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位閣老先后躬身上前,出言呈奏。
弘治皇上坐于龍椅之上,見到兩位閣老這般神情之后。
更是一臉莫名,原本還因為兩位閣老這般態度而暗暗高興的他。
此刻在聽到兩位閣老的回答之后,反而開始變得疑惑起來,盯著殿下兩人看了幾息的他,干脆直接出言問詢道:
“兩位閣老,你們兩人就沒有什么想說的,或者是想勸諫朕的嗎?”
站立殿下的劉健和李東陽,聽到弘治皇上的問詢之后,頓時一臉苦笑,李東陽朝著劉健望去,而這邊的劉健,見到李東陽的目光朝著他望來后,干脆當仁不讓,上前一步,先對著弘治皇上拱手一禮之后,方才說道:
“稟告皇上,如今吾等勸諫若是能讓高麗一事恢復之前模樣的話,那吾等的勸諫也就還有些意義,可是高麗如今已然被魏國公率領遼東都司兵馬攻下,吾等繼續勸諫又有何意義,縱使吾等現在將高麗還回他們,他們就能當之前的一切沒有發生嗎?
若是不能的話,且不言吾等的勸諫是為空言,就是眼下吾等所思量的事情,也是如何將此事解釋給滿朝文武,畢竟有些守舊的朝臣,未必會如吾等這般,其間不乏有些朝臣,會站出來拿著和藩屬國的事情說事。
到時候如何將這些朝臣一一安撫不說,更為重要的是,在將此事廣而告之之前,應率先將在會同館內的高麗使團驅逐出境,是在半路抓捕送回高麗也好,或者拘禁于一地也罷,反正不管如何,不能讓他們在得知到消息之后,還繼續留在京師,破壞我大明聲譽!”
弘治皇上聽聞此言,頓時一挑眉毛,劉健所言的這高麗使團一事,弘治皇上之前還真未曾想過,在他的眼中,只是幾個使團之人罷了,縱使再能折騰,高麗都沒了,他們又能掀起多大的風浪。
可是在聽到劉健方才所言,對高麗使團的處置辦法后,弘治皇上越發感覺,還是對方所言的處置更為妥當一些,到時候苦主都沒了,事間曲直,還不是全由大明來說。
此舉不僅可以將此事的影響降到最低不說,就是朝臣這邊,沒了苦主在那邊興風作浪,散播謠言,朝廷這邊真若用上一點雷霆手段的話,又有誰敢頂風而上,冒著頭頂烏紗沒有的危險,繼續勸諫此事。
想到這里的弘治皇上,神情變得越發喜悅不說,看向殿下兩位閣老的目光,也開始變得更加柔和起來。
聽劉健這般言辭,再加上李東陽也未站出來反駁的舉動,弘治皇上已經明白,這兩位閣老此刻已然接受了高麗被自己派兵攻下的事實。
而且事情居然要比自己之前想象的還要順利,兩位閣老幾乎根本就沒用自己耗費太多的言辭,就自己想明白了這其間的種種,接著更是主動開始幫著弘治皇上分憂,思索著此事如何告知給滿朝文武來,畢竟此事老這么隱瞞下去,也不是一個長法。
就在弘治皇上心中歡喜,看著殿下兩位閣老越看越滿意的時候。
靜靜站立一旁的李東陽,忽的皺起眉頭的他,似是想到了什么事情一般,朝著弘治皇上看了一眼之后,拱手行禮,開口奏報道:
“啟稟皇上,眼下高麗已經被攻下,那接下來如何治理又將成為一個問題,若是任由高麗自治的話,沒準當年安南的局面,有可能又會在高麗身上再現,所以微臣斗膽問詢,皇上對于高麗治理一事,是否已經有了安排?”
