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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78.蒼州

  馬車顛簸著,蒼州多山,路不好走。

  這是官道,大晌午的也見不到幾個人。

  路邊有個茶棚,哪怕日頭高照,入冬之后,四下透風的,在這歇腳的人也少了。

  馬車停下了,茶棚里的小二眼尖,早就小跑過來。

  “打點水就走。”車夫壓了壓斗笠,將水囊遞過去,眼神警惕地往茶棚里看了幾眼。

  “您稍等。”小二沒細瞧,連忙接了,一彎腰,又跑了回去。

  車夫腰上掛著刀,此時敞懷,沒有絲毫掩飾。

  茶棚里不過五六張桌子,此時坐了三桌人,男女老少六七個,難免有人好奇,目光看去。

  那馬車看著不甚華美,但做工用料,一眼便能看出不凡。再就是那馬,頗為精神,看不出有什么疲態。

  車夫一手按刀,冷眼看著。

  小二很快接好了茶水,跑過去將水囊遞了,一臉討好。

  車夫冷哼一聲,甩手便彈了四五銅錢,駕車便走。

  那小二把手攤開,一枚一枚地數了數,看著那馬車背影,同樣一聲冷哼。

  茶棚里的三桌人彼此相視,然后目光也一直追隨馬車而去。

  不過一會兒,那馬車駛出也就六七十米,撲通一聲,那車夫就跌了下來,馬車蹍過他的小腿,猛地顛簸了一下,出去三五米,也停了。

  茶棚里的幾人一直看著,見此后皆是了然一笑,臨官道那一桌上的兩個男人站起來,快步跑了過去。

  馬車那邊有人掀了窗簾,朝外看了看,然后下了馬車。

  這是個女子,但剛下車彎腰去看那車夫,那從茶棚里跑過去的兩個男人已經到了她身旁。

  驚嚇的尖叫,色厲內荏的恫嚇,接著是哭喊的求饒。兩個男人將她搜了個干凈,然后一巴掌將其打暈,丟到了馬車上。

  接著,這兩人把車夫拖到了官道下的樹林里,幾息后,只有這兩個男人回來了。

  他們朝茶棚這邊遙遙揮了揮手,上了馬車,駕著走了。

  茶棚里的人這才收回目光,繼續喝茶。

  同時,他們在等下一波肥羊來。

  路不好走,馬車顛簸著。

  普通的馬車,平平無奇的趕車人,雖然是雙駕馬車,但馬有些老了,走的還不快。

  馬車里坐著三個人,俱都在閉目養神,只不過其中有個青年,臉色蒼白就如對面女子身上的白衣。

  馬車的速度慢了下來,駕車人嘴里‘吁’著,馬車緩緩停下。

  蘇澈睜開眼。

  “下去喝口熱茶吧。”車轅上,盜帥晃了晃水囊,然后把里面的涼水底子倒了。

  小二跑過來,目光從兩匹老馬的馬蹄上掠過,然后不動聲色地朝風吹起的車簾里瞄了眼。

  “新到的北邊巖茶,客官下來嘗嘗?”他一臉討好地笑道。

  盜帥壓了壓斗笠,聞言一笑,“你這‘新到’二字,是指的茶葉剛到,還是新茶啊?”

  小二一愣,接著一躬腰,“別看咱這茶棚小,可離蒼州城近啊,城里茶行的大掌柜,那可是小人的叔父,想當年…”

  “行了行了。”盜帥擺手,“你去泡兩壺好茶,咱們這就過去。”

  “得嘞!”小二連忙應了,轉身就走。

  盜帥抬了抬下巴,目光在這小二的腳上頓了頓。

  車簾掀開,一襲白衣的商容魚下來,抻了個懶腰。

  玲瓏有致的身段曲線,在陽光下好似會發光一樣,茶棚里的人看著,一下挪不開眼睛。

  玉沁同樣下車,瞥了她一眼。

  “倒是沒想到,這快到蒼州城了,還能遇到小毛賊。”商容魚掩口打了個哈欠,隨口道。

  依她們修為,自然能感知到茶棚里,這些偽裝成尋常百姓之人身上的內力。

  蘇澈從車上下來,玉沁下意識抬手,大概是想要扶他一把,但手剛動,便又縮了回去。

  商容魚和盜帥自是注意到了,他們也知道蘇澈如今內力盡失,雖不至于成為廢人,卻也與普通人無異,這一路,他們都默契地沒有提及更沒有關注此事。

  “先喝茶吧。”盜帥連忙道:“歇一會兒再趕路,用不幾刻就到蒼州城了。”

  蘇澈點頭,神情一如往常,看不到絲毫氣餒和頹喪,當先朝茶棚走去。

  盜帥腳下一快,仿佛無意間比他領先幾步。

  蘇澈見了,眼簾低了低。

  “客官先請坐。”那小二手快地擦了擦桌椅,示意幾人坐下,然后道,“幾位可想吃點什么?”

  盜帥聞言抬頭,好奇道:“你這小小茶攤,除了面餅點心,還有什么?”

  小二赧然般撓頭,“就只有面餅點心,充饑果腹。”

  “看著來一碟點心吧。”盜帥擺擺手。

  然后,他摘了斗笠,看到了貼在茶棚柱子上的一張告示,或者說,是通緝令。

  上面畫了兩個人,一個是前梁國平北將軍蘇定遠之子,武狀元蘇澈。另一個則是前梁國內侍總管,后反叛后周東廠的顏玉書。

  通緝令上關于兩人的罪行,是暗害燕國蕩寇將軍燕廷玉。

  “這東西,連這荒郊野嶺的地方都貼了。”盜帥說道。

  四人深知如今處境,早就做了些許易容,等閑人當然看不出來。而這通緝令,他們一路也是見了不少,只不過這通緝令上的日期,依舊還是五日之前的。

  那時,正是他們‘葬身’淮水河之日。

  換句話說,雖然這通緝令還未撤銷,但實際上,在官府的卷宗和江湖傳聞里,他們已經是死人了。

  “罄竹難書。”商容魚說道:“你倆還真是罪大惡極的人。”

  蘇澈搖頭失笑。

  “你還笑得出來?”盜帥翻了個白眼。

  “成了死人,倒也少了許多麻煩。”蘇澈說道:“起碼這一路,走得倒是平靜。”

  自從淮水河離去,一路而來入蒼州,雖然不乏還能看到各地官府的捕快在抓人,但無論是謝家還是桃花劍閣,又或者是軍方的人,總算是沒有再追來了。

  而他們也才真正感受到了,沒有追殺之后的平靜。

  “客官,茶來了。”小二在桌上放了兩壺茶,又放了碟點心。

  “這是您的點心,吃著。”他在四人臉上看過一眼,轉身就欲走。

  “哎。”盜帥喚了聲,看著他,“你這茶,不對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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