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湖綽號多是根據其人武功來起,也有的是其顯著特征。
「四目鰲王」鐵拜山,他的綽號由來,自然是因為他臉上的這兩道傷疤。
這是十幾年前,持劍八派之一青山劍派的大劍主留下的,現在,那位大劍主已經成了青山劍派的掌門。
能跟此等人物交手,還能從其人手下活命,這并非是一種落敗的恥辱,反而更是一種榮耀。
鐵拜山,是半步金剛無鑄的境界。
他轟然打出一拳,拳出如雷響,可氣勁無聲,但一瞬之后,商容魚身前明明空無一物,卻陡然爆響,緊接雷聲,震徹心神。
聽到這聲響的人無不有剎那的失神,只覺得腦海中恍惚一閃。
商容魚既知對方身份,自然對其成名武學有所了解,當看到對方好似信出一拳時,便已沉浸心神,是以這「震獄雷拳」的音功并未對她產生影響,而她所應對的,只是這以‘震’法隔空打來的勁力。
軟劍無息斬出,明明斬卻虛無,卻仿佛與看不見的利器相觸,碰撞之聲乍現而消,本是抖直的軟劍顫動不已,商容魚握劍的手松了又握。
而在此之前,另一邊,蘇澈卻因此震蕩雷聲心神一驚,影響到了出劍之勢,等他霎那回神之際,眼前謝清秋的劍鞭已要落到臉上。
他心神一凜,出劍成收,一豎間將其擋下。
凌厲的劍氣刮過,風聲撲面。
蘇澈雙眼瞇了下,抬眼與之相視。
“謝云舟在哪?”他問道。
謝清秋淡淡一笑,并未開口。
兩人劍分,繼而重新碰撞,眨眼間交手數次。
場間之人涌上,接著死去,不過就在這幾息之間。很快,場間謝家一方,便只剩下了寥寥幾人。
神情平靜的謝清秋,看不出喜怒在意與否的鐵拜山,以及那邊檢查尸體的兩名仵作。姑且算他們是仵作吧,因為從那兩人身上感知不到什么內力,而此時的兩人也像是被嚇壞一般,靠到了庫房的一角,驚疑不定地看著場間。
所以,能稱為敵人的,就只有謝清秋和鐵拜山而已。
“就只有這么點兒人,這等手筆,倒不免墜了謝家和天下盟的名頭。”盜帥說道。
“墨家中人總喜歡講大道理不假,但像閣下這般話多的,我還沒見過第二個。”謝清秋說道。
盜帥哼了聲,神情不憚。
付吟霜在方才交手之中,身上箭傷崩裂,此時氣息透著幾分虛弱。
“若是沒有其他人來,恐怕江湖上便再無你二人的名聲了。”她說道,未嘗沒有試探之意。
“的確,后浪推前浪,實在難以想象,江湖中竟會出現如此天資卓絕之人。”謝清秋看的,是玉沁,目光也在蘇澈身上停留,最后,看向了商容魚。
“同樣沒有想到,素來神龍見首不見尾的無生教圣女,竟會與爾等同行。”他笑了笑,仿佛疑惑般問道,“是你們投了魔教,還是圣女改邪歸正,要化身正道了?”
商容魚看著他,好像是一下失去了興致,“外面雨大,要是還有人馬,再不叫進來可容易淋壞了身子。要是沒人了,你這般拖延也無用處。”
謝清秋煞有其事地點了點頭,“確實如此,今日這般兩難境地,恐怕再也不會有了。”
蘇澈聞言,心下疑惑,因為在此時,他并未從對方身上感受到殺意。
而就算是此前殺意,都如一陣風般來去太快,快到讓人應接不暇,幾以為是自己感知錯了。
“別耽擱了。”一直沒有說話的鐵拜山開口道,“要是等他來了,有些話,有些事,就晚了。”
蘇澈一怔,便是一旁的盜帥都沒有聽懂他在說什么,但下一刻,面前的兩人已經是沖了上來。
兩個人,一把劍,一雙拳頭,帶著一股決然,好似登時就要分出生死般慘烈。
他們這般出手已是全力以赴,炭盆中的火更旺了,翻涌的真氣帶動著吹紅了炭火,火星飄散著,在半空便失去光亮。
商容魚蹙眉,因為鐵拜山雙拳如覆海蛟龍,卻不是朝她而來。
玉沁彈指,銀針引紅線,自袖間激射而出。
但凌厲破空的劍氣在迎面而來的拳風下有了偏移,鐵拜山的護體真氣有一瞬的動蕩,但更為強橫的氣血之力彌漫,頃刻間就如海中屹立的礁石,風雨不動。
玉沁眼眸一沉。
勁力沖將而來,仿佛親臨觀潮,如同海嘯一般。
她心神一空,并劍指時,自身就成了一把劍。
身邊的商容魚眸光一凝,心神竟受牽引,有種身臨其境之感,眼前看到的,是一個站在山崩海嘯前的劍客,拔出了手中的劍。
鐵拜山眼底浮現贊賞之色,但他一身內力毫無保留,這雙拳打出的是十成功力的「震獄雷拳」,對方這一劍只是劈開了他的拳風,還斬不斷他的拳勁。
勁力是隔空而生。
氣爆聲連綿,兩人之間有一道道肉眼可見的波紋生出,接著是翻涌開來的氣浪。
這一切出現看似緩慢,卻皆在眨眼之間。
陡然,一道尖嘯而出,所有的聲音一瞬消失,那是劍氣穿透在了氣爆聲里,隔空而來的氣勁還未至身前,便悉數瓦解,反倒是那迅疾若流光的劍氣在咫尺之間而出,驟然已是無法匹敵。
鐵拜山前沖之姿頓住,外放真氣轟然潰散,他的拳上如同瓷器般出現了皸裂,接著是道道血線,血珠滲出。在他的身上,好像發生了某種變化,那是一種潰敗,半步無鑄境界所修成的氣血之力的消散。
如同失去了精氣神般的人,氣息萎靡間,整個人的眼神更是暗淡下來。
玉沁臉色有些許的蒼白,只不過在看著對面那人時,一向沒有波瀾的眼里出現了疑惑。
對方是半步無鑄之境,完全沒有必要一上來便施展殺招,他是可以周旋的,尤其是在這等圍殺之中,可以等其他人來。
而身為血衣堂的副堂主,成名已久之人,也不會不明白這一點。
可為什么?
對方此舉,就像是故意尋死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