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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千零四十三章新炭里

  高麗。

  一條連綿三百余里地的防線,東起北漢江,西至大海,在京畿道的北側靜靜矗立著。

  防線以北,是被魏國公所接管的黃海、平安、咸靜三道。

  而在防線南面,則是高麗朝廷從南方諸道緊急調來的兵馬。

  這些兵馬每隔四五里地設一營地,每處營地駐扎約五千左右的兵馬。

  最后還剩下的那七八萬兵力,原本駐扎在外,后來在得知三道兵力的動向后,直接全部趕往板們店。

  而雙方在板們店對峙的消息,在昨日魏國公率領軍伍剛剛到達之時,就通過一個接著一個的防線巡邏兵丁,開始向著防線東西兩面快速傳去。

  其他各處營地在得到這個消息之后,雖然嘴上不說,但是心中還是稍松,縱使一應巡邏、哨兵照舊。

  但是在聽聞到對方沒有選擇自己所在作為主戰場后,眾人心中暗暗慶幸之余,原本緊張的心緒也稍稍放松了許多。

  夜晚慢慢過去。

  遍布天空的黑幕,隨著太陽的升起,慢慢消散,取而代之的則是藍天白云,晴空萬里。

  新炭里。

  京畿道北側的一處所在。

  原本只是一處荒蕪之所,如今因為高麗軍伍的駐扎,而讓這里有了些許人氣。

  此刻的營地之中,因為太陽初升的緣故,有裊裊炊煙升起不說,此起彼伏的呼喝聲,更是不絕于耳。

  在這營地之中,負責此處的高麗將領金開宇,正在翻閱著昨天晚上手下兵丁的巡防記錄。

  按著之前朝廷定好的規矩,兩個營地之間,需要派出巡邏兵馬,不停巡視防線,雙方為了互相掣肘,互相監督,確保手下的兵丁都能按著約定好的規矩行事。

  所以諸處將官都將兩處營地的中間位置,設置為各自巡防的終點,與此同時,為了監督手下兵丁認真完成任務,更是需要對面營地之人,在己方的巡防記錄上面簽字畫押,如此一次巡防,才算徹底完成。

  但是讓金開宇疑惑的是,在最近兩次的交接記錄上面,全是一片空白,根本就沒人在上面簽字畫押。

  金開宇見到這般情況,眉頭皺起的同時,更是對著一旁的侍衛吩咐道:

  “來人!查查昨夜最后一班是由誰負責東面的巡防,把他叫來!”

  “卑職遵命!”

  一個侍衛在得到金開宇的命令之后,快步跑了出去。

  沒消片刻。

  這名侍衛就帶著一名將官跑了回來。

  被帶回來的這名將官,名字叫做樸中虎,所擔官職類似于大明軍伍之中的百戶,昨夜的巡邏,就是由他負責的。

  此刻被召喚而來的樸中虎,心知何故的他,到了金開宇面前,抱拳行禮之后,就直言奏報道:

  “稟告都護府使大人,吾等昨夜奉命巡邏,在約定地點等待許久,但是均未見到對方巡邏兵丁前來,無奈之下,吾等以為對方可能記錯了時辰,錯過了這次相遇。

  結果誰曾想到,下一次依然如是,兩次盡皆如此,卑職也有些無底,剛才正要去大人您的班房匯報,詢問是否派兵前去探查,可是還未待尋到大人,就聽到了您的召喚。”

  樸中虎解釋完了之后,就躬身站在一旁,不再言語起來。

  金開宇聽到樸中虎的答復,面露審視之色,盯著樸中虎看了片刻之后,又將目光轉回到了手中的交接記錄上,神情凝重,緊皺眉頭。

  就在樸中虎心中忐忑不已,以為會有責罰的時候,耳旁忽然傳來了金開宇的話語聲。

  “即刻派出輕騎,前往鐵原營地查探,一有消息,速速回報!”

  “遵命!”

  樸中虎聽到金開宇的命令,心中松了一口氣的同時,更是趕緊抱拳應是,大步朝著外面走去。

  而在這屋中的金開宇,依舊愁眉不展,將記錄本放回原處的他,凝重的神情,并沒有絲毫的緩解,一邊朝外走去,一邊對著身旁的侍衛吩咐道:

  “傳令下去,命所有兵丁集結!”

  “遵命!”

