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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百九十章 黨爭之兆

  散朝之后,已接近晌午,這種三日一次的大朝會結束,文武大臣們若無緊急公干要務,便可以不必再去所屬司衙執勤,能夠返回家中休息。

  大臣們穿著官服魚貫而出,三五成群,有談有論邊走邊說,還有的小聲嘀咕著。

  當出了金水橋,離開了皇宮,一些關系近的大臣就走在一起,要相互邀約,到自家中入宴,順便聊聊公務,或談論時政。

  “柳大人且慢!”獨孤繼洵走過來,笑呵呵來到跟前,

  柳懷恩是太仆寺的少卿,堂兄柳述可是前朝駙馬,而且曾得文帝寵信,成為仆射、黃門侍郎,在中樞部門很有權勢,因此河東柳閥的勢力在隋文帝末期達到了一個新的高峰點,隨后柳述與元巖等人擁立太子楊勇,企圖兵變謀反,最后失敗了。在楊廣登基之后,在大業年間對柳閥、元閥都進行了打壓,所以勢力被削弱很多,但是根基很大,一些旁族并沒有受到鏟除,在大業末期一些人繼續進入了朝堂擔任三四品官爵職位。

  他客氣詢問:“獨孤大人,喊柳某有甚事?”

  獨孤繼洵微微一笑,壓低聲音道:“好久沒有聚在一起小酌了,不如到寒舍,咱們與裴大人、竇大人,柴大人等一起坐坐。”

  柳懷恩點頭,他和獨孤繼洵等人,私下走的很近,都屬于門閥勢力,但已經沒落,所以急于抱團取暖,如果他們這些人不團結在一起,覺得在朝廷上的地位會越來越低,最后家族難有影響力了,那就真的衰敗下去。

  尤其是今天科舉新制公布,一旦通過中書省、門下省復議,基本就要發放各地,開始執行,到時候寒門士子陸續中舉,成為進士,那可就要沖擊門閥貴族階層的利益了。

  這個時候,是該聚一聚,形成一個利益團體,對寒門進行擠壓和阻擊。很可能,大多出身勛貴和門閥的官員,都會很在意此事,回去也會尋找對策了。

  “嗯,有些日子沒聚了,是該暢飲一番了。”柳懷恩捋著胡須笑著回答,彼此眼神一碰,對明白對方的深意。

  與此同時,裴雍、竇善嘉、柴德榮等人湊過來,打了招呼,然后紛紛走向自家乘坐的轎子,沿著同一方向而去。

  另一方面,姚思廉、陸德明、薛收等人,也湊在一起,相約也要回去府邸小聚,以文會友,煮茶怡情。

  其實目的也很明顯,這些幾代都做儒學的世家,對儒學推崇之至,研究滲透,得知此次新的科舉制度,有儒學為主要內容后,還是很激動的,而且進士名額得到擴招,對寒門士子科舉大有益處。

  南北朝之后,寒門士子要入仕途實在太難了,儒學也被壓制,因為魏晉之后的這個大亂時代,胡族主宰了北方土地,相互征戰,倫理道德,社會信任感等等都嚴重缺失了,這些大儒痛心疾首,世風日下,所以,對儒學普及天下的想法更濃厚了,渴望回到大漢時代,獨尊儒術,天下講究仁義禮智信等等,有更多的道德束縛。

  這是他們讀儒學所遵守的“道統”思想,對社會世風的痛恨,因此更希望打破武勛集團的壟斷仕途,給天下寒門讀書人更多的機會。

  陸德明嘆道:“文帝之所以有此廟號,就是因為他棄用九品正中制,開設了科舉首創,并大力提倡文化和儒學,企圖扭轉南北朝時的惡劣亂象,得‘文’之廟號!”

  薛收點頭附和道:“是啊,到了煬帝,大業二年以進士科取士,雖然更有進步了,只可惜,人數過少,最多才十人,而且中進士科的仍然出自貴族子弟讀書人,天下寒門讀書人還是沒有得到更大機會,也許再過幾年,會放開寒門取士,只可惜隋煬帝后來好大喜功,窮奢極欲,三征高麗,不理政務,使得民不聊生,天下割據,大隋王朝也覆滅了,科舉終究沒有推廣開啊!”

  姚思廉與兩位大臣并肩而走,臉上帶著欣慰表情,點頭道:“如今好了,陛下眼光長遠,高瞻遠矚,似乎對寒門很有興致,這是好機會啊,我等得促成此事,打開寒門士子的仕途路,等若將讀書人真正的拉起來,日后士大夫階層地位不斷提升,讀書才會被重視,儒學和圣人之作,才能被廣泛傳播啊…”

  “我輩讀書人的出頭之日,可期矣!”

  幾位翰林清流、朝中文臣大員,聯袂而走,上了轎子也同行回府了。

  御史臺察院的監察御史王珪看到此種情況,臉色一沉,快步走向御史大夫魏征的面前,拱手道:“魏大人,情況不妙啊!”

  魏征眉頭一皺,他素知王珪此人,剛正不阿,飽讀史書,絕不會無的放矢之人,聽他這樣一說,猜到可能有事被他發現了,問道:“有何事?”

  “魏大人你好,武勛門閥出身的大臣們,今日走的愈發緊湊了,而翰林清流、士大夫們也在抱團,儼然形成黨爭之兆,實位社稷之福啊!”王珪帶著幾分憂心說道。

  魏征聞言也渾身一冷,黨爭一直以來都是歷朝歷代的所忌諱的,對這個時代的人而言,史載印象最深的是東漢末期的“黨錮之禍”,在東漢桓帝、靈帝時期先后發生兩次黨錮之禍,皆為宦官為了欺壓與他們作對的士大夫,給他們強加各種莫須有的罪名,最終使那些有識之士家破人亡的事件。

  第一次發生在桓帝在位時期,這一時期雖然陳蕃等名士被宦官誣陷被免去官職,但是沒有發生大規模的流血事件,影響并不是特別大。而在第二次黨錮之禍中,名士直接被迫害而亡,他們的家人、朋友皆被株連,沒能逃脫滅族之禍。這兩次黨錮之禍直接使東漢政局動蕩不堪,加速了東漢的滅亡。

  魏征沉思一下說道:“應該是科舉新制,引發了翰林清流、文人階層的重視,也激發了武勛權貴集團的忌憚,不過,這件事剛開始,最終科舉演變成什么樣子,還不好說,我們且靜觀其變,加大對朝中六部及百司官員的密切關注。不過,朋黨必然會以偏私惑主聽,必須高度重視,等見了陛下,自家也會提前納諫,勸陛下留意一些。”

  “如此甚妥!”王珪見御史大夫魏征聽進去了,也很重視,便放下了一些擔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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