弘治皇上聽到李東陽的話語,尤其是當他聽到李東陽拿安南一事舉例的時候,神情頓時開始變得嚴肅冷峻起來。
安南一地,位于大明的西南,和云南僅僅相連,有史記載,安南在秦朝之時,就已歸華夏統轄,到了五代十國時,吳權割據后,方才脫離南漢,逐漸獨立,但是其作為藩屬國的存在,卻一直沒有改變。
而剛才李東陽之所以拿安南一事舉例,就是因為在太宗朱棣時期,放眼寰宇,意識到安南一地的重要所在,要知這安南所處的位置,位于大明和中南半島的連接處,是可以作為大明經略西洋之跳板的存在,地理位置對于大明而言,極為重要。
因為一旦將安南收歸大明掌控之后,大明可以更加容易地控制中南半島,原本的南海也瞬間化為大明內海,擴大了疆域不說,海域更是擴大數倍。
而且這還不算他的戰略意義,擁有安南之后,近可制占城、暹羅、真臘諸國,遠可控滿刺加、蘇門答刺、舊港、瓜哇、濘泥等國,大大提升了明朝對南海諸地的控制力和影響力。
也正是因為以上諸般優點,太宗朱棣方才直接派兵前去攻打,占領安南之后,更是將其改名“交趾”,設交趾布政使司。
原本開疆擴土是一件可喜可賀之事,可是誰想到這安南番外蠻夷,不服大明管束,在被大明占領的多年以來,各地均有反抗的事情發生,害的朝廷不得不長期在那邊駐扎大批的軍伍,用以維持整個安南的平穩。
但是這般情況,隨著后續宣宗時期的國庫空虛,對于這安南的掌控也開始漸漸變得力有不逮起來,到了最后萬般無奈之下,不得不撤兵安南,讓其又漸漸脫離了大明掌控,重新宣布獨立。
僅僅此舉,就讓大明斷送了西南的出海口不說,更是讓大明的形象,在一眾藩屬國的眼中直線下跌。
所以當李東陽提起此事之后,弘治皇上才會這般模樣,原本還喜悅的心情,頓時因為這么一件陳年舊事,而瞬間開始變得不悅起來。
大殿之下的李東陽,在看到弘治皇上的神情變化之后,也瞬間意識到了自己的失言,心中有些發虛的他,更是躬身站立殿下,片語不敢發出,靜靜等待弘治皇上雷霆之怒的到來。
可是片刻之后,大殿之上依舊一片安靜,未聽到絲毫訓斥之語的他,忍不住抬頭又朝著弘治皇上偷瞄了一眼。
此刻的弘治皇上,嚴肅冷峻的神情,卻又化成了一副愁相。
之前沒有李東陽提起此事,弘治皇上心中還不會太過在意,對于高麗的治理,也就僅僅只是當做一場考核,用來考校太子罷了。
可是此刻在聽聞安南一事做例之后,弘治皇上突然開始有些懷疑起來,自己當初那般念頭是否正確,如今將高麗交到太子手中之后,一個不好,有可能就會再次重蹈當初安南的局面,想到這里的弘治皇上,心中越發的惆悵起來。
早知道如此的話,就應該將今日的會面,提前到自己給太子下發口諭之前,否則哪會弄成現在這幅局面。
弘治皇上越想心中越發后悔,越想心中也越發犯愁,心中更是不斷在收回和繼續旨意之間權衡。
大殿之下的李東陽和劉健兩人,均注意到了弘治皇上這奇怪的神情,想不透皇上怎么會有這般神情的二人,又快速將剛剛發生的事情回想了一遍,兩人沒有記錯的話,他們是在說到治理高麗,千萬不要再重蹈安南覆轍一事的時候,皇上方才開始變成了這般模樣。
可是讓兩人想不明白的是,僅僅只是這句話語,犯得上皇上出現這般神情嗎?
除非…除非皇上已經將治理高麗一事安排了下去,而且在聽聞到李東陽提起安南一事之后,又有些不放心,所以才會出現這般神情。
而滿朝上下,能讓皇上派出去還能不放心的,好像除了一人之外,再無他人能引得皇上這邊變化。
太子殿下!