  侍衛聽到金開宇所言,不疑有他,抱拳應是。

  可是他還不待轉身離去,剛才離去的樸中虎就快步折返了回來,見到這一幕的侍衛,離去的動作稍滯,目光更是一臉探尋的朝著金開宇望去。

  金開宇也注意到了去而復返的樸中虎,眉頭緊皺不說,更是一臉疑惑。

  折返回來的樸中虎,快步走到近前,躬身抱拳之后,直接奏報道:

  “稟告大人,卑職剛剛準備出營,碰巧遇見了巡邏歸來的小隊,多嘴詢問了一句后,方才得知他們在交接地點,已經遇到了鐵原營地派出來的巡邏小隊。

  據他們所言,之前那兩次未簽到的緣由,是因為對面昨夜負責執勤的巡防小隊酗酒,而后誤了時辰,如今已被對面的劉都護府使責罰!”

  樸中虎說完這句話語之后,抬頭朝著面前的金開宇望了一眼,試探著問詢道:

  “大人,若是這般情況的話,卑職還用再派人前去嗎?”

  金開宇聽到樸中虎的問詢,沉吟片刻之后,緩緩說道:

  “既然對方的緣由已經查清,那此事就此作罷。”

  說完這句話的金開宇,忽的想起什么的他,神情突然轉厲,看著面前的樸中虎,厲聲吩咐道。

  “樸中虎!傳本官命令,從今日開始。營地之中一律禁酒,若本官發現有人在私下飲酒,重罰不赦。”

  “卑職遵命!”

  樸中虎聽聞此令,身體頓時一緊,趕緊躬身應是,面上雖無異樣,可是心中卻對昨夜鐵康營地那位失職的將官,痛罵不已。

  要知道此刻時值寒冬,夜晚更是寒風凜冽,僅靠身上厚重的棉衣,根本無法抵抗寒風的侵襲。

  每每夜晚巡防的時候,備上一壺烈酒,已經成為一眾巡防兵丁心照不宣的默契,可是現如今,卻因為鐵康的巡邏小隊犯事,而使他們受到牽連,樸中虎心中不痛罵他們才怪。

  而這邊的金開宇,自是不知樸中虎心中所想,在將命令下發下去后,他的目光就轉向了一旁的侍衛,開口吩咐道。

  “既然對方營地無恙,召集兵丁的命令也暫且作罷。”

  侍衛本就因為樸中虎的到來,并未離去,此刻聽到金開宇的話語,抱拳應是之后,又默默地站立一旁,擔當起了護衛的職責。

  此間事了。

  金開宇不在此地停留,抬腳朝著門外走去,開始了今日的巡視。

  營地東面。

  哨塔之上。

  一個被凍得哆哆嗦嗦的哨兵,不時將腦袋朝著外面眺望一下,當看到外面風平浪靜,沒有絲毫異常的動靜后,又縮回到了哨塔圍欄之中,蜷縮成了一團,顫顫發抖。

  北方的冬天實在太冷了。

  平地無風,但是身居哨塔之上,卻寒風凜冽。

  縱使是有六人輪值,但是在這上面待上半個時辰,卻要比下面站上半天還要難熬。

  此刻負責執勤的哨兵,蜷縮在哨塔一角,懷中所揣的那個熱水袋,如今已經成了他唯一的取暖來源。

  就這般哆哆嗦嗦的等待了片刻之后,這名哨兵又探出頭去,朝著外面張望。

  日復一日的動作,早就讓他形成了慣性,這個哨兵在完成探頭眺望的動作后,下意識的又要繼續蹲下。

  可是這已經重復了無數次的動作,今日做到一半突然停滯不說,哨兵更是一臉疑惑,他隱隱約約感覺,剛才的自己,好像是看到了和往常不一樣的情況。

  意識到這件事情的哨兵,在重新站直了身體后,又眺目朝著遠處望去。

  目光所及。

  哨塔東面。

  一片塵土正在飛揚。

  在那塵土下面,隱隱約約有數千的騎兵,正在朝著這邊策馬奔騰。

  見到這一幕的哨兵,頓時瞪大了眼睛,滿面驚駭,慌措的咽了一口吐沫之后,趴在哨塔護欄上,就沖著下面呼喊道。

  “快來人!快來人!東面出現大批騎兵,快去奏報都護府使大人!”

  原本窩在哨塔下面的哨兵,聽到上面傳來的呼喊后,神情大變不說,其中一人更是快速站起,朝著一旁留作預警之用的銅鐘跑去。

  當…當…當!

