就連往火盆之中放紙錢的動作,也停了下來。
朱厚照見狀,干脆繼續說道:
“剛才兒臣去接見朝臣,已經將父皇的訃告和遺詔下發下去,另外欽天監那邊也已經送來了消息,七日之后就是良辰吉日,所以母后一定要保重身體,好送父皇最后一程。”
張皇后聞言,猛的轉頭朝著一旁的朱厚照望去,張了張嘴巴的她,卻根本沒有發出絲毫聲響,直到她在吞咽了一口唾沫之后,干啞的話語也緩緩從其口中道出。
“這么快?”
朱厚照一臉心疼,苦澀說道:
“母后,已經夠久了,從父皇出事到現在,已經快一個月的時間了,這要不是兒臣想著手刃仇敵,為父親報仇雪恨,早就已經讓父親入土為安了。”
“所以母后這幾天還是好好休養一下身體,萬萬不可在這最后幾天出現什么紕漏,讓父皇走的不安心不說,您也不忍心讓父皇帶著牽掛離開吧?”
朱厚照苦口婆心,一再向勸。
而張皇后在聽到朱厚照的這般言語之后,只是自顧自的在那喃喃自語。
“七天。”
“七天…”
張皇后目光直直望向一旁的棺槨,柔情依稀可見之余,臉上的不舍神色也開始變得越發濃郁。
世人常言,你所害怕的鬼,都是別人朝思暮想卻不能相見的人。
如此言語,用在形容此刻的張皇后,可謂是在為恰當不過。
張皇后看著看著,眼眶瞬間變得濕潤起來,淚眼婆娑的她,轉頭看向一旁的朱厚照,弱弱問詢道:
“燳兒,可不可以再拖延幾天,本宮還想多陪陪你父皇,要知道他這一離開,以后本宮想看他一眼的機會可都沒有了。”
張皇后說著說著,眼淚就開始控制不住的流淌起來。
朱厚照見到張皇后這般模樣,心中忍不住也泛起了一陣酸楚,可即便如此,張皇后的這個請求,他也是不可能答應的,且不言此事已經拖得夠久了,就說這旨意和訃告都已經下發了下去,此刻收回又至他于何處?
所以當朱厚照聽到張皇后的話語后,想也不想就直接搖頭拒絕道:
“不可能的,兒臣已經將旨意下發了下去,內閣和禮部那邊也都已經開始準備了,此刻收回已然沒有了絲毫可能。”
“而且母后你看看…”
朱厚照話語一頓,轉頭朝著一旁的棺槨望去,道:
“父皇現在的身體,已然全部需要靠那些冰塊才能保持,你難道希望父皇一直飽受冰寒的侵蝕嗎?世人都講究入土為安,兒臣將這喪儀拖延這么久,本就已經是大大的不孝,如今大仇得報,諸事安定,您讓兒臣還有什么借口,繼續拖延父皇下葬的日期呢?”
朱厚照言辭激烈,語氣到了最后,更是已然隱隱有些嚴肅的模樣。
張皇后聞聽此言,目光直直的朝著那些冰塊望去,眼睛之中的淚水越發控制不住的同時,依舊還是沒有起身離開的意思。
朱厚照見狀,也顧不上其他了,目光一轉,看向跪在張皇后身側的兩位嬤嬤,直接下旨道:
“你們二人速速將母后攙扶起來,讓她先去一側的偏殿休息。”
朱厚照突然下令。
對面的兩位嬤嬤難免有些措手不及。
就在她們看向張皇后,一臉探尋模樣的時候,朱厚照的厲喝,又隨之在他們耳旁響起。
“怎么?本宮的旨意難道在你們這里行不通嗎?”
一道厲喝,頓時讓兩位嬤嬤身形一顫。
知道自己剛才的那般舉動,已然惹來了太子殿下的不悅,心中瞬間惶恐不已的兩位嬤嬤,哪里還顧得上張皇后的感受,快速站起身形的同時,攙扶著張皇后就朝著一側的偏殿行去。
而與此同時。
張皇后的淚花越發控制不住起來。
哭泣的聲音也開始充斥在這大殿之中,朱厚照眉頭緊鎖之余,眼神也開始變得越發狠戾。
這一切都是因為寧王,都是因為李士實等奸佞的慫恿!
一想到這里的朱厚照,對于那僅存的李士實,也開始變得越發怨恨起來。
只不過。
這般森寒的神色,在當他看到張皇后那哭泣的模樣時,瞬間又開始變得模樣,于心不忍的他,在看到張皇后進入偏殿之后,繼續吩咐道:
“來人,傳旨御膳房,命他們熬制一些補身的藥膳送過來。”
“奴婢遵旨!”
一旁的小太監快速接旨,轉身就要朝著殿外跑去。
朱厚照聽著偏殿那邊還隱隱傳過來的哭泣聲,想了想沖著那將要離去的小太監呼喝道:
“等一下!”
小太監聽到朱厚照的召喚。
奔跑的身形瞬間一滯的同時,快速折返回了朱厚照的近前,躬身等待著后續的旨意。
朱厚照斟酌幾息,目光又朝著偏殿看了一眼。
此時此刻。
偏殿之中的哭泣聲,依舊還是不絕于耳。
看來張皇后即便是去了偏殿之中,也還是沒能從悲慟的心情當中恢復過來。
若是這般繼續下去的話,張皇后的身體根本不可能吃得消,想到這里的朱厚照,收回目光的同時,沖著面前的小太監低聲補充道:
“另外你再去趟太醫院,讓他們準備一些安神的湯劑,屆時一并送到母后這里,讓她服下就是。”
小太監稍稍一愣過后,瞬間反應過來,已然領悟了朱厚照意思的他,躬身一禮之后,快步朝著殿外奔去。
朱厚照負手而立,目光忍不住又落在了弘治皇上的棺槨上面,眉頭一皺之余,鼻子忍不住也手下酸楚起來,深深吸了一口氣,平復了一下心情的他,蹲下身形,拿起紙錢朝著火盆放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