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一個老人。
他一襲淡雅的錦袍,銀白的發傾瀉而下,絲絲縷縷散在肩余,很奇怪的,尋常男子披頭散發,總免不了要帶幾分疏狂的味道,可是他這樣反而清雅以極,全無半分散漫,直讓人覺得天底下的男子合該都似他這般披散頭發,才稱得上是云淡風輕,嫻雅之極,氣質如仙。
白酒心底里不得不感嘆一把,這個世界里的男人是不是不論年老年少,都是這么的氣度不凡,又俊雅迷人。
老人的目光淡淡的落在了她的身上,他的眸光溫和寧靜,看著她就與看著眼前的這花花草草差不多。
白酒心道有這般風采的人定不是一般人,她行了一禮,大方問道:“是老將軍嗎?”
老人沒有否認,只語氣沒有半分波瀾道:“你是白駒的孫女。”
“是。”白酒回答得恭恭敬敬,看來她并沒有猜錯,眼前這位老人正是江家那位神龍見首不見尾的江老將軍江衡了。
江衡眸里晦暗不明,“你的容貌與小九倒是有七分相似。”
小九?
白酒不急不緩的問:“老將軍可否告訴我,你口中的小九是什么人?”
“是我的師妹,也是白駒的命。”
白酒聞言,略感詫異。
“但小九是小九,你是你,你們長得再像,也不是同一個人。”江衡從容的往前幾步,來到了白酒面前,他將一樣東西放在她的手中,道:“以后莫要再讓婢女來為你找珠釵了。”
白酒垂眼一看,她手中的正是一枚雕刻著金色鳳鳥的珠釵,鳳鳥嘴中咬著的那顆紅色珍珠泛著月光的寒冷,一般而言,珠釵的珍珠都是白色的,這枚珠釵的珍珠卻是紅色的,當是極為少見。
白酒抬頭看著眼前風光霽月的老人,一只手撫上了她的頭頂。
老人還在維持著面無表情的臉,如果不是頭上的觸覺是真實的,白酒都會以為自己居然被人摸頭了的事情是她的錯覺。
雖然被長輩摸摸頭也無可厚非,但她還是不得不表情復雜的道:“老將軍…你能輕點嗎?”
放在她頭頂的手一頓。
白酒松了一口氣,她以為自己的脖子會要斷了。
江衡無言的收回了手,聲音里多了一絲別扭,“我…第一次。”
第一次摸人頭,才控制不了力道。
白酒暗道這感覺怎么像自己欺負了他一樣,她補救著說道:“那個,我并沒有嫌棄你的意思。”
江衡卻轉過身,“我走了。”
白酒拿著珠釵,看著老人的背影越走越遠,最后消失在了夜色里,她站在原地有些忐忑不安,她說話好像挺有禮貌的,絕對沒有任何嫌棄老人的意思,但這位老人好像是誤會了?
“夜間更深露重,你為何會在此?”
聽到背后傳來的聲音,白酒轉過身來,眼前之人一襲干凈淡雅的白衣,一塵不染,周身纏繞著一股優雅和高貴的氣息,許是因為是就寢時分,他并未束發,只是松松的披泄在肩上,越發顯得發色如墨,風姿特秀。
出乎意料的是,這白衣勝雪之人并非是江臨淵,而是江流,今夜的江流依舊是清冷華貴,卻又似乎有哪里不一樣。
“我…”白酒停頓了一會兒,道:“我睡不著,出來走走。”
他的眸光落在她手里的東西上。
“是剛剛遇到了老將軍,他給我的。”白酒又有些苦惱,“我也不知道他為何會給我一枚珠釵。”
“既然是父親給你的,那你便安心收著,無需多想。”江流往前一步,走到她的面前,他伸手拿過她手中的珠釵,又抬手將珠釵插入她的發間,他們距離近到能讓她感受到他身上傳來的氣息。
白酒只盯著他的胸膛,哪里也不看。
這支鳳鳥珠釵與一身素雅打扮的她尤其相配,江流目露滿意,“父親向來不喜別人拿了他送的東西只知道鎖在盒子里寶貝著,卻又不好好利用,你切記,你要時刻戴著這枚珠釵,萬不能讓它離身。”
“那萬一要是掉了…”
白酒抬手想要把珠釵拿下來,半空中卻有一只手將她的手握住了。
白酒微頓。
他垂眸,“你且安心,若是掉了便來找我,我再尋一枚一模一樣的珠釵來。”
他這樣說,她莫名更不安心了。
江流的視線微移落在了兩人相握的手上,并非是有意,只是在握住她的手時,他的手便是自然而然又恰到好處的將她的手都裹住了。
他的唇角緩緩上揚,神色緩和了不少,他的墨色瞳孔比常人還要漆黑三分,似乎照不進去一絲光亮,這是一種詭異到動人的優雅,他說:“平常并不覺得,只是與你相比,才知我能將你包裹在掌心。”
白酒還是第一次見到他的笑,她恍惚覺得,兩手相握之時,從他肌膚上傳來的冰冷的溫度,也并不是冷得過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