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如門環上一般的青銅繡綠,絲絲淡淡,卻無比清晰。
蘇澈見了,眉頭皺了下,竟有些不好受。
商容魚擦了擦嘴角,看了眼手背,銅綠清楚,如是血液凝結。她知道,這便是青銅殿三大絕學之一的「仙宮掌」,掌勁入體,潰散內力,又輔以青銅殿內功心法《三十三重天》,最壞氣血。
青銅殿是傳承久遠的魔道宗門,哪怕沒落,其尚有的武學傳承,亦是江湖最頂尖的那一列。
但商容魚不明白,教中得到的消息是,青銅殿如今人丁稀少,再加上其鎮派心法《三十三重天》雖然威力強橫,但長久修行,自身經脈會逐漸木化,導致人之壽命縮短,非靈丹妙藥不可抑制。而靈丹妙藥當然珍貴,又無其它可替代《三十三重天》的頂級功法,這才是青銅殿沒落的主要原因。
所以說,青銅殿每一個現存之人在門派中都極為重要,那么,對方為何會與出現在此,甚至還跟極樂廟的人牽扯一處?
依著面前這中年道人方才所施展出來的武功,這人修為恐怕也是半步之境,如此一人,不該寂寂無名,青銅殿也不會輕易將其放出來才是。
商容魚的疑惑,沒有人能給它解答。
蘇澈深知自己不能成為負累,而現在又見她受傷,更知道不能坐以待斃。
他運以無名呼吸法嘗試驅除體內桃花瘴,卻沒想到的確奏效,這自令他激動。此前他未嘗沒有試過修行心法,卻發現總是很難定神,但這呼吸法卻是特別。
而隨著不斷調整呼吸,蘇澈發現自己竟漸入佳境,心神腦海自是恢復清明,哪怕一時片刻間還無法徹底驅除桃花瘴,卻也無甚大礙。
同樣的,他的氣機變化,自然是被場間之人所感知到。
望山真人之前是打算趁機出手的,卻一下察覺到了蘇澈的氣機變化,發現他呼吸竟然逐漸如常,而脖頸和耳廓中的粉色也是肉眼可見的退去,這明顯是桃花瘴被驅除離體的征兆。
他無比震驚,要知道,就算之前對方所吸入的只是少量的桃花瘴,可那是被他以特殊煉制法溫養在葫蘆里的,其中毒性要比尋常桃花瘴猛烈的多。桃花瘴融于風,融于水,融于土地,可只要被人畜吸入,便會中毒。
望山道人十分確信,只要沒有解藥,蘇澈必會發作。但現在,他看到了對方的變化,無比真實,更讓他心底一沉。
狐仙何嘗不是如此?
若說此間最了解桃花瘴的,那當然是她。
桃花瘴作為極樂廟獨有之物,在使用者的手里,既可成害人之毒物,也可成練功雙修共登極樂的寶藥。
但不管如何,她也知這望山道人酒葫蘆里溫養的是三四十年的桃花瘴,只看方才那桃花瘴的顏色,這一口下去,真真能讓一個壯年男子爆體而亡。就算是對面那人武功高強,但正是血氣方剛的年紀,也必然不會好受。
本來對方能克制這么久,已經讓她感到驚訝了,現在竟只是幾個呼吸間就成沒事人一樣,這如何不讓她震驚失色?
不由得,狐仙看向身邊的望山道人,目光里的意思很明白。
“絕不可能!”望山道人當然知道她在想什么,“這桃花瘴,貧道整整養了三十七年,怎么會…怎么會…”
對面,商容魚也是將內心的驚訝緩緩壓下,她看著身旁正調整呼吸的蘇澈,一雙美目忽閃著,良久,方才開口。
“你這身子,倒是壯實。”她說。
蘇澈忍不住翻個白眼,“功法特殊,與體質無關。”
商容魚下意識伸手,捏了捏他的胳膊,“外家煉體,你這也沒練成大塊頭,反倒勻稱。”
蘇澈本打算拍掉她的手,但一想到對方剛才為了自己而被掌勁波及受傷,抬起的手便又落下。
這點,當然是被商容魚看到了。
她收手,道:“現在能靠的,就是你了,本姑娘是不成了。”
說著,商容魚微白的臉色忽而涌上不自然的潮紅,接著便又是一口血吐了出來。
蘇澈皺眉,連忙扶她一把。
對面,望山道人見此,心中也略松口氣,還好,方才自己全力一掌,倒也暫且廢掉對面一個戰力,如今倒也不必同時面對兩個人。
“動手!”望山道人冷喝一聲,腳下一踏,整個人便飛身而出。
一旁,狐仙也是一抖軟劍,手腕上銅鈴搖晃,陣陣脆響鈴音中,這一劍顯得飄忽不真。
蘇澈看去,持劍之手以兩指輕彈劍柄,一道沉悶聲里,又仿佛帶有細微劍鳴。
無形劍氣登時擴散,狐仙臉色一變,手腕銅鈴一時間竟是啞了一樣!
緊接著,蘇澈一把攬住商容魚,將其朝外一甩,便踢樹返身,一劍朝那劈掌而來的望山道人刺去。
商容魚沒想到蘇澈會把自己直接甩出去,還有剎那的失措,但馬上便穩住身形,騰轉之間就已踩實地面。但她心中不由暗罵蘇澈,虧得還是名門出身,竟這般粗魯。可轉念一想,如今時候,對方還不忘把自己撇出危險,顯然還是想著自己的。
“濫好人,還算是有良心。”她輕哼一聲,心里想著。
另一邊,望山道人掌上真氣外放,恍惚間竟有紫火蔓延,不僅不給人詭異之感,反倒還讓人覺出難以抵抗的威儀和高高在上的凌然,這種與對方魔道中人身份的強烈反差,才是最違和的。
“三清紫云掌!”商容魚一語道破,這正是與此前《仙宮掌》并列的絕學掌法。
但這不是最讓她吃驚的。
青銅殿源自道門,秉承‘得道升仙’、‘升天逍遙’的理念,所以傳承武學的名字里,都帶著那么一絲仙氣兒。
可即便是青銅殿之人,能練得其中一門絕學掌法已是不易,更別說這望山道人方才施展的「仙宮掌」,已然大成。
而現在,商容魚同樣能感受到,對方此時施展的這「三清紫云掌」,那種程度的掌力,已然也是大成之相。
這望山道人,在青銅殿里,究竟是什么人?商容魚眼眸微深,心中想到。
而蘇澈來不及多想,也不會去多想,他既然出劍,便只能出劍。
觀潮劍氣在一劍刺出時所化萬千,猶如臨江大潮,起落時幾可激蕩層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