  一陣急促的敲鐘聲,突然在營地之中響徹起來。

  哨塔之上的哨兵,見到銅鐘已被敲響,心中松了一口氣的同時,目光又轉回到了東面突然出現的那隊騎兵身上。

  此刻的這名哨兵,神情再也不復之前哆哆嗦嗦畏寒怕冷的模樣,滿面凝重的他,瞪大眼睛仔細朝著前方眺望著,試圖早一點辨識出對方的身份。

  而在哨兵凝目張望的時候,銅鐘的聲音,也在這營地之中,開始四處飄蕩起來。

  正在營地各處巡查的金開宇,聽到這突然響起的鐘聲之后,神情頓時一變,皺眉眺目朝著四周望去。

  當他確認聲音是來自營地的東面之后,神情頓時大驚,一邊傳令各處集結,一邊快速的朝著東面奔跑過去。

  片刻之后。

  到了東面哨塔面前的金開宇,在聽聞到有大批騎兵正在靠近的消息后,根本沒有停留,順著梯子爬到哨塔上面后,凝目朝著遠處望去。

  烏壓壓的一片騎兵。

  人數足有三四千人之多。

  但是觀其裝束,這不是高麗軍伍的打扮嗎?

  難不成板們店處的三道主力,只是虛晃一槍?

  東面突然出現的這小股部隊,才是對方的精銳所在?

  想到這種可能的金開宇,神情凝重的同時,更是快步爬下了哨塔,招呼一眾將官,做起應戰的準備來。

  一瞬間,戰鼓喧囂,整個新炭里營地的一眾兵丁都開始狂奔起來,所有人按著之前的部署,回歸到各自的位置待命。

  而之前那些游動支援的兵丁,此刻則是全部匯集到了營地的東面。

  一眾拒馬長槍等物,被眾人排布在了東側營地的面前,做好抵抗對方沖鋒的準備。

  金開宇精于軍事,諸般準備更是提前就已安排妥當。

  站立在哨塔下面的金開宇,看著面前這已經越來越近的高麗軍伍,神情凝重不說,更是暗暗猜測對面這支兵馬的身份。

  就在他思索之時,耳旁忽然又傳來了哨兵的奏報聲:

  “稟告大人,在這支隊伍的后面,現在又出現了一支騎兵隊伍,但是因為塵土的遮擋,對方有多少兵力,暫時無法看清!但是觀其所造成的塵土,這隊騎兵,數量絕對是能達到三四萬人之眾!”

  聽到這個消息的金開宇,眼睛猛的瞪大,一臉不可置信,接著很快就反應過來。

  板們店的那三道兵馬,真的只是對方掩人耳目吸引眾人視線焦點的所在,眼下這突然出現在他們面前的大隊兵馬,才是對方的真正后手。

  想到這里的金開宇,神情變得凝重不說,大腦更是快速運轉,幾息之后,神情冷峻的金開宇,對著一旁高聲召喚道:

  “來人!”

  “卑職在!”

  一直候在一旁的侍衛,聽到金開宇的召喚之后,上前一步,抱拳躬身。

  “馬上將此處遇到三道叛賊主力的消息,送至漢城和下處營地,告知他們早做堤防,另外去下處營地的時候,也知會那里的孫都護府使一聲,就說…”

  金開宇說到這里,眉頭頓時一皺,在心中稍稍思量了一番之后,方才繼續說道:

  “就說萬一敵軍太眾,吾等不敵的話,接下來可能會向他們那里撤離,告知他提前做好接應吾等的準備,另外若是可以的話,讓他也趕緊差人,去下處營地求援吧。

  否則我們這一個個分散的營地,若是不聯合在一起的話,到最后只能落下一個被對方蠶食的下場!”

  “卑職遵命!”

  侍衛聽到金開宇的命令之后,躬身應是的同時,更是轉身上馬離去。

  金開宇見到侍衛離開,面露凝色。

  眼下這般敵我懸殊的境況,金開宇縱使不想說出那番話語,但是他也沒有狂妄到,在無堅城可守的情況下,去螳臂當車,阻擋對方八九倍于自己的兵力沖鋒。

  不過因為這四萬兵力的突然出現,金開宇忽的想到了一種可能,眉頭頓時一皺,朝著前方正朝著這邊奔馳而來的三四千騎兵望去,心中更是暗道。

  眼前這三四千人的兵馬,該不會也和自己一般,看到對方人多勢眾,無法抗衡,繼而跑到自己這邊來合縱連橫來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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