先后想到這個答案的兩位閣老,又一次的瞪大了眼睛,一臉驚訝的兩人,沒想到皇上居然這般膽大,神不知鬼不覺的將高麗攻下不說,更是安排太子殿下前去治理高麗一地。
可是高麗的情況又怎能和大明境內相同,其間的情況,不說復雜百倍千倍也差不哪去,要知道那可也是一個有著千年傳統的王朝啊,其統治豈會那般的順暢,縱使其對大明仰慕已久,可是那時你只是一個宗主國而已。
如今你都已經占領人家地盤,將人家踩在腳下了,人家又怎會還拿之前那般態度一直對你。
再說治理這事上面,若真是太子殿下負責此事的話,地方的治理官員如何選擇,派遣大明官員前去嗎?還是說就用高麗原本的那些官員,要知這里面的區別可是大不相同。
而且因為風俗習慣語言等等盡皆都不相同的緣故,若是生拉硬拽大明這套東西過去的話,沒準還會水土不服產生一些不可預見的事情。
想到這里的李東陽和劉健,互相對視了一眼之后,劉健作為首輔,抬腳上前,對著弘治皇上探尋道:
“啟稟皇上,微臣斗膽問詢一句,您是不是將這高麗治理一事,已經提前安排了出去?”
弘治皇上聽到劉健的問詢,慢慢回過神來的他,稍稍猶豫過后,神情苦澀的點了點頭。
劉健見狀,心中一沉的同時,更是越發肯定了之前的猜測,深吸一口氣后,繼續問詢道:
“敢問皇上,那治理之人,可否就是太子殿下?”
坐與龍椅之上的弘治皇上,聽聞此言之后,神情在愕然之余,頓時苦笑不已,看向殿下正朝著他張望過來的兩位閣老,更是一邊搖頭一邊說道:
“兩位閣老真是太過聰慧了,朕真是想瞞你們一點事情都難啊!”
殿下的劉健和李東陽兩人,聽聞此話之后,卻沒有一絲高興欣喜的意思,互相對視了一眼的兩人,均從對方的神情之中,看出了對方對待此事的態度。
劉健眉頭緊皺,抬頭朝著弘治皇上望去之后,拱手繼續奏報道:
“啟稟皇上,高麗雖之前為我大明的藩屬國,對我大明的諸般文化也甚為仰慕,但是仍改變不了其身為番邦外國的事實,而且若是具體到語言、風俗習慣,甚至是朝廷的諸般制度上面,也和大明大不相同。
皇上若是派太子殿下前去治理的話,雖然也可,但是還請皇上派過去一些精通政令之輩,讓這些人輔佐太子殿下,否則若是沒有精通政令之輩參與的話,微臣感覺…感覺皇上還是收回成命吧。”
弘治皇上聽到劉健所言,知曉其所言言之有理的他,眉頭皺的越發緊鎖不說,神情也開始變得越發凝重起來。
就這般沉默了幾息之后,弘治皇上心中有些后悔當初自己決定草率的同時,接著轉頭看向一旁的蕭敬,出言問詢道:
“太子那邊可曾向你詢問過朝臣的諸般事宜?”
蕭敬聽到問詢,躬身行了一禮之后,趕緊說道:
“啟稟皇上,太子殿下并未向奴婢詢問這些事情,他在收到旨意之后,就有兩件事情找到奴婢,一是讓奴婢傳信魏國公,讓其提供高麗更為詳盡的消息。
至于第二件事情,因為…因為之前奴婢感覺無傷大雅的緣故,所以也就未稟告陛下,擅做主張就按著太子殿下的交代去辦了。”
“什么事情?”
弘治皇上聽到這里,眉頭皺起的同時,更是厲聲喝道。
一旁的蕭敬被弘治皇上這般厲喝嚇的頓時就跪倒在地,神情驚懼不已的同時,更是趕緊回復道:
“稟告皇上,太子殿下讓奴婢去教坊司,給他找了一些歌女調撥到天津衛,僅此而已,剩下就沒有其他的事情了。”
“這是他收到旨意之后所做的事情?”
“稟告皇上,正是如此,這道旨意和之前那道傳信魏國公的,是先后送來的。”
弘治皇上聽到這里,眉頭緊皺的同時,神情之間也微微有些不悅的神色。
可是這不悅的神色,也只是轉瞬即逝而已,要知道現在美品薈和大明銀行那些女子,可全部都是從教坊司出來的,之前太子在京師的時候,也未見他有多么熱衷聽曲。
如今到了天津衛之后突然調撥教坊司諸女,而且又是在收到自己讓其治理高麗的口諭之后。
想到這里,弘治皇上的神情,開始變得越發疑惑起來,想了半天沒有想清楚緣由的他,忍不住喃喃自語道:
“太子這是要干什么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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