商容魚在看到狐仙一瞬幽深的眸子時,便已是提神戒備,可當聽到對方那縹緲之音,腦海中仍舊不免有所恍惚。
長久的堅持,自己一路走來的確是太累了,就算自己徹底掌控無生教之后,又能怎樣呢?后續的發展依舊要耗費心神,還要時刻憂慮著,不只是正道動向,還有教中其他人的懷疑,唯恐腹背受敵,不知什么時候就被正道看破行蹤。
而當無生教壯大之后,即便成為了第一宗門,能真正站在陽光底下,號令江湖,無人不從,那時候的自己,該是多少歲了?
自己所追求的,難道就是這個,僅僅就是這個么?
是否該為自己去想?自己想要的,或許是真正的逍遙和自由。
是,永登極樂?
商容魚心神恍惚間,面前好似出現了光,仿佛找到了方向,讓她忍不住便要去靠近。
但就在此時,一聲劍吟忽而出現,如同自心底而生,霎時將眼前一切盡皆擊潰。
商容魚一瞬驚醒,極樂非樂,迷者薄命,這是極樂廟的精神秘法!
她只覺后背已被冷汗濕透,此時正有涼意,但更多的,還是涌上來的疲憊和倦意。
這是精神的透支,事實上,在自己無所察覺的時候,已經與精神秘法抗爭太多。
自己明明就修行「天魅神功」,幻術和魅功自該是頂尖的,竟還會中極樂廟的精神秘法,這讓她不由對極樂廟更為重視和小心,更有后怕和羞愧。而在商容魚清醒之后,她不免疑惑,此前自己聽到的劍吟聲,從何而來?
或者,是誰所發?
驀地,她心神一動,想到了一個人。
狐仙沒想到自己這么快就失敗了。
極樂廟最強的便是精神秘法,它不是幻術,對發動時媒介的需求那么高。精神秘法,可能在某個你大意的時候,不經意間,就會讓你中招。
比如方才,商容魚敗招之際,正是心神有所激蕩的時候,狐仙確信,剛才對方的確是被自己影響心神,哪怕自己感受到了一種抵抗,卻也不是這么容易就能擺脫的。
在不過幾息,如此短的時間里,就算對方是商容魚,也不可能辦到。
難道她另有什么秘法?狐仙蹙眉,心中想到,不然的話,該如何解釋?
精神秘法一旦作用,擺脫之后便很難再次奏效,所以,狐仙凝目看著對面的商容魚,神情探究之中,也不免陰沉。
一旁的隗山已經看出精神秘法失敗,此時看著倚靠著樹好似疲憊的商容魚,眼神慢慢伏低,并開始朝她走去。
他已經迫不及待想要揭開對方的面紗,看一看這在魔道聞名的圣女,究竟是如何貌美了。
商容魚一手按著身后的樹,一手揉了揉眉心,看清了從對面而來那人的神情,看到了對方眼中的淫光。
她暗暗咬牙,希望自己的猜想是對的,不然的話,自己可真是做鬼也不會放過蘇澈了。
隗山猛然一聲大喝,接著便沖將而來。
商容魚被這一聲吼震得腦海微晃,她自是反應過來,這是大行寺的佛門獅吼功,可知道是一回事,此前卻完全沒有提防。
因為她也沒想到,對方在這個時候,出招還是如此小心。
隗山看到了對面之人眼中的失神,此時那道身影,就如同待宰的羔羊一般。
他不由咧嘴一笑,有種欲念即將達成的痛快。
但下一刻,如是雷霆乍起,電光一瞬,如墜冰河的冷意霎時傳遍全身。
這并非自身后而來,而是自面前出現,這抹冰涼如此真實,如此堂皇,它直直而來,目的只有一個,那就是殺人,就是讓自己去死!
眼前突然出現了一個人,出現了一把劍,隗山心神大駭。
出劍的人只在一閃之間,劍光太快,未及眨眼便至身前。
長劍入體,劍氣鋒寒而冰冷,霎時傳遍全身,讓人毫不能有所動作。
但隗山畢竟是大行寺真傳出身,一身外家硬功自是強橫,哪怕沉影是神兵之質,此時卻仍非神兵。所以,即便是在蘇澈手里,此時出劍占據天時地利,也未能一劍斃敵。
兩人一個在進,一個在退。
隗山已然反應過來,長劍未能透體而過,他本就受創的左手用力抓著劍身,目光死死盯著面前那人,一口鐵牙幾乎咬碎,嘴角更有血溢出來。
蘇澈目光沒有絲毫波動,他等的就是現在,雖然因匿身偷襲緣故,自身無法蓄起劍勢,這一劍沒能殺死對方,但已然足夠了。
五步之后,蘇澈沖勢一頓,驟然抽劍!
隗山仍被方才前沖之力本能后退,此時猝不及防,而劍氣太鋒,這一下竟是直接將他左手削去一半。
“啊!”隗山慘叫一聲,壓在嘴里的血一下噴出。
蘇澈抽劍之余,斜撩而起,一劍便將這莽漢斬飛出去。
血,在半空灑落,魁梧的身軀轟然倒地,深深陷下泥濘爛葉的地面一指之深。
也是這時,狐仙才反應過來,面紗下的表情多是驚愕,她張了張嘴,看著面前突然出現的人,尚有些愣神。
太快了,從他出現,到隗山落敗,不過是眨眼之間。
血從劍尖上滴落,蘇澈的目光,從對面那仍是掙扎,欲要起身的壯漢身上移開,落在了更遠些的地方。那里,之前被自己故布疑陣誤導,而去四下搜尋的望山道人,正臉色陰沉地走來。
“你沒事吧?”蘇澈微微偏頭,問道。
商容魚看著站在面前的身影,松口氣之余,身子更是軟了軟。就在方才,自己真是感覺到了一種無力,或者說是無助,這是許久未曾出現的情緒,在生死當面的時候。
而這個人出現了,她看著那道背影,眼簾低了低,唇角笑意浮現。
“我還以為,你巴不得我被人殺了呢。”商容魚開口,語氣不僅沒有什么怨懟,甚至還有幾分輕柔。
但很快,她自己也發覺了,當下暗罵自己一句,便只干咳一聲,權當掩飾。
“你別把自己搭進去了。”她說。
蘇澈雖也聽得商容魚語氣略有不同,不過還以為是方才交手所致,也并未放在心上。
他在看向對面那道人時,目光漸凝,因為之前,他就見識到了對方的手段。