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可咳嗽一聲,示意王霞不要再說了。
王霞道:“我憋很久了,你不讓我說我也得說,不然又會被小人陷害。”
然后王霞如數家珍:
11號革新開始,12號早上,4班案板所有臺布煥然一新。
13號早上,4班的三個熨斗子全部換成了新的。
14號星期天休息,15號早上,4班縫紉機全都重新上了一遍機油。
16號,有工人向我承認錯誤…
眾人不明所以,這和蔣副廠長有什么關系。
王霞繼續說道:“我也曾想過蔣副廠長會不會暗中阻撓這次革新,但是,她不僅沒有,而且這些事情都是蔣副廠長在背后默默無聞做的。
楊可和蔣副廠長只是對生產管理的理念不同,但出發點都是好的,那就是為工廠增產。她毫無私心,默默支持這次革新,我們都深受感動。”
眾人突然想起楊可在擴大會議上說的兩句話了。
第一句話是“蔣副廠長卻插手了,而且很深”。
當楊可說出這第一句話時,人們的普遍想法是楊可在秋后算賬,找蔣慧云麻煩。
第二句話是“蔣廠長,我謝謝你,由于你所做的一切,使得我更加堅定了自己的信心,使得工友們的干勁更高更足,謝謝”。
楊可說完這句話后,還給蔣慧云深深地鞠了一躬。
當時的人們還以為這是反話,是諷刺蔣慧云的暗中阻撓,都認為蔣慧云兇多吉少,極有可能栽在楊可手里。
但楊可并沒有乘勝追擊。
如今想來,楊可說的是實話,兩人都是心照不宣而已。
李夢潔一直跟著楊可革新,見證了一切,但對這些卻不知道,此刻聽完,對蔣慧云更是敬重有加,竟然流淚了。
這樣的博大胸懷有幾人能及。
眾人也都默然,陳志道:“你倆是惺惺相惜啊,很好,這才是戰友!”
陳志的軍人烙印是永遠也抹不掉的,他為有這樣的戰友而自豪。
拍了拍楊可肩膀道:“快回去吧,這邊的事我來處理。”
既然蔣慧云醒來,楊可也覺得沒有再呆在這里的必要了。叮囑陳志道:“陳廠長,別忘了省服的事。”
“放心,處理完這邊的事,我就回廠等電話。”
兩人在路邊吃了大果子和豆漿,楊可仿佛吃的是天下第一美味,結果吃了五根大果子,喝了三碗豆漿。
李夢潔有些驚訝,關心地道:“你肚子能裝下嗎?”
楊可伸出手,讓李夢潔看自己的手背,道:“你看,都有些褶子了。熬夜最消耗體力,尤其是體內水分流失更多更快。我喝的豆漿都被身體各個部位吸收了。”
李夢潔輕輕嗅了兩下空氣,又看看楊可的汗衫,道:“你汗衫都有合了圈了,還有汗臭味,一會兒去洗個澡吧。”
服上的汗水干了以后,留下的漬跡,像地圖那樣沒有規則的圈圈。
“嗯,吃完我回家洗,更方便。”楊可喝了一口豆漿,說道。
“別了,今天周日,家里都是人,還是去浴池吧,也不遠,我也去。”
“夏姨不得著急啊,再說了,她要是知道你和我在一起,會很生氣的,我看你還是回家吧。難得休息一天,干點自己想干的事兒。”
李夢潔美眸連閃,一字一句地說道:“和你在一起,就是我想干的事兒。”
“豆漿真好喝呀…”
楊可感覺到李夢潔的表情不同尋常,也聽出這句話里的味道了,這要是繼續聊下去,會很尷尬的,立馬打岔。
李夢潔想繼續說,但楊可伸了個懶腰,站了起來,只好作罷。
眼珠一轉,道:“你馱我。”
楊可本想讓李夢潔自己騎車,自己溜達過去。見李夢潔態度堅決,沒法子,只好騎上自行車,李夢潔側身坐在后座上,很自然地摟著楊可的腰。
李夢潔情不自禁地把臉貼在楊可的后背上,感受著楊可的健壯,同時深吸氣,這是她第一次聞到男人的汗味,有一種說不出的舒服感,甚至有一種迷失的感覺。
楊可突然想起暴雨那天,背著李夢潔去醫務室時的情形,好溫暖啊。
溫暖是溫暖,但是摟的也太緊了吧。也不怕我渾身的汗臭味!
楊可有些頭大,老媽的話又在耳邊,人家媽媽已明確態度,不讓自己與李夢潔有來往,這哪成,還是得保持距離才好。
當下加快速度,不大工夫到了橋頭。放慢速度,來到澡堂子門前停下來。
當時,偌大的襄平城只有兩個澡堂子。
一個是西關國營浴池,一個就是眼前的橋頭國營浴池。
這個位置是襄平古城墻的北門外,楊可剛剛過來的橋是護城河之上的橋。護城河的水則是從太子河引流過來,繞古城一圈,再流入太子河。
襄平護城河始建于明朝洪武年間,已經有六百多年的歷史,是全國僅有的幾條古代人工老河之一。
楊可感慨萬千,隨著城市的過度開發以及保護不善,這條老河曾一度成為臟水河。
后來,市里對護城河實施了綜合治理,河兩岸的房屋都被拆遷,建造沿河公園、碼頭等,成為襄平的一道獨特風景。
楊可鎖好車子,把鑰匙遞給李夢潔,抬頭便看見劉婧從橋頭上下來,并且向這邊張望,急忙扭身,想躲避劉婧,但為時已晚。
劉婧像是發現了新大陸,非常興奮,大聲喊了一嗓子:“哈哈,楊可!李夢潔!”
楊可暗罵一聲:媽的!真是不想見到誰偏偏遇見誰。這回完了,肯定全廠人都知道兩人在一起了。
同時小聲道:“不能進去。”
李夢潔扭頭看了一眼劉婧,然后對楊可道:“怕啥,我們光明正大。”
同時,朝著劉婧揮了一下手,然后挎著楊可的胳膊,昂首走進浴池大門。
原來,劉婧家就住在這附近,她出來買菜,正好看見兩人。
呵呵,兩人都一起進澡堂子了,這可是天大的新聞。還欲蓋彌彰,宣稱只是同志關系,狗屁吧。
“李剛、夏彤你倆不都收拾我嗎,好,看我不磕磣死你兩口子的。”劉婧望著澡堂子大門,發狠地喃喃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